年级主任站在队伍最前面，宣布了今天的任务，两人一组，一起栽一棵凤凰树。
虽然植树节已经过去很久，但为了应景，也为了应石蒲镇的传统，还是给每班发了一些小树苗和簸箕铁锹。
顾向南找到谢九九一组。
在松土的过程中，不经意看到远处，林洋和池穆也在一起挖坑。
“你刚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门口的雕像？”
谢九九一边拿铁锹杵着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顾向南。
顾向南摇头，问他“怎么了”。
“我刚听别人在说，那个好像是守护神什么的。”
“她刚建好那天，从早上开始天气就一直阴沉沉的，看着要打雷下雨的样子。但就在揭幕的时候，天上突然像破了个洞似的，金光直直地射下来打在她头上。”
“然后小镇就有个传说，说那是天上犯了事的神仙，被贬到这里照顾这个镇。有的说是王母身边的侍女，有的说是仙女。还有的说只要在阳光照到她眼睛的时候祈祷，她就能看到在她面前许愿的人，那个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顾向南认真地听着，并不大信，人们总是喜欢给自己的希望加一点佐证，如果这些证据用逻辑无法解释，那就更好不过。
但心里还是不免多了些绮丽的想法。
他放下手里的铲子，直起身，放眼望去，石蒲镇的风貌尽收眼底。
两层高的小木楼鳞次栉比，交错环绕在石路旁。延伸出的屋檐两边，都挂着红艳艳的圆灯笼。有的楼外有幡旗招摇，上面写着“到此壹鱿”；高高的拱门下，绵延着数十米油纸伞拼接成的美丽装饰。
石蒲镇是近几年才驰名的。
虽然有着悠久的历史，但在“古镇界”却一直不温不火。
直到八九年前，市里有意开发这个小镇。根据它的特点修整一番后，还引进了凤凰树，才变成了如今远近闻名的旅游区。
凤凰木树冠高大，满树如火，簇簇红妆仿佛是岁月道出的谢意。
从那时起，小镇便有个传统，当人们成家立户时，就送他一棵凤凰树，种在院子里，既是美观，也是象征。
顾向南家有个亲戚就嫁到了石蒲。
两三年前跟着父母来这儿吃喜酒的时候，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了这个习俗。
一群人围在院落一角，嘻嘻哈哈地把看着已经有年岁的树搬到挖好的土坑里，边干活边闹腾。男人抽着烟，女人叉着腰，都站在那儿看，眼里是满满的祝福。
顾向南和谢九九一人扶着树苗，一人弯着腰填土，铲累了就换另一个人。
两人相互交替，配合默契。
把土差不多填平的时候，两人在上面蹦了蹦，拍了拍树干。
这时后桌种好自己组的树后，也跑了过来，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帮你们提水。”
然后顾向南和谢九九就乐见其成地在树苗边休息。
谢九九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手撕包，边吃边说，“下午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提醒我许愿！下次月考我一定要进年级前一百！”
顾向南“哦”了声，目光放在远处。
林洋一个人用铁锹对着泥土敲敲打打，时不时踩上一脚。
池穆已经不在那儿，应该也是去提水了。
想了片刻，顾向南掸掉膝盖上的土，提步走到林洋身边。
“我帮你。”
顾向南拿起一旁放着的铲子，蹲下身，用力把刚才阻碍林洋的石头挖出来。
看到是他，林洋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然后看着翻滚到地面上的石头，恍然大悟，“原来是底下有石头啊，我就说怎么翻不动呢！”
顾向南把石头踢向一边，看了眼打水的地方，复又拿着铲子帮他一起推土。
“让开！”
人群里突然发出一声疾呼。
顾向南一直保持蹲着的姿势，反应慢了半拍。
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站着的林洋一把推开。
一桶水全都泼在了林洋的裤子上。
没有提稳水桶的同学赶紧走上前道歉，却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快，先他几步奔到俩人身旁。
池穆半俯下身，明显急促地问，“没事吧？”
顾向南当时的注意力全在林洋身上，蹲在他旁边，一脸歉疚地帮他擦着水。
没有抬头。
但其实，如果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就能看到，池穆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他。
刚才没提稳的同学也来到他们身边，眉毛拧成八字，连连自责，“对不起对不起，你们还好吗？”
“以后提水提稳点！”
深深地望了眼顾向南，池穆冷冷撂下一句话。
然后扶起林洋，对他说，“我带你去换衣服。”
顾向南一直在后面看着俩人，然而谁都没有回头。
哎……
顾向南突然对眼前的海景失去了兴致，把手从碧绿的雕塑上拿下来，情绪逐渐低落。
那时候怎么会还没有发现呢？
都已经那么明显了。
他那么紧张他。
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流露情绪。
第一次那么急躁。
明明是那么冷清的性格，也会为了他，乱了阵脚。
顾向南有点委屈，轻轻嘟囔，“枉我当时还许了愿。”
那天下午回去的时候，坐在大巴里，在离雕塑很远的时候，顾向南就两手交握开始许愿：考到第一，告白成功；考到第一，告白成功；考到第一，告白成功……
他才不管阳光有没有照到雕像眼睛，只要自己不停地念，总有一次会碰巧遇到。
但最后事实证明，愿望就只是愿望。
他的梦想，变成了空想。
“凭什么总是我跟着你跑啊……”
海风吹进心里，一股咸咸涩涩的感觉。
顾向南垂着头，没有管池穆，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就要走到栈道断口的时候，池穆从后面拉住顾向南，把他转过来。
“走那么快干什么？”
顾向南委委屈屈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走慢点，我跟不上。”
池穆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往回走。
看到前方租帐篷的店已经开门，池穆停下脚步。
转过身面对着他。
上前一步。
唇贴在顾向南的耳垂处，呼出的热气灼灼地烧着他的皮肤。
“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