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顾向南一起去视察工程那天，池穆特意挑了一身墨蓝色西装。因为他记得，他第一次穿这个颜色的时候，顾向南直接看愣了眼。
虽然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但他下意识的，就想让他记住自己最帅的样子。
池穆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依次倒退，突然觉得很像现在的自己，正在逐渐错过那些最美的风景。
他想挽留，却已经留不住。
等他到达目的地后，顾向南早已等在那儿。
带着副墨镜，穿着曾经也让池穆很喜欢的灰色套装，身体板正，安安静静地站着。
像棵遗世而独立的松柏，苍茫悠远。
池穆忍不住幻想：或许，他也想让自己记住他最帅气的模样。
他走过去，不轻不重地清了清嗓子。
顾向南转过身，笑了下，“我刚粗粗看了一圈，觉得选址布局都不错，周围的绿化也做得挺好，总体都还可以，咱们要不直接上楼看看细节？”
池穆看着他，没有说话。
“池穆？”
顾向南又叫了声，他才回神，“嗯”了声。
“走吧。”顾向南又笑了下，点了下头后，转身往离得最近的那栋楼走。
没有等他，好像他跟不跟着都无所谓。
池眼望着他的背影，努力克制住自己难言的情绪。
今天的他，似乎格外爱笑……
就当他准备跟上去时，眼前突然闪过一点光。
虽快却很刺眼。
池穆顺着光线抬头。
然后就看到，在十几楼高的地方，一个人正举着一大块玻璃，靠在那儿笑得狰狞。
他紧盯着顾向南的路线，在顾向南快走到下方时，厉声大喊，“顾向南，去死吧！”
池穆瞬间瞪大眼，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吼，“向南小心！”
然后挥开手臂，不顾一切地跑过去。
在顾向南随着声音回头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开。
“别回头……”
“砰！”
刹那间，震耳欲聋。
随着重重的一声，一整块厚玻璃在地上碎裂。
那一颗颗跳动的残渣，像雨落时无心的水点，凄惨动人。
顾向南惊恐地回头，却只看到铺天盖地的红色。
池穆安静地躺在那儿，被鲜血浸泡。
“池穆！”
“池总！”
变故发生得太快，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池穆逆转了所有。
包括自己的命。
顾向南扑到他身上，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颤着手不敢去碰他。
他怕自己误碰了他反而会使他变得更糟。
只喃喃地喊着，“池穆？池穆？”
池穆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白光在漆黑的天地里乱窜，五官完全闭塞，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东西。他做好了抛弃一切的准备，因此放任那些钝痛在身体里蔓延。
但在那片黑暗之境里，却突然被扯开一个口子，紧接着放进来顾向南美妙的声音，他叫着他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
池穆，池穆……
池穆好久没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了，所以他拼尽全力，让自己睁开眼。
“向南，别怕，我没事，不疼。”
顾向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睁着一双被泪水淹没的眼，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扑过来？你扑过来干什么？他要杀的人是我！你瞎逞什么能！”
“因为想这么做……你都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才帮你做这一件小事。”
“傻子，它让你连命都没了！”
池穆听着他心疼的声音，慢慢牵起笑，拼命拉扯着自己的手指，想让它抬起来。
他想最后再握一次顾向南的手。
“向南，没事的，真的没事，我心甘情愿，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