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锦不放心顾言,晚上留他过夜,顾言心事重重,又加下午睡多了,一整晚都难以成眠,裴书锦自然也睡不着,他这几个月以来,夜里能安然入睡的时候并不多,也早已习惯了这种虚耗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顾言便要回家了,裴书锦这里的条件简陋,也不好再多留他,只能送他出门。

  临走前顾言又要将自己身上的银两全数塞给他,裴书锦自觉羞惭,无论如何都不能要,顾言气道:“连你都和我这般见外?!你回城不过一月,谣言四起,我本来没当一回事,为着自己的那些破事忙碌,没有来看你,不曾想你的日子这般不好过。你我从小情同手足,看你受罪,我的心里也会难安的。”

  裴书锦心下动容,他不想让顾言担心,扯出笑意道:“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也很清净,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顾言把钱袋直接往裴书锦屋子里一丢,坚决道:“饭可以少吃,衣可以少穿,你从小痴迷那些医药经典、药材针砭,别的能省,这里可不能省,你天资聪颖,不能到了这时反而懈怠,我还等着你扬名天下呢。”

  裴书锦知道顾言是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面上不那么难堪,他感念顾言的一片情意,没有再推辞,临走叮嘱道:“回去好好歇息几日,莫再受凉,药方我给你了,你得让张伯帮你抓药,药材数积善堂的好,一日三次,过个三日便能大好了。”

  顾言走后屋里又恢复了冷清,他捧着顾言的钱袋,突然就像被什么压倒了一样,他弯下腰来,身上受过伤的地方像是有虫子在咬噬,又痒又疼,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身上的伤才刚刚见好,这两日他在顾言面前挺直腰背装出一副安然模样,原来这真的很累。

  他现在这样,其实是不能见天日的,他就该找个角落把自己封闭起来,阻断外面的一切,他已经承受了太多来自人世的恶意,但善意的穿透力远比恶意要强。

  他第一次开始对自己有所怀疑,世间沉浮,疏于人情,私交甚笃的友人几乎没有,血浓于水的亲人将他弃如敝履,至于曾经以为的爱人……更是场图穷匕见的骗局,到了终了,要让他刀刀见血。

  他的人生何其失败,这世上能真心实意待他的,似乎也只剩下了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