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北, 要做新衣服,身体量过了吗?”

  “少爷,量过了,麻婶儿说我长高了。”

  “是吗, 我瞅瞅, ”宁澜拉过阿北在子自己身前比了比,“确实长高了不少。你要不要跟知达哥哥和知礼哥哥去镇上转转, 过年镇上可热闹了。”

  阿北甚是乖巧, “不去了, 我在家陪着磊少爷。”

  宁磊放下了正读的书,“那改日我带你去玩。”

  转眼又是一年, 快的很。宁澜头一回不用管年货年礼的事,呆在家里躲懒,作坊的事都不想管。

  张九如叫人送州城酱油作坊的分成时,捎来了一大车东西, 京城那边也送了不少, 其中有许多新鲜物件,宁澜花大半天时间归拢了一下, 挑出些不打眼又稀奇的给阿奶和笑笑送去了。张九如送来一小坛秋海棠花露他收到了自己的房间, 每天午睡醒来兑水喝一杯。

  算算加上村里酱油作坊的分成,笑笑点心铺分的银子, 宁澜手里竟有将近两千两银子了,实实在在的叫他心惊了好一阵儿。

  往年都是宁澜拎着东西给别人送, 今年上门找他的也不少了, 越是临近过年越不清闲。

  “东家, 在吗?”

  刚送走一拨人, 宁澜板凳还没坐热, 又来了人,只能起身出去迎接,“宁伯,宁原,是你们呀,快进来。”

  “我们来是谢谢东家愿意给宁原一个机会,”宁老爹开门见山,把准备好的礼品递过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希望东家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宁伯不要客气,日后叫我名字就行,”宁澜双手接过把东西收好,“再说宁原能干又肯能吃苦,要不然我也不会留他。”

  “你呀,还不快谢谢东家,”宁老爹杵杵站在一旁的宁原,自己扭脸用衣袖擦掉了眼角的浊泪,这么多年,他儿子头一次赚了钱,也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他儿子好。

  “多谢东家肯用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宁原也郑重道了谢。

  “嗯,我信你,”宁澜并没有什么看人的本事,只是他相信有孝心的人不会太差。

  总算没有人再上门,宁澜带着宁磊和阿北在家做脆皮五花肉和蜜三刀吃,过年总是和这些甜腻腻的东西特别配。

  先做脆皮五花,首先选一大块带皮五花肉,先用火烧去猪毛。冷水下锅,放葱姜花椒黄酒煮20分钟。煮过的五花肉捞出洗干净浮末,擦干水分,拿牙签在猪皮上戳些洞以便入味。随后切成两指厚的长条,猪皮向下在米醋中浸泡十分钟。

  宁澜用花椒、八角、桂皮、丁香、小茴香、白胡椒自制了五香粉,加上白糖,盐、黄酒和酱油调成料糊,均匀的刷在五花肉上,悬挂通风处风干六小时。

  等肉风干的时间用来做蜜三刀,蜜三刀需分别和皮面、酥面,皮面用面粉水、猪油和成面团后,盖上湿布松弛半小时。稣面则需多加一味麦芽糖和少许盐巴。蜜三刀的“蜜”,指的的就是麦芽糖,古代把用麦芽糖做成的小吃,统称为“蜜食”。

  酥面和好后,擀成3厘米厚的长方块。松弛好的皮面擀成和酥面大小一样的形状,刷一层水盖在酥面上。两层面再擀薄一些,规整成厚约1.5厘米有棱有角的长方形,最后在酥面上洒上一层白芝麻,轻轻按压避免炸的时候掉落。

  面团一分为四,再挨个切小块,切的时候每一块都要划上三道刀痕,这也是蜜三刀名字的来由,相传是苏东坡任徐州知州时在一次诗会上亲自命名的。

  锅中热油,油温一定要高,再放入面坯开始炸制。油温过低,面坯容易吃油,炸出来的蜜三刀就不好吃了。

  小锅把麦芽糖浆熬制拉丝,放入炸好的面坯翻动,让每一个面坯都均匀的滚上糖浆,蜜三刀就做好了。

  放凉的蜜三刀,薄薄的一层皮面酥酥的,里面则又软又糯,咬开还有蜜汁流出,吃的时候最适合配上一碗茉莉花茶或者红茶。

  到了半下午,猪肉已经风干好了,刮去猪皮上的料糊,刷上一层醋,再抹上一层厚厚的粗盐,放进泥炉里面烤。烤约45分钟取出把猪皮上的粗盐去掉,再刷一层醋重新烤40分钟就可以了。

  烤制过程肉香和香料香充斥在整个小院,仿佛还可以听见油脂滋滋往外冒的声音。烤好的五花肉金黄鲜香,外皮又脆又酥,咬一口“咔嚓咔嚓”的,而肉香不腻,哪怕是平时不爱吃肥肉的也可以多吃几块儿。

  “嚯,”这一顿饭下来,满足的很。吃完饭宁澜就开始犯困,摊在火堆边的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撸五福和四喜的脑袋,还有小九和泡泡儿的,总之雨露均沾。

  “少爷,小心着凉,”阿北贴心的拿来一个毯子给他盖上。

  “谢谢,”宁澜怕宁磊和阿北吃多了肉晚上不舒服,轻声提醒道,“吃不下就别吃了,小心夜里难受。”

  “还有这么多,不吃太浪费了,”盘子里还剩十来块儿肉,宁磊拿菜叶子包着,又顺下去几块儿。

  宁磊和阿北好不容易把肉吃完,都撑的不行。宁澜挣扎着起身带着他们和猫猫狗狗出门散步消食。外边天已经黑透了,但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了灯笼,红盈盈的灯光照着,给寒冷的夜晚添了一层暖意。

  四喜和五福吃的胖乎乎的,迈着小短腿跑在前面,小黑和阿黄紧紧的护着。宁澜和宁磊肩上分别趴着一只小九和泡泡儿,阿北旁边打着灯,毕竟像河边这样的地方还是乌漆麻黑的。一行人也没有目的,四喜五福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

  这一遛就溜去了李大夫家,宁澜瞅屋中还亮着灯,敲门进去了。

  “喵,”小九儿许久不见小白,才进李大夫家中就跳下去窜没影了。泡泡儿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胆子又点小,脑袋窝在宁磊怀里一动不敢动。

  “没打扰你们吧?”宁澜兄弟二人进门先和李大夫打了招呼。

  “说的傻话,就盼着你们来呢,”李大夫拿来点心热茶。

  “怎么没见小墨的叔叔婶婶,今年没回来吗?”走了一路有些渴,宁澜喝下一口热茶润完嗓子,才发现气氛有点奇怪。平日叽叽喳喳的李小书这会儿没精打采的,笑笑和李小墨笑的也有点牵强。

  “他们去州城了,”李大夫叹息一声。

  “那是好事儿呀,”宁澜隐隐能猜到点儿什么,“怎么你们一个个不太高兴的样子。”

  “叔叔婶婶来叫爷爷一同去州城,爷爷放心不下我和小书拒绝了,惹得他们不高兴,这过年也没来,”李小墨出声解释,“原来爷爷一直留在村里照顾我们,他们就心有不满。”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宁澜又问。

  “我原本是想等小书考上秀才再去州城,”李小墨也愁,叔婶搬去州城太突然了,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他在州城人生地不熟,贸然过去生计都是问题,“过几天先把爷爷送过去吧,我们等等再去。”

  别人的家事宁澜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舍不得笑笑,闲聊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我舍不得笑笑姐,”宁磊出了李大夫的家门脸就垮下来了,情绪低落。

  时光无涯,聚散有时,宁澜只能劝自己想开点,劝完自己又开导宁磊,“等你考上秀才我也打算送你去州城的,过不了多久你们就又能常见面了。”

  “那哥哥呢?”

  “我么,不知道,”宁澜是真的不知道,他想把洞溪村发展好,又想和九哥在一起,“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人就是不经想,昨儿个才念叨完张就如,张九如就来了。他和小满骑马过来,下了马整个人都是凉的,宁澜熬了姜汤叫两个人驱寒。

  “就这几日的假,你不好好歇歇跑来做什么,”州城到洞溪村快马来回需要四日,张九如一共就七天的假期,路上用掉一大半,宁澜心疼他。

  “想你。”

  “我也想你,”两人在屋中腻腻歪歪的说话。宁磊早拉着阿北和小满躲作坊去了,可有眼色,非常值得他哥夸一夸。

  宁澜想起京中送来的东西,说道,“京里送了两回东西来了,不知道是谁,元白元青也不告诉我。”

  张九如拿起那枚长命锁看,和小时候母亲给他的一模一样,“应该是我母亲。”

  “你母亲知道我了,她能接受了?”宁澜有点惊喜,他当然希望和张九如的感情能得到认可,“那你家里其他人呢?”

  “怕是只有我母亲接受了,”张九如苦笑,若是父亲和祖父接受了,也不会在朝堂上弹劾他。

  “没关系,”宁澜出生安慰,“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你给我讲讲,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改明儿我好讨好她。”

  张九如拉过宁澜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了一个吻,“我母亲是将门出身,早年和外祖一家生活在西北边陲,和其他大家小姐不同,她性子格外爽利。嫁给我父亲之后,就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了,你知道后宅有些事比之朝堂争斗有过之无不及,但她都处理的妥妥帖帖的,让人敬服,连长远京里的生意,都有她在背后出谋划策。”

  “好厉害!”宁澜惊叹,这放现代妥妥的女强人呀。

  “是呀,困于后宅是委屈她了,”张九如叹道,他还记得和母亲去外祖家探亲时,她换上一身戎装,别提多英姿飒爽了。

  “你外祖一家都还在西北?”

  “嗯,他们奉命镇守边陲,无诏轻易不得回京。”

  宁澜心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便也没提,“那张长远是你亲弟弟?”

  “不是,他是姨娘所生,在家行三,”张九如摇头,“我一母同胞两个弟弟,二弟和我相差两岁,小时爱黏我,自打我被家里赶出来后就疏远了,五弟年龄小,我离家后没再见过自然也不亲近。”

  “那你怎么就和张长远这么亲了,连白糖的生意都交给他,”宁澜想起初次见张长远那一张臭脸,忍不住抱怨,“你不知道他头一回来脸臭的,一句多的话都没有,我还以为我欠他钱呢。”

  张九如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就那别扭性子,越是在乎的越不会表达,他要真对你很亲昵,那才是要倒霉了呢。他生母家里没钱没势,打小没少挨欺负,我帮过两回,他就记在心里了。”

  “原来是个知恩图报的,那我就不和他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