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叔、花婶儿、大旺哥、嫂子新年好!”

  “好好, ”花婶儿推推小孙子,“快去磕头。”

  花婶儿小孙子动作麻利,宁澜只得受了,掏出几枚铜钱递过去, “快快长大。”

  “我孙子可比我儿子机灵多了, ”花婶儿笑的合不拢嘴,从袖子里掏出三个分量不轻的小香囊给了他们。

  寒暄过后, 两家就分开去拜年了, 宁澜带着宁磊和笑笑先去了文伯家。文伯难得穿一回喜庆的颜色, 衬的整个人年轻不少。

  三人郑重给文伯磕了头,齐道, “文伯新年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文伯将三人扶起,给宁澜一个红包, 宁磊一支湖笔, 笑笑的则是一枚桃木镯子,上面雕花一看就是费了功夫的。

  宁澜撇撇嘴, 刚要说话, 一枚糕点就送到了嘴边,只得接过吃下。一旁的管家和小厮努力憋着笑。

  从文伯家出来, 顺着大路挨家挨户拜年,先去了秦大哥和李大夫家, 到宁二叔家门口, 宁澜没进去只在外边磕了个头, 最后又去了三爷爷和村长家。

  三爷爷和村长家人多, 进去得逗留好久, 一个个婶子伯娘都要拉着问两句,等宁澜出来,已是一身的汗了。

  “还是头一次见哥哥这么狼狈,”宁磊和笑笑姐一起取笑他。

  宁澜其实挺喜欢过年时一大家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感觉,可惜这一世的他亲人缘实在算不上好。

  一圈下来,宁澜只想回去睡个回笼觉,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小黑和阿黄在叫,走近了竟是宁安正等在门口。

  “堂哥,我来给你拜年了,”宁安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没成想宁澜直接略过了他,只好舔着脸说,“之前爷爷奶奶做事有欠妥当,我特地来代他们向你道歉。”

  宁澜开门的手一顿,转过身问道,“代他们,你凭什么?”

  宁安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他还没组织好该怎么说,宁澜三人已进了院关上大门了。

  ......

  “都说了不叫你去,你非去,”宁二婶心疼的搓着宁安冻的冰冷的手,“热脸帖冷屁股了吧。”

  “娘,你说话文雅点儿,”宁安抽出手,抱怨道,“以后我要入朝为官了,你这样说话会让同僚笑话的。”

  宁二婶听了前半句还有点不高兴,听到儿子给她画的饼,笑的脸都皱成菊花了,“成、成、我改还不成吗。”

  “老头子,你说宁澜真认识知州吗?”宁奶奶满脸狐疑问道。

  宁爷爷闷着头抽旱烟,一声不吭。宁爷爷这几年过的心急火燎的,从宁澜起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彻底压错宝了,可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把全部指望都压在宁安身上。然而宁安上次考秀才时说的信誓旦旦的,还是叫他白白花了十几两银子。

  “当然是真的,”宁安急切道,之前他总看见过宁澜去驿站寄信,花钱打听到了收信人的名字,又经过几番打探,才知道收信人竟是本县前任知县、现任的青州知州。

  宁安也不愿意相信,直到前两天又得了州城来的师兄的确切回答,才不得不信了。

  “爹,你想个法子呀,”宁二叔也急了,原来他看着宁澜赚钱还暗自窃喜,宁安一旦坐了官,那宁澜的家业他们手到擒来,他生意做越大越好。可如今他攀上了知州这一层关系,自家只能随便被他拿捏了。

  “想什么法子,还不都怪你们当初苛待他,”宁爷爷一句话把锅甩的一干二净。

  宁二叔一家三口面面相觑,也不敢顶撞,宁爷爷虽不在外走动了,可家里的钱还都握在他手里。

  “爹,之前是我们的错,这不现在问问你老的意见,看看怎么能补救一下。”

  “爷爷,要是能搭上知州的线,下次院试我保准能过。”

  宁爷爷面色明显有了变化,说话语气缓和了很多,“知州我们平头老百姓也见不着,还得从宁澜这边入手。”

  ......

  “哥哥,他来干什么?”宁安走后,笑笑担忧问道。

  “谁知道,不用理会,”宁澜虽这么说,还是上了心,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家子人他得提防着。

  宁澜刚到家歇下,张叔一家还有宁玉就过来了,笑笑拿来茶水点心,拉着宁玉到她屋说话去了。

  “张叔,听说张振说亲了?”

  “哎,”张叔高兴地应着,“多亏了东家给我们活计,人家姑娘也不嫌我们是外来户,天暖和了我就给他们起间新房!”

  “那是好事呀,要是钱不够的话你开口。”

  “够的,够的,”张叔搓搓手,不好意思道,“张振成亲后我们不准备和他住一起,还打算在栗子林中住着,不好一直白住,以后我们每月给东家交些租钱吧。”

  张叔和宁澜只是雇佣关系,定时领着工钱,按说是没有一直白住的道理。

  “一来张婶帮我养鸡除草没给过钱,二来栗子林中也需要人照看,就当抵了吧,当然张叔以后起了大房子想搬出去我也不拦着,”宁澜笑笑不以为意,又问道,“现在梨树育的苗还有多少,今年春天够种吗?”

  “能种个七八亩地,剩下的得等到秋天栽种了,有批苗育的晚,得再养护一段时间。”

  “成,都交给你们了。”

  张叔一家走后还不断的有人上门,平时不怎么来往这时候过来无非是想到他作坊做工,宁澜都笑着接待了,也不甩脸色。

  送走一批又一批人后宁澜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会儿,吃饭不要叫我。”

  “知道了,哥哥,正好我留玉姐姐在家吃饭,”笑笑笑着回应。

  宁澜回屋时,正好和趴在窝里的泡泡儿对上眼,一把抱起它,搂着一起睡了。睡醒后宁澜看着大鱼大肉的不想吃,随便垫吧了两块点心,收拾明天走亲戚要带的东西。

  各种吃的用的装了一车,次日早早吃过饭宁澜就带宁磊和笑笑去罗家村了。

  ......

  “哟,稀客呀,”花婶儿在屋里听见有人叫宁澜家的门,出来一看竟是宁二叔和宁二婶。

  “花大嫂早,”宁二婶满脸堆笑,声音大的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知道宁澜今儿个要走亲戚,我们特地帮他打点好了礼物,你看看这孩子,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就走了。”

  “恐怕你们也是看准了这个点儿才来的吧,”花婶儿一脸似笑非笑,表情明晃晃的一幅信了你们才有鬼的模样。

  “你个老娼妇安的什么心要挑拨我们和宁澜的关系,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二叔!”

  “我安的什么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安着什么心,大家伙可是清清楚楚的。这几年你们一次没来过,现在人家发达了又贴上来,要脸不要!”花婶儿说完这番话就进屋了,一点面子没给留。

  热闹看完了,其他人也都关上了门。宁二叔宁二婶灰溜溜地走了,路上宁二婶忍不住抱怨,“叫你早点儿来,早点儿来,非要等到人走了才来,这来了还有什么用?”

  “你以为东西给他就有用了,”宁二叔忍着怒气,小声道,“他爹还有给他扔山里这事儿,小兔崽子早恨上我们了。”

  “那当家的准备怎么办,回去找爹再商量商量法子?”

  “不用,爹老了,太妇人之仁,回去就说东西宁澜收下了,咱们自己想法子,大不了......”宁二叔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

  走完亲戚回来,花婶儿对宁澜说了宁二叔来过的事,叫他多留个心眼,宁澜点头应下。

  突然闲下来有些发慌,宁澜去三奶奶家要了些卤水,准备做豆花饭。

  豆花饭历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的四川富顺县。人生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豆花饭在岁月的长河中几经起落。

  做豆花要挑选颗粒饱满的黄豆,清洗干净提前泡水。喝饱水分的黄豆用小石磨磨成浆,用纱布过滤两遍,这样做出来的豆花会更细腻。豆浆大火煮沸后撇去浮沫然后改小火,分多次倒入盐卤,边倒边搅,防止糊锅。

  倒卤水时就能看到豆浆中出现很多颗粒了,这时要一直保持高温不沸腾的状态。卤水倒完后焖几分钟撤去火再后静置沉淀十五分钟,掀开锅盖,豆花就成型了。用木铲把豆花切块,盛出,浇上两勺析出的清汤。

  接着做蘸酱,锅中热油,先把茱萸和花椒炒出香味,然后捡出不用。再倒入捣碎的黄豆酱爆香至变色,加少许酱油、熟芝麻、蒜末拌匀,最后撒上一些青葱碎就好了。

  嫩嫩的豆花夹起来,在筷子上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光吃豆花本身就很清甜,咽下去还有回甘。

  要是蘸着酱吃口腔则是爆炸的感觉,那种豆豉香、椒麻香、茱萸香、油香充斥在味蕾的每个角落,香香麻麻辣辣叫人欲罢不能,这时就必得配上一碗热腾腾的米饭了。

  一口豆花,一口米饭,最后一碗甜甜的豆花汤喝下去,胃就得到彻底满足了。

  剩下的豆渣也不要扔,用猪油和葱花炒了,炒到一粒粒如沙子般干松,搁点儿盐、酱油和豆酱调味,配上薄荷叶吃起来那叫一个绵香爽口。若是夏天,再炸几片荷花,又多了一层酥脆甜香的味道。

  这一顿饭做好,宁澜兄妹三人吃了一锅米饭。

  豆腐衍生的很多吃法都好吃,麻婆豆腐、铁板豆腐、脆皮豆腐、千页豆腐、冻豆腐、臭豆腐、等,宁澜最喜欢还是毛豆腐,这是他以前暑假去安徽吃过的。

  毛豆腐做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豆腐切块,上锅蒸十五分钟后晾凉,放置在稻草上密封发酵。难处就是发酵过程中要把握好温度和湿度。

  冬日温度低,宁澜把毛豆腐放在炕上捂着。第五天的时候,他掀开盖子瞧了瞧,做的三锅毛豆腐只有一锅长了一层白色的菌丝,另外两锅菌丝的颜色简直不忍直视。

  成功的一锅继续发酵,直到豆腐表面长满雪白色的菌丝,毛茸茸的如小兔子一般可爱。然后拿油煎了,用之前豆花的蘸酱蘸着吃。

  “哥哥,这能吃吗?”这样怪的东西,宁磊和笑笑不敢下口。

  “好吃的,”宁澜夹起一块放进口中,绵绵糯糯的,有点像冰淇淋。发酵后特有的鲜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酸,同辣酱特别配。

  宁磊小心夹起一块尝了,表情有些难以置信,又接连夹了几块,吃的津津有味。笑笑尝了一块就放下筷子,她吃不惯。

  尝过一回解了馋宁澜以后也不打算做了。入口的东西为了安全,现代做毛豆腐已经很少用这种原始的方法发酵了,而是选用霉菌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