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宁老板,越发光彩照人了。”

  “刘兄也学会打趣人了,话说你一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光临寒舍了?”

  “看你说的, 好久不见了, 我来看看不成嘛?”

  “哦,看完了你走吧, 我还要去作坊忙呢。”

  “别别, ”刘承笑着拉他, “我兄长在京里捎来一样好东西,我带来给你瞧瞧。”

  刘承接过小厮递来的一包东西, 宝贝似的打开,“保管你没见过,这东西叫白糖,现在在京里被炒上天了, 一般人, 不,没点儿手段的根本买不到, 这还是我兄长托了几层关系花百两买了十斤。”

  “多少, ”宁澜一口茶喷了出去,这也太狠了, 早知道他该要分成的。

  “这玩意儿新鲜呢,京里那见过大世面的都没见过白色的糖, 可不跟疯了似得抢嘛!”片刻, 刘承狐疑道, “这白糖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宁澜敛好神色摇头否认, “我哪有这本事。”

  刘承想到那软糖, 已对自己的猜测信了八分,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宁澜否认有他的道理,树大招风。再说他能搭上京里大家就不是他刘家可以惹得起的了,“这白糖我家那老祖宗宝贝的很,我叔叔几家每家才分了半斤,我这半斤可都拿过来给你了。”

  “多谢刘兄了。”

  “咱兄弟来不用客气,我儿子再过半个月要办满月酒,你一定得去,我家老祖宗早就想见见你了。”

  “放心,我一定到。”

  “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娶妻?”刘承收起折扇,八卦道,“你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是,”宁澜坦荡荡承认。

  “我去,真的呀!”刘承本来只是开玩笑的。

  “真的,怎么,你歧视我,还是担心我看上你?”

  “不不,”刘承见过不少好男风的,可照样娶妻生子,小妾不断的往家里抬,“我长的俊朗,你看上我不足为奇,不过你真要是一辈子不娶妻,那为兄打心底里佩服。”

  “你儿子满月酒我知道送什么了,一面镜子,你也常照照。”

  “怎么了,哥哥这张脸现在还是让很多小娘子垂涎。”

  ......

  这时男风盛行,连带男姬产业兴盛,官府虽打击这种行为,也只是京城严厉,其他地方并不受影响。不只男风,前朝妃嫔与侍女之间的同性关系甚至是公开的,宫中有一位厨娘看不惯这种行事作风,向皇帝告密。可前朝皇帝自身就是荒淫之主,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但两个同性搭伙过日子会被人唾弃的。

  以后的日子还远着呢,宁澜才不会理会,他从来奉行的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临近过年,宁澜想起他以前过年要吃的龙须酥。龙须酥是用麦芽糖加黄豆粉不断拉扯而成,一块糖可拉出千百根糖丝,雪白、纤细,入口即松、回味甘甜。

  龙须酥原叫银丝酥,相传雍正皇帝设宴请文武百官,御厨现场制作该酥时,雍正见其如祥龙之须,遂龙颜大悦,赏赐众嫔妃臣子,并特封此糖为“龙须酥”,自此,龙须酥的美名遍传大江南北。

  银丝酥看似简单,实则做起来极难,糖熬煮的火候,拉扯时的温度错一步就做不出来。宁澜把花婶儿、山伯娘招了来,三人尝试了十几次才成功,废掉的糖粘了黄豆粉不能重复利用,就分给作坊里的人吃了。

  “你说说,谁能想到有吃糖吃到腻的一天。”

  “可不是。”

  “糖吃多了也不好,吃不下拿家里给小孩子们尝尝,”宁澜笑说。

  “咱可不说好不好,敞开了吃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

  几人说说笑笑热闹的很。

  扯银丝酥的事就交给了花婶儿和山伯娘,宁澜熬白糖的活儿忙完了,还要忙着炒芝麻馅儿包进银丝酥里。

  银丝酥长寿安康这样的噱头打出去,趁着年节很是火爆的卖了一阵儿,洞溪村宁家的名声更响了。

  ......

  转眼到了刘承儿子过满月的日子,宁澜准备了丰厚礼品早早过去了刘家在镇里是数得着的,因此来的人很多,恭喜道贺声不绝于耳。

  “宁澜,可来了,早就等着你了,”刘承接过宁澜的礼品交给小厮,“咱们去那院,知道你喜欢清净,我安排了弟弟们陪你。”

  “你今日是主角,不用为我费心,我在哪里都一样。”

  “那怎么一样,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再说我们家老太太和老太爷早就想见见你,”刘家家业下现在是由刘承父亲和他兄长打理的,刘承原是不管什么的,没想到刚开始做了些生意就做的有声有色的,刘家人都对宁澜都很好奇。

  刘承把宁澜带到一处安静的小院,屋内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正襟危坐,正中是一对慈祥的老人,刘承小声说,“这是我爷爷奶奶。”

  宁澜行了礼,“刘老太爷刘老太太好,恭喜喜添重孙,四世同堂。”

  “快起来,可不许这么多虚礼,”刘老太太头一回见宁澜就亲昵的很,拉着他的手说话,“早听我们家刘承说县里出了个不一般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老太太谬赞了。”

  “你瞅瞅这模样长的多好,”刘老太太把宁澜拉过去叫刘老太爷瞧,“今年多大了,可有成亲?”

  “奶奶,咱家我几个弟弟还没成亲呢,你先去管管他们吧,”刘承适时出来截了老太太的话头。

  “多嘴,”刘老太太嗔怪地拍了刘承一巴掌,“可惜咱家没有适龄的女儿了,要不然我非得和宁澜结亲。”

  “承蒙老太太看的起,”宁澜礼貌笑道。

  “你说说小小年纪,一个人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刘老太太越看宁澜越稀罕,“家中可有弟弟妹妹,都定了人家没?”

  “奶奶,宁澜弟妹还小呢,你就别操心了,他拿来一样银丝酥你和爷爷尝尝,好吃了我分给弟弟们吃,你瞧他们都眼巴巴的瞅着呢,”刘承话音刚落,丫鬟们就端着盘子过来了。

  下面小辈桌上也有,长辈不吃,他们也不敢动,等刘老太爷和刘老太太尝过了,才各自拿起一块儿放进嘴里。

  “这般精致的点心,可得费不少功夫,怪不得刘承天天夸你,”刘老太太吃的笑眯眯的

  “不错,”刘老太爷也开口夸了一句。

  .....

  “爷爷奶奶,我带宁澜去和父亲哥哥打个招呼,”宴客厅那边快开席了,刘承和宁澜不好一直在这边待着。

  “我家老太太年纪大了,就爱啰嗦,你别在意,”刘承领着宁澜往前面走。

  “没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宁澜打量着刘家的院子,亭台花榭,小桥流水,冬日还是一股生机,植物葱郁,流水不断。

  “这可是我家老太爷花了大价钱请州城的人设计的,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搬到镇里来?我给你留意留意合适的院子。”

  “谢了,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打算。”

  今日刘家请客其实是借着刘承儿子满月酒的机会笼络人心,所以都是刘承父亲和哥哥在招呼,宁澜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和刘承的朋友坐在了一桌。

  宴席上有一道烂蒸羔羊,羊羔肉蒸得酥烂,浇上杏酪,提鲜解腻,入口即化,吃的时候只能用勺子,不能用筷子。宁澜多吃了两勺,听见同桌有人出声讽刺,“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宁澜闻言,索性把盘子端到自己面前吃了个够。

  饭后又坐了一会儿,宁澜就起身告别了,敬酒时他喝了两杯窖藏的老酒,头有些晕。

  “兄台,兄台稍等片刻,”宁澜才走了几步,听见有人唤他,转过身见着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

  “冒昧了,在下赵耀,青州人氏,兄台有趣的很,我想同你交个朋友,”赵耀满脸真诚,不似作伪。

  宁澜听见赵耀这个名字心跳停了一拍,仔细想想不可能,这人和小胖子可截然不同,“宁澜,洞溪村人。”

  “咱们年龄差不多,以后就以名字相称,对了,听说这里有家蒸子鹅不错,配上共城香粳特别好吃,改日我请你去尝尝。”

  “你远来是客,我请你。”

  “好,那等你去青州了,我来招待。”

  一见如故,不外如是。

  ......

  龙须酥和姜糖在镇上卖的红火,宁澜在家门口摆了个摊子,村里人有想买的,宁澜都以每斤比零售价低五文的价格卖了。

  宁磊腊月十五就放假了,这摊子便由宁磊看着。

  年节下大家都舍得花钱买点儿好吃的,摊子前的人络绎不绝,虽然有一部分是为了吃免费的边角碎料。

  “婶子拿好,”宁磊把包好的糖递过去,又从糖堆里挑出一块儿小的送给婶子牵着的小娃娃,“啊,张嘴。”

  人们排着队本来有些不耐,看见宁磊的举动也不说什么了,他们大部分都是带着小孩儿过来的。

  宁二婶也在队伍中,排到了她,三样她各要了一斤,扔下十文钱转身就走,脚步跨的几步就走远了。

  “改日我去问问镇上学堂的先生,怎么他的学生家人买东西可以不给钱的?”宁磊在后面大声喊。

  还在排队的人听见了都忍不住哄笑,宁二婶气急败坏的回来,把糖往桌上一扔,“我不要了,退钱!”

  “这一斤龙须酥三十文,”宁澜拆开龙须酥,里面被摔的稀碎,“二婶还要再补给我二十文。”

  “呸,想的美,”宁二婶见那十文钱要不过来,气呼呼地走了。

  这一小段风波宁磊本不想说出来叫哥哥和笑笑姐烦心,可宁爷爷宁奶奶晚饭时就来了。

  “怎么回事?”宁澜小声问,宁磊才把白天的事说了。

  “爷爷奶奶是代二婶来陪不是的?”

  宁爷爷宁奶奶坐下就等着宁澜主动开口,可他一开口就把他们气的半死,“你二婶是有不妥,糖是我们想吃的,我们俩连你一口糖都吃不得了?大庭广众之下下我们的面子。”

  “可以,爷爷奶奶想吃糖直说就好,从我每个月孝敬你们的五十文钱里扣就成,”宁澜淡淡道。

  “你,你,”宁爷爷拿起拐杖就要打,“不孝子孙,你买个人都四两,我们吃你一口糖还要算这么清。”

  宁澜手疾眼快地拦住了,“是呀,若当时你和二叔肯站出来为我说句话,我用得着花这冤枉银子吗?”

  “谁教的你顶撞长辈,你就不怕我告上衙门,那宁磊就别想考功名了!”

  “爷爷真当我和以前一样好欺负不成,你去告,我倒要看看官府会不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宁澜冷冷道,“村里大部分人都在我这里做工,有几个肯为你说话的,族里我每年给两成酱油作坊的利,你以为是白给的,我怕你都走不出这个村,就被人拦住了。还有爷爷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就算你告成了,宁磊有我的生意不考功名又如何,你的宝贝宁安也只能回家种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