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宁澜和张九如和衣躺在床上,秉烛夜谈。

  “你先在这里住几天,等瘟疫控制住了我再安排人护送你回去可好?”

  “不用了九哥,我在这里给你添乱,再说宁磊和镖局的人还在城外等我呢。”

  “辛苦你了,来的路上可有遇见什么危险?”

  “没有,我们扮作流民过来的,一路都很顺利。”

  “不好好在家待着,非要出来受这么多罪,”张九如看似责怪的话语里藏着更多的心疼。

  “没受罪,真的,”宁澜不小心触碰到张九如的手,被张九如紧紧握住了,两人十指相扣,听着彼此的心跳。

  “你今年也 20 了,可有说亲?”

  “我不会成亲的,九哥呢?”

  “我也不会成亲。”

  “那你家中?”

  “无碍,我弟弟多,我也不回去招他们的眼,眼不见心不烦,”张九如断袖之事家里早知道了,打过骂过就把他赶出家门了,仕途上全是靠他自己一步一步走的,家中不出一分力不说还暗暗打压。

  “今年过年我来青州和你一起过年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不许失约。”

  等宁澜睡着,张九如看了他好久自己才合眼睡去。

  次日宁澜醒来,张九如又去忙了。宁澜留下一封书信,嘱咐他万事小心,也离开去找宁磊和秦正几人了。

  返程路上流民更多了,秦正几人多了万分小心,晚上也是两人一轮换着睡觉的。

  终于平安到家,宁澜拿出五十两银子付给秦正,秦正收下了歉意道,“兄弟们也要吃饭。”

  “我懂的,秦大哥,你们雪中送碳的情谊,我记下了,以后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宁澜必不推辞。”

  送别秦正,宁澜便去了三爷爷家。三爷爷这才知道宁澜去了州城,气到什么也说不出来,干脆转过身不理他了。

  宁澜把他知道的消息说出来,“三爷爷,建邦叔,官府打算把流民分别安置在没有受灾的村子,我们村应该也会安排。”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宁建邦叹道,“官府应该会先来人。”

  宁建邦并不是不愿意接收流民,只是流民没有土地,若是踏实肯干的还好,就怕来了偷鸡摸狗的,闹的村里不安宁。

  晚饭笑笑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这十来日,笑笑茶饭不思,本来见着宁澜和宁磊该高兴的,可看他俩出去一趟又黄又瘦的回来,就笑不出来了。

  “叫你担心了,”宁澜给笑笑夹过去一筷子菜。

  “姐姐吃肉,”宁磊也学着夹过去一只鸡腿。

  “今年我带你们去青州过年,青州可大了,到时笑笑想买什么衣裳什么胭脂随你买。”

  “我攒的钱也都给姐姐。”

  宁澜和宁磊这一唱一和的,笑笑才露出笑脸。

  饭后宁澜又带宁磊去了宁致文处,宁致文应该也是担心张九如这个学生的,宁澜把张九如的近况都说给了他听。

  宁致文听完放下不少心,看向宁磊,“这十几日没有读书,就把你一路上的见闻和感悟写两篇文章交上来吧。”

  “知道了,老师,”宁磊乖乖应下。

  ......

  天气放晴,一切恢复如常,学堂开学,作坊复工。

  地里庄稼淹坏了不少,村民们都忙着补救,宁澜的栗子树也淹死了几株,只好再嫁接几颗栗子苗补上。

  7 月底,官府来核查了洞溪村的空屋数量,于 8 月安置过来十余户流民。

  这些流民官府每户都给了安家银子和粮食,并发布了十年内开出的荒地不收税;民户个人财产区域不得砍伐,其他都可自行经营等一系列政策。

  此外县里修堤修路,大兴土木,都由灾民代工,好帮助灾民早日度过难关。

  李小墨也回来了,他在防治瘟疫中立了功,军中要嘉奖他,李小墨提出想回家照顾年迈的爷爷,军中虽不情愿还是放行了,并把李小墨安置到流民队伍中,由官兵一起护送回村。

  宁澜听说李小墨到家了特地送过去两坛桃花酿,“改日和小书来我家吃饭,我把我弟弟妹妹介绍给你。”

  “好,”两人相视一笑,好友的默契尽在其中。

  去镇里的路还有一段被冲坏了,宁澜最近就天天在家待着,空了做些碰糖在村子里卖。

  碰糖是麦芽糖做的,小麦水中浸泡一夜,平铺在垫了一层纱布的蒸笼上,一天洒两到三次水。等小麦的嫩芽长到 4 厘米高,糖分最多的时候,把麦芽起出来清洗干净剁碎,和蒸熟的碎米饭拌匀发酵。

  发酵完成过滤出的汁液,大火熬煮到冒大泡再转小火,直到糖液提起流下呈倒三角的状态就熬好了。

  熬好的麦芽糖不那么烫手的时候,揉成长条扯开对折再扯开,这样来回重复上百次,直到手中的麦芽糖变成奶白色并呈现出清晰的纹理就好了。做好的碰糖切成小块儿,再撒上一些熟糯米粉防止粘连。

  碰糖看着硬硬的,实际上吃起来软软的,又软又甜,吃完整个人心情都很好。

  宁澜把摊子摆在家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卖着,一文一块儿的糖家家不是天天都买的,宁澜也就是做出来甜甜嘴,不指望赚钱。

  小书和小墨过来的时候,宁澜准备的都是家常便饭,几人吃完饭坐着聊天。

  李小墨还要继续行医,同时家里的几亩地要种成药材。李小书则是继续读书,若是过两年能考上秀才,李小墨就要把他送去外面求学。

  李小墨虽说不出读万卷书行万里里的话,但是知道走出去才能看到天地之大,而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小小一隅里。

  “宁澜,宁澜,有官府的人找你,”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吵吵嚷嚷的。

  宁澜出门先看见一队官兵,后面还远远的跟了好多人。宁二叔一家也跟在里头,宁安考中童生之后再往上考就不中了,这几年一直不怎么如意。

  “可是惹着什么人了?”李小墨小声问宁澜。

  宁澜摇头,他也很诧异,但他向来行的正坐的端,并不害怕。再看见人群中的小满之后,彻底放下了心。

  “宁澜何在?”那一队官兵很快就走了过来,领头的大声问道。

  “我就是,”宁澜忙迎上前去。

  “我们是知州张大人派来的,”领头的官兵先小声安抚宁澜,又大声对着人群道,“洞溪村人氏宁澜,在青州防治瘟疫中立下大功,知州大人心中感念,特赏赐纹银百两。”

  知县派的人也跟在后面给宁澜发来嘉奖状,赏赐了一应东西。

  人群中原本抱着看热闹此时都被纹银百两刺激的两眼发红,宁二叔一家更是手心都攥出了血。

  这些官兵走了这一路,在宁澜家喝了两口水就走了,只有小满留下了。

  宁澜给小满端上茶水点心,“小满,九哥还好吗?”

  “宁公子放心,我家公子一切都好,”这趟小满亲自过来,带了张九如的信还有好多他从州城里搜罗的好吃的。

  “烦你替我谢过九哥。”

  宁澜留小满住了一晚上,他熬夜做了烧栗子,又打点了好多东西叫让小满带回去。这些东西都是宁澜自己做的,外面也买的到,宁澜却总觉得不够。

  小满走后,宁澜也抱着张九如的信翻来覆去读了好几天,读到纸张发卷才细心的收了起来。

  官兵的到来让村子里热闹地讨论了好几天,宁家本族的人走在外面腰杆也倍儿直,都觉着长脸。

  这边议论还没有停,宁澜又扔下一重磅消息,他要招三十名工人开荒,一天 40-50 文工钱不等,不管饭。

  “宁澜,你招工的事可是真的?”消息刚放出去没多久,宁澜家们口就聚了不少的人,争先恐后的向宁澜求证事情的真伪。

  “是真的,有意向的来我这儿登记就行,但有一点,干活不许偷懒。”

  “你就放心吧,”今年的庄稼因为水灾收成要比往年少,官府虽然免了一部分税,但剩下的供给一家人的口粮也是勉强,有赚钱的机会谁都不愿意放过。

  宁澜一直买不到地,早就生出了开荒的打算。开荒要去县衙报备,县衙那边批了才可以,宁澜原来也申请过两回,每次都像踢皮球一样被县衙的人踢来踢去。直到张九如的嘉奖下来,县衙那边才痛快的给宁澜划了二十亩荒地。

  三十个人两天就招够了,宁澜分了工,力气最大 10 个人的负责挖沟引渠,一天 50 文的工钱,其他人开垦荒地,一天 40 文的工钱。

  几天观察下来,宁澜果断辞了几个偷奸耍滑的人,他一天要开出一两多的工钱,眼里自然容不得沙子。

  现下他手里的银子只能支撑这些人一年。荒地开垦好了,还要把土地养肥,也就是说这二十亩的荒地,他最起码要两三年后才能有收成。

  宁澜压力非常大,他和大旺哥商量后,把大旺哥调过来管着荒地开垦一事,自己琢磨其他赚钱的法子。

  “有人吗?”

  这天宁澜吃完饭刚准备歇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门。

  宁澜开了门发现是一个没见过的瘦高男人,衣衫上不少补丁,但是很干净,“请问这位大叔找谁?”

  “小哥,我是前些日子从外村分过来的,姓张,想问问你这里还缺人手不。”

  宁澜心下了然,这人应官府分过来流民。宁澜刚辞退几个人空下的位置已经被补上了,“不好意思张叔,我这里人已经满了。”

  “这样啊,那叨扰了,”张叔满脸失望,还是强撑了笑和宁澜告别。不过他走了几步,像想起什么似得又回来了,“我之前是帮前任东家打理果树的,有些经验,不知小哥能用的上不?”

  宁澜也正是在苦恼从哪儿找人看顾板栗树,板栗生长前两年特别需要精心照看。

  首先板栗树需要大量的光照,但是长的太旺盛结出的板栗又会很小,所以需要定期修剪废枝。板栗林中也不能缺了人巡视,树生了病虫和虫叶都要及时清理,避免扩撒。另外冬天太冷还要增加防寒措施。

  这可不就是困了有人送棉被吗,于是宁澜道,“张叔,你明天白天过来吧,我先带你去板栗林里看看。”

  “哎,好,”张叔听见宁澜此言激动的回去了。

  次日宁澜把张叔领到板栗林里,张叔看过之后,把这些栗子树该怎么养护说的清清楚楚,上手修剪枝叶时也很利落,一看就是有经验的。

  宁澜先同张叔签了试用契约,约定试用时间两个月,每月 800 文工钱。两个月后双方都没有问题,再签订正式契约,一个月一两银子。

  宁澜找几个人悄悄打听了张叔的为人,不管是村里还是县里和他一起干过活的,提起来他都是夸的,宁澜就放下了心。

  和张大叔签定了正式契约后,宁澜把张大叔的儿子张振也签了一份契约,每月 800 文的工钱。

  张振 16 岁,自幼和张叔一起打理果树,也算是半个行家了,宁澜准备试着嫁接梨树苗了,正好用人。

  到底没见着二人的真章,眼下给两人的工钱是低了些,若当真得用,日后再把工钱涨上去。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给新文求个预受《我当和尚那些年》,请大家多支持

  路十一是个不祥之人,出生在京郊外一个小村子

  人家十月怀胎,他娘怀了他十一个月,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才把他生了下来

  他出生那日,天降惊雷,把村里寺庙中的千年神树劈死了

  一岁生日时,他爹带他出门平地摔伤了腿

  二岁生日时,他爷爷带着他被山上滚下来的碎石砸伤了胳膊

  三岁生日时,他二叔不信邪,带他去赶集,被地痞打断两根肋骨

  等他再大一些,家里有几十亩桃树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原本也算小康家庭,眼瞧着日子竟快要过不下去了

  终于他爷爷、他爹、他叔一商量,把他送到山上当和尚了。

  一年、两年、三年…直到路十一被送到山上的第九年,他师傅圆寂了

  村里人!!!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路十一无奈撇撇嘴,他师傅都一百零八岁了好吗,是寿终正寝

  不过村里人有一点是没错的,他和别人确实不一样,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无端端招来些邪乎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