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散昏过去以后，柏沂的手虽然在医生的要求下找到钥匙解开了，但他还是呆到陆临散自然醒。
柏沂以为陆临散醒后会说些什么，而且陆临散在看到柏沂后确实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停滞了，可过了三秒后，陆临散眨了眨眼，神情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有手越抓越紧。
然后，那天的事，谁也没有提起过。
家里的药除了抑制剂和镇静剂太多以外没什么特别的，而抑制剂里面甚至有管制药物，医生看到时脸色都变了，追问柏沂陆临散有没有用过。
柏沂脸也白了，拼命回想，只能说他的记忆里似乎没见过陆临散有使用的迹象，但陆临散要背着他用太简单了……
趁着陆临散在医院里，柏沂还把陆临散车里的药都拿走了。至于公司，柏沂不抱希望地去试了试，没想到没有受到阻拦，很轻松地进了陆临散的办公室，也翻出了不少药。但这也只是柏沂知道的陆临散最常去的办公室而已，其他的柏沂真不太清楚了。
“……唉。”
柏沂洗了一把脸，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叹了口气。
因为不确定随意和陆临散谈那件事会不会让陆临散发作，他现在只能自己暗自思忖陆临散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医生指出陆临散或许有妄想的症状，如果确实是这样，陆临散的妄想是什么呢？
之前陆临散说的话都让柏沂有些云里雾里的，但临昏迷前最后那番话柏沂听明白了。陆临散好像在被什么逼迫一样，如果不去做就会出事……他似乎很坚定地认为那个糟糕的事会发生，而自己做的某些事和他的猜想不谋而合了，所以他才反应激烈。
陆临散最后一直说不好走不好走走得漂亮些，果然他害怕的就是和那个人分手？而且他们分手的时候可能不太体面，或许发生了什么争吵吧……虽然陆临散说过“就算和我分手”之类的话，但这大概只是挽留的托辞而已，毕竟他一直在说不要走又不肯放手。
……陆临散一定很爱那个人吧。
“……呼。”
柏沂按住胸口，努力冷静一些，捋顺思维。现在……现在比起恋情，还是要优先考虑陆临散的病情。
总之，从陆临散频繁的“又”“之前”来看，陆临散口中的那个人似乎也和陆临散分手了，而且也和发情期的陆临散发生了关系，只是和柏沂不同，那个人大概受伤了，让陆临散留下了阴影。难怪第一次进入的时候陆临散一开始那么谨慎，是在担心重蹈覆辙吧……所谓的“时间不多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之类的话，大概就是指即将分手吧？或许陆临散是想着最后不希望被拒绝，所以相当愤怒和悲痛……还有，对于陆临散来说，医院似乎也是个特殊的地方？或许在医院发生过什么。
柏沂告诉陆临散要去办出院手续，可能要花不少时间，还想顺便出去买点吃的回来，然而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去见一下柏霖。
再次洗了一把脸，柏沂深吸一口气，出发了。
“让我猜猜，陆先生的发热期已经过了却还请了两个星期的假，会和这有关吗？”
“……嗯。当年的约定还作数吗？”
“当然，说好了你主动退出后如果有麻烦可以找我帮忙的。”
“那能帮忙介绍一位专业的Alpha心理医生吗？多少钱都没问题。”
“……哈。”柏霖挑了挑眉，“可以是可以……不过算了，理由我就不问了。”
“真的非常感谢……”柏沂弯下腰。
“……好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你……”柏沂捏紧衣摆，咬咬牙闭上眼睛问了出口，“你和陆临散……是不是曾经交往过？”
虽然已经预料到答案会是什么，但要马上亲耳听到，果然还是——
“没有。”
——很难过。
……
……？
……？？
不不，不不不，怎、怎么可能啊？
陆临散应该确实有过一个交往对象才对啊，陆临散也提到了柏霖还很在意柏霖，而且柏沂长得还和柏霖有几分相似，如果不是柏霖，那还会是谁啊？！
“你……你真的没和他交往过吗？”
“我倒是想知道你这种荒谬的猜测是从何而来的……难道只是因为我和陆先生有婚约吗？”
“那、那有没有你们两个都认识的人……”
“当然有，而且很多，不过也不可能存在某个和陆先生有暧昧关系的人在。”柏霖摇了摇头，“陆先生迄今为止就只和你有过暧昧关系而已。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托人去查。”
但柏沂和陆临散只交往过半年而已，陆临散肯定和另外一个人交往过，绝对不止半年，而且……大概率已经亲密到做过不少次爱的程度。是陆临散有意隐瞒了吗？如果是陆临散，的确能够做到……
……看来从柏霖这应该问不到什么信息了。
“你还不会是在怀疑他出轨吧？”柏霖噗嗤地笑了，“哈，难怪上次那么着急……”
“……之前你们都聊了什么呢？”
“没什么，他在宴会上把我叫出去，问了问我对你说过什么，怀疑我怂恿你离开他，之后他随便和人寒暄几句就走了。”
“只是随便寒暄了几句吗？没有喝酒吗？”
“沾了几口。”
……但那天陆临散明明喝得很醉，还说自己心情很糟糕啊？
不、不对，等等……
柏沂好像抓住什么了。
无缘无故多出的十几年，没有交往的记录却言之凿凿地透露出交往的事迹，反复强调的“你明明喜欢我”，莫名其妙独自去买醉，对分手分离脱出视线范围的恐惧……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答案——这就是陆临散的妄想。
陆临散以为自己和喜欢的人交往了，但因为一些挫折分手了……说不定陆临散已经把和柏沂交往的经历融入到妄想中，并不是之前的经历和现在的相似，而是陆临散把现在的经历作为养料，他害怕分手导致的妄想破裂……
……这个猜想感觉很有道理。
“对了，你来见我，陆先生没有意见吗？”
“……我没有告诉他。”
“我劝你还是跟他说实话比较好。毕竟他……”柏霖啧啧啧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谢。”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柏沂再次向柏霖道谢，赶回医院中，顺便把自己买的粥也带了过来。
“已经办完手续了。”柏沂把粥放到床边，“明天就能出院。”
“谢谢，我正好饿了呢。”陆临散在医院里也没有完全抛下工作，不过现在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抬眸看着柏沂弯了眼角，语气很平静。
明天就要出院了，还是现在谈一谈吧……？
“陆临散，你会不会偶尔觉得自己呼吸不畅或者头疼？”
陆临散意味不明地笑了。
“毕竟你不是不小心吃太多抑制剂了吗……”柏沂补充道，“说不定还会有后遗症。”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累，明天回家再说吧？”
“啊……好，回家再说吧。”可能对于陆临散来说医院会让他不愉快？
晚上，柏沂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怎么和陆临散交流，逐渐进入梦乡。
然而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了。
……顺带一提，又被锁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柏沂居然不觉得惊讶……他有些无奈地扯了扯锁链，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次脚链的长度长了很多，之前的只够柏沂在卧室里自由行动，而这次似乎能到客厅了。柏沂下床试着去碰卧室的门，没有锁，很轻松地咔哒一下打开了。
柏沂走出卧室，陆临散坐在客厅里。
“陆临散……”
“坐吧。”陆临散倒了杯水放到自己对面，“不是有话要说吗？”
柏沂拖着脚链走过去，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着，他坐到位置上，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虽然已经构思过很多次要怎么开启对话怎么引导，但真的到了陆临散面前，和陆临散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下说话，也确实让他紧张不已。
“陆临散……”
“不会看的哦。”还没等柏沂说完，陆临散就柔声给了回答。
“什、什么……？”
“你想让我看医生对吧？”陆临散似乎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笑，“我拒绝。”
“……”
万万没想到，陆临散居然在话题开始前就直接封死了，这和柏沂所有预计的反应都不一样。
“为什么？”
“我不想去，就这么简单而已。”
“为什么不想去？”
“为什么我要去呢？难得你还在，我怎么可能再做那种危险的事？”
“危险……？”
“看来我之前的请求你听进去了，你果然还是喜欢我的吧……”陆临散答非所问，“我很喜欢这样的话，谢谢。”
“无论如何都不想去吗？”
“嗯，我不敢去。很遗憾吗？”
虽然脸上带着和熙的笑来说“不敢”有点像是在讽刺，语气也云淡风轻，但……想到那天陆临散绝望的哀求，柏沂觉得搞不好是真的。
“……陆临散，其实我昨天和柏霖聊了聊。”
“我知道。”
“你知道……？”
“因为你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有我亲手缝进去藏好的定位器。”陆临散笑着若无其事地说出了相当劲爆的发言，“你的手机、鞋子、背包里也有，我看了看你的位置就猜到了。”
……难怪那次柏沂喝醉酒后醒来发现自己在家里，他一直很在意陆临散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我问了他一些关于你的问题。”
“问了什么呢？”陆临散的笑意越来越深。
“我问他他有没有和你交往过。”
“……什么？”陆临散笑意淡了些许，眉毛微不可见地微微皱起，好像看到了刚刚咬过的苹果里有出乎意料的半条虫一样，“那是什么问题？”
“他说没有。”
“所以？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推给匹配度高的Omega吧？我会生气哦。”
“所以，我想问问你——”
柏沂坐直了看向陆临散，陆临散眼中依然像纯水一样温柔含情。他分不清其中的真假。
他咬着唇，不再看那含情脉脉的眼神。
“——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