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散的尝试并没有什么作用，他总觉得柏沂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在其他地方能行得通的道理，在柏沂这好像不适用，然而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种特殊的例子。
终于，那一天到来了。
“我们可能不太适合。”
陆临散手指微颤，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不过真的听到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的头依旧开始疼痛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耳边响起了尖锐的机械的嗡鸣。
陆临散不由得皱起眉头来，有时候他是真的相当讨厌Alpha的特性，会干扰他的思考和行动。现在正是Alpha的本能在告诉自己，你的配偶正在离开，为了繁衍，你必须抓住他，排斥让你失去他的要素，暴力的兽性因子隐隐作祟，就连管牙都感知到主人的意愿而伸出。
“为什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只有一点而已。”
“是什么？”陆临散把声音放得柔和了不少，“告诉我吧，我会改的。”
“——你并不喜欢我这一点。”
“……”
……到底能不能改不重要，只要让柏沂认为改了就好。
“而且，你是Alpha，和Omega更加合适。”
“你就这么在意性别的问题吗？”
“不是我在不在意，是它本来就存在……因为和一个Beta交往的缘故，你很烦躁吧？”
“我觉得你的归因或许存在一些谬误呢。”陆临散的确感觉到烦躁，不过那是因为柏沂离自己越来越远，而且自己的尝试并无作用，也不知要从何处着手。这种挫败感、无措感和失控感才是让他烦躁的根本原因，和性别毫无关系。
“还记得我们是因为什么才开始的吗？”
“……当然记得。我很抱歉，那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为了确保不再犯这样的错误，陆临散每次易感期相当注意。易感期转入发热期的理由很多，除了众所周知性欲高涨以外，不按时服用抑制剂、情绪激动、作息混乱、暴饮暴食等等也都有可能，陆临散一旦感觉到自己的易感期有一点发热可能性都会申请去安全约束中心进行安全隔离，毕竟柏沂没有信息素，无法安抚发热期的Alpha，很危险。平时和柏沂肌肤接触的时候，陆临散也有意不去标记柏沂以免发作，差不多半年才咬一次。
此外，陆临散的家里、车里、办公室里都有包括不同浓度不同成分抑制剂或镇静剂的冲剂、喷雾、口服药、注射液等等一应俱全，甚至有正常情况无法购买的管制药物。陆临散会定期食用为单身Alpha准备的含有Omega阴性信息素成分的合成片，运动从不落下，饮食也注意避开了会让信息素活跃的食物。甚至，陆临散每周都会去信息素疗愈馆沐浴信息素的气息，虽然杂七杂八的信息素让他不舒服得想吐浑身刺挠，但的确能够在几乎不标记的情况下解决问题，而且陆临散很小的时候就主动去做过不少忍耐力训练，很多都是靠特殊的渠道找来的专业人员，对于他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我保证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事实上也的确没有再发生过吧？”陆临散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意识到这点的他又有意重新放缓，“抱歉，我以为你已经不在意那件事了……但不可能不在意的。”
因为陆临散一直知道柏沂对自己有好感，交往后又太顺利了，他以为这件事至少在柏沂心中已经过去了，只是自己一直在记着而已，柏沂自己也说过不在意那件事的。
“不，和那件事没关系……”
“那为什么特意提起我是Alpha呢？”陆临散往前走一步，声音更加轻柔。
“……”柏沂沉默了。
“其实，我悄悄向别人打听过你的事。抱歉，因为我实在是太想知道了，所以没和你说就擅自问了……”陆临散轻轻地按上柏沂的手臂，“你以前被Alpha欺负过吧？你应该很害怕粗鲁强势的人，尤其是Alpha就更怕了……对吧？”
“……你不一样。”
这就等于默认了。
“所以你果然很在意我的性别吗？”说不出为什么，陆临散的心脏开始加速了，身体的重量随之跳出，越来越轻越来越空，“我保证我不会再伤害你……你看，我直到现在都做得很好不是吗？”
其实他是知道的。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自己再怎么尝试也只是把柏沂越推越远的原因了：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性别，这是一出生就决定了的。哪怕是所谓的变性手术，也只是注入激素变成似是而非的另一个性别而已。
那个疏失把本来决定放弃的陆临散和柏沂绑在了一起，却也在此时此刻决定了两个人的分离——他没法否认，他就是因为Alpha发热强暴了柏沂，让柏沂受伤。
已经有实打实的前科了。
柏沂和自己做爱的时候在想什么？他以为柏沂很享受，可其实不是这样的吗？所以有时做完才会若有所思吗？
“不是你的问题，你很好……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陆临散一瞬间明白了这一点：柏沂的确是想要和他分开的。
于是，陆临散不再询问关于性别的问题，只是安静地看了柏沂一会，最后轻声问：“……你觉得我不喜欢你吗？”
“对不起，我……不太能感觉到。”
“理由？”
“……你好像不喜欢向我展现你自己，越是接近你，我就越觉得我对你的了解很少很少。当然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我果然没法替你分担什么，所以你不想说也不奇怪。”
没那回事。虽然陆临散应该这样反驳，然而和很可惜，这是事实。
原来柏沂已经察觉到了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呢？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呢？果然因为是柏沂所以放松了警惕，最后有了疏漏吗？
“和我在一起，你好像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焦虑……我毕竟是Beta。”
“还有，虽然最近有说了，可之前我没听过你说喜欢，当初在一起时也只是说要和我交往而已……”
……结束了。
在这一刻，陆临散明白了这一点。
好吧，不奇怪，分手的情侣很多，自己刚巧也是其中之一而已。更何况客观来说他们这对情侣的开头完全就是个错误，按理说直接断交都算是好结局了。
“柏沂，我是真的喜欢你，但老实说的确不是那种喜欢。”陆临散松开手，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惆怅的笑，“真可惜呢，其实我觉得我们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的生活都很合拍。”
“……是啊，真可惜。”
“抱歉。”
柏沂摇了摇头，咬着唇欲言又止，最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其实我也没一开始那么喜欢你了……所以你没什么好道歉的。”
“……是吗。”所以才拒绝我吗。
是啊，这才是该最先想到的才对啊。
自己没有这么想，到底是没想到，还是下意识避开了？大概是后者吧，Alpha天性占有欲强，自己又挺傲慢的，不希望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你有看上的人吗？”
柏沂从手机里翻了好一会，似乎是在挑选，最后给陆临散看了一张图片：柏沂在酒吧和某个男人拥抱在一起，看起来是个男Beta。
陆临散的第一想法很单纯：把手机砸了，然后操晕死柏沂。
Alpha的独占欲又在作祟了。Alpha总是这样，即使自己不想要，也不愿意给别人。
陆临散当然不会这么乱来，他也不想让自己被Alpha的本能支配变成动物，那实在是太滑稽了，所以他只是笑了笑：“看起来和你很合拍。很适合你。”
“……嗯。”柏沂捏紧了手机。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们两个不适合的？”
“交往半年后。”
也就是说，两个人交往的这三年多，柏沂一直生活在这种不安之中吗？
“……看来我果然不太适合谈恋爱呢。”陆临轻声说，“我还以为我做得很好。”
我果然不是一个能给别人爱的人。
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决定了在高中毕业后就断关系的，果然那才是正确的判断，可自己还是年轻气盛的被冲昏头脑了。
“抱歉，一直利用你自我满足。和你交往我觉得很开心，但好像你不觉得开心呢……我们并没有等价交换。”
“不，不是的，我也觉得很幸福……”柏沂摇头，“我从来没后悔过……”
“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两个不太适合，所以分手吧。幸好发现得早。”不然再过一年可就要按照计划结婚了。
“……嗯。”
“你有地方住吗？没有的话我搬出去住吧……不过你会不会不想继续住在这？”喉咙好紧，真麻烦……
“不会，我已经租好房了……”
“……是吗？你准备得很周到呢。”声音要维持住才行。
柏沂很快收拾好了东西，最后他带着行李站在门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地对视着，没有谁问什么时候走，也没有谁问为什么不走。
陆临散深深地注视着柏沂，仿佛要刻入脑海里，最后他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温文有礼的微笑，用柔和的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
“再见。”
“……再见。”柏沂低声说，“祝你幸福。”
然后，柏沂拉着行李离开了。
陆临散站在原地看着柏沂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某个转角处，一转弯就不见了。明明还有那么大一个人站在那的，可居然消失起来那么快，随便转个弯就看不到一点踪影了。
冰箱里的水果可以扔了吧。
戒指还没定做，不过已经预约好了，也要去取消了。
其他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用做了，方便了很多，抑制剂也可以扔掉一大堆了。
可以和Omega联姻了，一下子可选项多了很多。
这下真是有点糟糕了。
陆临散送来握紧掌心的手指，上面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然而他没有在意，只是伸手关上门。
在门关闭了的那一刻，陆临散脸色骤变，表情如同玻璃碎片一样块块裂开，他一拳锤到门上，额上条条青筋绽出，目眦欲裂，牙关紧咬，浑身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门杂碎。
好想操柏沂。
想现在就按着柏沂的大腿咬烂柏沂的后颈，阴茎全部插进去捅穿直肠，射满结肠，成结个十几回把柏沂操肿到肥厚好几倍，让柏沂一肚子自己的精液。
真该死啊，这种糟糕的感觉到底还要第几次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
陆临散无力地坐到地上，捂住了几乎要炸开的脑子。没有任何人在，他不禁发出了呻吟，蜷缩起那高大强壮的身体。
用不着你提醒我也知道了，消停会吧……
“哈……哈哈……”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解决交往一来一直困惑的话题，这算是意外之喜吗？
你真是……尽会给我塞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其实在对你坦白说不是那种喜欢时是真心说了实话的，可是看到你从房间离开的那个瞬间，我就明白我是真的喜欢你了。
就算找那么多借口，可实际上放手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一想到你要和别人在一起就想杀人，Alpha偏激起来真是让人困扰呢。
但我还是放手了哦，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忍下来了。原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我居然会这样喜欢上谁，说不定都能叫爱了？
……感谢我吧？顺便感谢一下天气？如果下雨了，不管打不打雷我都会直接把你拉回来的。到时候可能会很棘手，我可能会一边操你一边逼你说你和那虫豸到哪一步，要是真问出点什么来……好险，你逃过一劫了。
……好吧，好吧，我坦诚。其实，这么可笑这么愚蠢这么丑陋这么脆弱的话，我怕是死都没法对你说出口。而且事到如今即使说了也没有意义了，除了让你恐惧让自己被讨厌和变得丑陋以外没有任何价值。
……不过，真是，你怎么能说那种话。
当面对着我说喜欢上别人了，宝贝，胆子可真大。小心我发热期到了没脑子思考就把他杀了哦？说笑的。
……祝我幸福，你真敢说。
……但祝你幸福。
要是让我看到你和我分手了却没变得幸福，我会操死宝贝的。为了让事情不变成那样，好好努力吧？
……对不起，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就连祝福听起来都跟诅咒一样。
但这是我这一刻能说出的最温柔的话了，原谅我吧？
然后，回来吧……？
“……”
陆临散捏紧手指，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捂着胸口想这或许是不屑于许愿的一辈子利己主义的自己，唯一一次产生了完全利他的愿望。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所以还是别回来比较好哦，柏沂。
……所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变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