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溢进了不少浓烟,室温也随之升高。

  白亦然快步走近,试着去推轮椅,“先出去吧,这里不安全。”

  为了防止滑动,轮椅的底部被卡死了,但白亦然不知道该怎么调节,着急忙慌地找开关。

  这时周易寒轻抚他的手背,淡然道,“你一个人走吧,然然。其实就算今天没有这场火灾,我也不打算继续苟活。”

  “我的出生,我的前程,都是父母一手安排的。活了24年,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为自己做过决定。我没有选择未来的权利,至少还有选择死的权利。”

  不断涌进来的烟雾,呛得白亦然直咳嗽。

  他用袖子捂住口鼻,红彤彤的眼睛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被那番话打动的。

  “周易寒,你只是腿脚不方便而已,又不是浑身瘫痪了。你才24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别固执了,跟我出去!”

  一只手拽不动,白亦然就用两只手去拉周易寒的胳膊,想要把他从轮椅上拉起来。

  但周易寒拒不配合,反而对他的关心予以嘲讽。

  “别装得好像很在意我的死活,你明明一点也不喜欢我。我死了,对你来说不是更好?”

  情势危急,白亦然也被逼急了。

  他说出真心话,“我是痛恨你的父亲,恨他让我变成了孤儿,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死你!”

  尽管如此,周易寒也丝毫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他不稀罕周家继承人的虚名,也不想被父母掌控。

  死亡是最好的解脱,对他,对白亦然都是。

  他死了,白亦然就会少了许多麻烦。

  火势愈来愈猛,周易寒也担心白亦然在这里逗留太久,会错失最佳的逃跑机会。

  他故意说一些丧气话,膈应白亦然,“如果你不能爱我,那就别管我的死活。”

  “你以为自己是个大善人,救人一命,以怨报德?你根本不懂我的煎熬,也不屑于理会我的感情。你的善意是一种自私,你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放不下你,这对我来说很残忍。所以我拜托你,别再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望着视野里周易寒那一张渐渐模糊的侧脸,白亦然怔愣了很久没说话。

  也没能察觉到,伯伦已经追随他来到了琴房外面。

  从伯伦的视角来看,嘈杂的环境让他听不清二人之间的对话。

  但他清楚地看见,白亦然慢慢弯下了腰,小心翼翼地捧着男人的脸吻上去。

  窗外的树木燃烧,飘起了耀眼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影子印在白亦然的后背,徐徐风声在耳边回荡。

  伯伦的双眼被烟雾熏得发疼。

  也有可能是被他们接吻的那一幕刺激到了,心脏开始剧烈的怦怦跳,颈部和手臂上的青筋隐隐凸起。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讨厌白亦然,讨厌他的善良跟博爱。

  因为同情和想要报仇的决心,白亦然买下他,带他回家。

  又因为对其他人感到怜悯、心疼,主动对别的男人示好。

  这个蠢货,他压根就不明白自己这种举动有多危险。

  对那些时刻觊觎他身体的混蛋来说,他的善意就是一颗诱人疯狂的毒药。

  责任感太强,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伯伦忍无可忍,脸色阴沉着走到两个沉迷于接吻的人身边。

  白亦然停下来擦擦嘴,看到伯伦还稍微吃惊了一下,“伯伦,你、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我一直都在。”

  说着,伯伦抬起右手对准白亦然的后颈一个横劈。

  失去意识的白亦然顺势倒他怀里,周易寒紧张得都快站起来了,“你想对他做什么?”

  伯伦轻轻地把白亦然放到肩膀上扛起,然后另一只手揪起周易寒的衣领,直接把他从轮椅上提了起来。

  将两人安全带出别墅,伯伦随意地把周易寒推到后院空旷的草地上。

  “他并不爱你,周易寒先生。请不要把他的怜悯当成爱情,也请你离他远一点,别再缠着他。”

  周易寒抓紧地上的草,咬牙恨齿,“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插手我和他的事情?”

  伯伦好言相劝,“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话音落地,伯伦温柔地换了个公主抱的姿势。

  他正要把白亦然带走时,后院的几个保镖发现了这里有动静,连忙将周易寒搀扶起来。

  “少爷,您没事吧?”保镖们先是看了一眼周易寒,然后拦下伯伦,“你是谁?把人留下。”

  “让他们走。”周易寒吸入了很多烟,咳嗽两声。

  上了车,伯伦给白亦然扣好安全带,脱掉外套盖住对方裸露在外的冰凉的双腿。

  凝视着白亦然乖巧的睡颜,伯伦忽然心痒痒,便胆大包天地凑过去亲了一口对方的脸颊。

  “主人,你好可爱。”伯伦轻戳他温软的腮帮子,眼神柔柔地欣赏了很久。

  随后他给陆震拨打电话,声称人已经救下了,毫发无伤。

  一周后。

  白氏集团召开了一场股东大会,陆震正式宣布退位让贤。

  他把专属于董事长的公司公章跟资料,以及自己的辞职申请交到白亦然手上的时候,白亦然还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瞧了半天。

  “陆叔叔,你要辞职?”白亦然心情很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

  陆震慈爱地抚摸他的头发,解释道,“对,我打算回洛城一阵子。公司这边有这么多长辈指导你,我也能放心撒手了。要是工作上碰到什么麻烦,随时联系我。”

  “那你……”白亦然紧张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诸位股东都在场,不能丢脸。陆震强忍住澎湃的感情,简单地给出一个拥抱。

  他摁着白亦然的脑袋蹭了蹭,深吸一口他的味道。

  “然然,也许我们应该适当分开一段时间,我们都需要好好整理各自的感情。你需要的时候,我随时都在。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会自行离开。”

  那之后陆震一去不回,伯伦顶替了他的位置陪伴在白亦然身边。

  同一天,周易寒向法院提交了自己父亲近些年来所有违法经营的罪证,亲手把恶贯满盈的父亲送进了监狱。

  周老爷在公司里被警察带走时,周易寒坐着轮椅出现在他面前。

  “父亲,冤有头债有主,您必须为自己从前的恶行负责。今后,周家就由我来替您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