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眸子深邃沉静, 看着他时，漆亮的眸光里仿佛在期待什么，默默等待着他的回答。
叶序眨了眨纤长的睫毛, 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看向正前方继续走着, 抿了抿唇缓缓开口, “我说过，你如果有了恋爱对象可以随时搬走, 我不想你因为我是你的上司, 而让你感到为难。”
闻也慢在后面, 在他身后哦了声, 接过他的话, “我也说过, 我不会。”
叶序的脚步慢下来。
虽然没有得到想听的答案，闻也的嘴角仍是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看着那道温润隽秀的身影, 小跑了两步追上去，并肩走在他身旁。
闻也接着问：“那枫雾山呢？还去吗？”
叶序这次点了下头。
闻也随即眼睛一亮，“好。”
假期即将到来，部门里的大家都充满了干劲, 休假前夕, 叶序和林沨通了个电话, 跟他说了回去的时间。
他和闻也商量后决定，先各自回一趟家，再从家里出发, 一起前往枫雾山，正好避开旅游出行的高峰期, 最后在收假之前赶回深水市。
回浅水市那天，叶序睡到接近中午才醒，起床拉开窗帘，窗外的天灰蒙蒙一片，是个阴天。
他洗漱好走出客厅，看到闻也站在饭桌前摆放着碗筷，才发现他还没走，不由地愣了一下。
“你还没回去？”
“我家就在深水市，离得近，不着急。”闻也顿了下又说：“我想和学长一起出门。”
叶序噢了声，走过去看了看，闻也给他做了份煎饺和火腿菌菇汤，饺子煎得金黄焦香，菌菇汤味道鲜美。
“先吃点东西吧。”闻也帮他拉开面前的椅子，“还有一个半小时，从这里打车到车站，还来得及。”
时间比他记得还清楚。
叶序没有多想，听他的话坐下来。
上次那件事过去后，他们依然和以前一样，一起上下班，一起吃晚饭，不管工作有多忙，闻也都会赶回去。
或许，现在这样也挺好。
从深水市出发，坐高铁到浅水市将近六个小时，在闻也的坚持下，叶序被他送到车站，下车时，林沨又特地来车站接他。
大概从念大学开始，他就很少回来了，假期也留在深水市，靠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几乎不会向家里要钱。
在父亲去世前，他们是温馨幸福的三口之家，偶尔母亲会抱怨父亲工作太忙，凡事以工作为重，父亲去世后的一年，母亲与同身为教师的继父再婚，然后有了弟弟林沨。
叶序从未埋怨过什么，对他来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他的母亲也是。
现在他们已经从学校退休了，仍然住在学校附近的老房子里，那一带是以前的学区房，是在林沨出世以后搬进去的。
在车站接到他后，回去的路上林沨的嘴就没停过，“哥，你终于回来了，那天妈还问我你什么时候休假，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可喜欢了。”
每回林沨都这么说。
叶序故意问他，“你怎么知道？”
林沨睁着一双清澈的小鹿眼，笑起来十分灵动，“当然是妈跟我说的呀。”
叶序没再逗他，两人一起迈进小区大门，刚走到楼下，就在单元门口碰到了买完东西回去的林父，戴着顶棒球帽，一副老干部模样。
林沨喊了声爸，叶序在后面喊了声林叔。
继父林怀安听见喊声，回过身来，先看了眼林沨，随后目光落在叶序身上，和他招呼着，“阿序回来了？”
叶序点点头。
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有时候更像街坊邻居间的问候。
林沨帮忙提过林怀安手上的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妈让你买酱油？怎么没打电话跟我说，我和哥顺路买回来不就行了。”
“没事，正好下楼转转。”和林沨说话时，林怀安的语气显得亲近许多，轻轻拍了下他后背催促，“行了，你妈急着用，先回去吧。”
又扭头叫上叶序，“阿序也走吧。”
叶序跟在父子二人身后，迈上楼梯，他们家住在三楼，因为是老房子，没有安装电梯，前几年听他们说，准备到时候直接给林沨买一套新房。
到了门口，林怀安才想起来忘了带钥匙，林沨敲了敲门，母亲姜映容一边念叨着，一边过来开门。
她正在厨房里忙活，手里拎着炒菜用的铲子，以为回来的人是林怀安，嘴里碎碎念着，“买瓶酱油怎么去了这么久……”
说到一半，抬头看见林沨身旁的叶序，顿了一下。
“妈，是我。”林沨笑着一张脸，“刚好在楼下碰到爸，就一块儿上来了，哥也回来了。”
叶序也喊了声：“妈。”
许久不见，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母子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关系也越来越疏远，每次回家，他都像个自远方而来的客人。
姜映容哎了一声，转身进去，“阿序快进来吧。”说着提过酱油，往厨房的方向走，“我正准备做你喜欢吃的酱油虾。”
林沨跟在后面，“我也喜欢吃。”
“是是是，你也喜欢，你啊，就没有不喜欢的。”姜映容笑着说完，见林沨拿了块刚炸好的椒盐排条放进嘴里，出声打断他，“洗手没？洗了手再吃。”
林沨冲她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姜映容没忍住笑了笑，“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忙碌间，又扭头看了眼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叶序，边炒菜边说：“阿序你先坐会儿，等会儿就做好了。”
叶序站在门口没进去，只应了声好。
林沨洗了手，又吃了块椒盐排条，回过头来拉他的手臂，“哥，走，我带你去看我给你收拾的房间。”
到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等吃过晚饭，天早就黑透了，饭后，叶序被林沨拉着下楼打球。
从回来到现在，林沨一直缠着他，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
不知道闻也现在怎么样了。
上回因为发生矛盾从家里搬出来，那之后闻也没有再回去过，他和他母亲之间的矛盾也还没有解决。
叶序很久没有运动，没打一会儿就累了，把球拍让给了在旁边看着他们的林怀安，球场上，父子二人正在打球，姜映容站在边上围观，三人你说我笑，画面十分温馨。
这个时候，叶序总会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坐在球场边的长椅上，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摸出手机，刚点亮屏幕，闻也的消息便铺天盖地般涌入了视野里。
这么多……
只是几个小时没看手机而已。
叶序不自觉扯了下唇，手指滑动着屏幕，翻到最上面那条消息，是闻也问他有没有到家，由上往下一条条看到末尾，弯起的唇角就没下去过。
闻也：学长到家了吗？
闻也：傍晚下了点小雨，你那里怎么样？
闻也：看天气预报应该没有。
闻也：吃饭了吗？
闻也：晚上吃了什么？
闻也：我吃了你说的泡泡馄饨，不过可能没有浅水市的味道。
闻也：等回去给你做。
最后一条消息才发来不久，叶序定定看着，他只不过提了一次，闻也竟然就记住了。
他急忙一条条引用回复。
叶序：到家了，一直在忙，没来得及看手机。
叶序：我这里没有下雨，你那里还在下雨吗？
叶序：已经吃过晚饭了，刚和小沨下楼打了会儿球。
叶序：晚上吃的是我妈做的菜，椒盐排条，酱油虾，还有蟹黄豆腐。
叶序：你会做泡泡馄饨？好，我很期待。
闻也好似正在看手机，不一会儿，便回复了他。
闻也：雨已经停了。
闻也：阿姨做的菜一定很好吃。
闻也：学长还在打球？
闻也：篮球吗？
叶序刚回了羽毛球三个字，林沨突然出现在后面拍了下他肩膀，把正在发消息的他给吓了一跳。
“哥，你在跟谁聊呢？”林沨跨过长椅在他旁边坐下，“我来了你都不知道。”
叶序缓了下神，看了眼路灯下的球场，打球的人变成了姜映容和林怀安，他随手按灭手机，“室友。”
林沨挑了下眉梢，“你那个同事？”
叶序点点头。
林沨哦了声，“休假还谈工作，这么忙。”
叶序温声解释，“不是工作，随便聊聊。”
“不是工作？”林沨听了，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向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休假还喜欢和上司聊天。”
叶序听着微弯了下唇。
“不完全是同事。”他的视线从球场上收回来，侧过脸看着林沨，“他也在浅水一中念过书。”
林沨的表情瞬间转为了惊讶，“他也是浅水一中毕业的？那岂不是校友，这么巧，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
在他们闲聊这会儿，球场上的两人打完了球，拿着球拍朝他们走过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去后，林沨先去了卫生间洗漱，叶序在客厅里待着没事，去了林沨给他收拾好的房间。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老房子，叶序住的房间是客卧，工作以后他很少回来住，客卧依然放着一张床，平时用来堆放一些杂物，林沨知道他喜欢一个人睡，每次回来都会提前帮他收拾好。
叶序靠在窗前，继续看着还没聊完的聊天框，在他回复完后，闻也又发了条VX给他，大概猜到他在忙，这次没有发太多消息。
闻也：我也会打球。
闻也：可以陪学长一起。
叶序捧着手机回了句好，但对于运动，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本以为闻也没在看手机，谁知下一秒，闻也就给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闻也：还以为下雨不会有月亮。
闻也：[照片]
叶序看到这句，不禁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刚好挂在树梢上，散发着淡淡清辉，他看了会儿，举起手机拍了一张，也给闻也发了过去。
叶序：我这里也有。
叶序：[照片]
闻也：很好看。
闻也：^o^
叶序：^o^
刚发完这个表情，右上角的朋友圈便亮起了小红点，提示有列表好友分享了新的内容。
是闻也的头像。
叶序毫不犹豫点进去，然后看见了闻也的动态。
[闻也：一起看月亮。]
[闻也：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