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部门里开了个短会，散会时，大家陆续从会议室出去。
叶序留在最后，和沙莉娅交代了几句时装秀的事，余光无意扫了一眼，才注意到闻也还没有走。
那道英俊挺拔的身影坐在会议桌末尾，正开着笔电，敲着键盘盯着屏幕发呆，旁边是那个叫夏葵的女孩子，这几天他们都待在一起。
叶序和沙莉娅说完，收拾了下文件准备离开，快要走到那道身影跟前时，同冷不防抬眸的闻也对上了视线。
电脑上的稿子写了一半，闻也蓦然回神，看到屏幕上不小心敲出来的叶序两个字，刚要按退格键，见对方走近，又怕被发现似的，急忙抬手合上了电脑。
叶序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见他反应这么突然，本想说点什么，顿了下，收回眼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大概有什么秘密不想被他撞见吧。
比如……办公室恋爱之类。
叶序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两人的对话。
“你写好了？这么快。”见闻也合上电脑，夏葵惊讶地朝他看去，“我能看看吗？”
闻也放好电脑，提着包站起来，“还没有，等写好了给你看。”
夏葵旋即笑着说了声谢谢。
叶序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沙莉娅从后面跟上来，追上他的脚步，走在他的身侧。
刚走近，沙莉娅就提醒他，“晚上的部门聚餐，别忘了。”
叶序点头应着，“嗯嗯。”
“怎么了？”沙莉娅一眼看穿他，“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很久没有像昨晚那样失眠了，叶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有点……”
又说：“放心吧，我会去的。”
他和沙莉娅并肩走了一段，在办公室门口分开，这两天闻也没再频繁来他的办公室，他自己冲了杯特浓咖啡，端着杯子坐到办公桌前。
电脑开着，想起闻也刚才的举动，叶序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忽然记起闻也之前说过的话。
闻也说他喜欢比自己年长的人。
想到这里，叶序立马收神，手落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待页面跳出来后，交扣着十指，手肘抵着桌面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上面的简历，寸照上是一张宛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脸。
夏葵，二十八岁……
刚好比闻也年长了一岁。
而且，闻也最近聊天开始学会发一些表情……
以前看网上说，这算是恋爱的一种征兆。
叶序像确认了什么一般，关掉了页面，微偏着头捏了下鼻梁。
上次闻也以为他要去相亲，还说自己不会谈恋爱。
不过……
他们这个年龄，也该谈恋爱了。
这次聚餐是由沙莉娅安排的，地点定在一家以中餐为主的饭店，饭店自带娱乐设施，饭后还可以一起去K歌。
杂志部的所有员工都在，编辑组、设计组、宣传组、印刷组及其他组的成员分别坐了几桌，叶序和沙莉娅还有各组组长坐在一起。
在叶序的管理下，部门里的氛围和谐又融洽，刚进入饭店包间，大家便很自然地聊起了天，其中靠近门口的那桌声音最大，因为都是年轻人，也最热闹。
印刷组组长已经四十来岁了，往那桌年轻的编辑看了一眼，笑着说：“还是年轻好，精力旺盛又充满朝气，看着就很有活力。”
沙莉娅也跟着笑了笑，“尹组长也很年轻。”
“都快五十岁了，不年轻了。”印刷组组长摆摆手，脸上堆满了笑，“真要说年轻有为，还得是叶主编和沙副编，这些年为我们杂志部劳心劳力，辛苦了。”
叶序微噙着唇角，面对部下的恭维，依然是那副温和清润的模样，神色从容而淡定，“《LIGHT》能走到今天，离不开杂志部的每一个人，多亏了大家，才有了现在的《LIGHT》。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也是希望大家能为接下来的时装秀好好努力，一起为《LIGHT》创造更美好的明天。”
其他组长应和着点头。
“叶主编说得不错。”
“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叶主编尽管放心。”
聚餐开始，在说完那番感言似的话后，叶序没有再参与聊天，只有在饭桌上的人提到他时，才微笑着回应两句。
而另一边靠门的那桌，却比刚来时还要热闹，好像在玩什么游戏，有人输了，全桌的人都在起哄。
叶序坐的位置恰好正对着他们，微一偏头，就能看见闻也轮廓分明的侧脸，闻也还和往常一样，一脸淡漠的神色，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沙莉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他旁边说了句，“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叶序哦了声，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感兴趣，眼睛却时不时扫向那边，直到看见闻也被同事们拉着加入了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规则很简单，通过猜拳比试，输了的人要么选真心话，要么选大冒险，由桌上的其他人提问或惩罚。
闻也显然不会玩这个游戏，刚玩两局就输了，全桌人瞬间爆出了欢呼。
“啊啊啊！”
“闻也输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快选快选！”
隔着一段距离，叶序端着酒杯微抿着酒，听见闻也选择了真心话，其他同事顿时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向他提问。
有人抢在最前面，“我来问我来问，闻也，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话一出，桌上所有人都同时朝闻也看了过去，不得不说，闻也长得是真的帅，五官深邃冷冽，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挑不出半点儿瑕疵。
在众人的目光下，闻也依然面不改色，抬起眸子不知往何处看了眼，随后缓缓点了点头，“有。”
这下大家更激动了。
“谁呀？”
“是公司里的人吗？”
“那你现在在谈恋爱吗？”
闻也仍是不动声色，直接用一句话拒绝了他们的追问，“这是第二个问题。”
“所以是真的吗？”
“说一下嘛！”
“行，那我们接着玩，输了你再说。”
于是大家又开始接着玩游戏，之后闻也没有再输过，倒是接连赢了好几次。
叶序收回视线，垂眼默默喝着酒，莫名感觉，刚刚闻也好像在看他。
闻也承认了，他有喜欢的人……
游戏结束，时间也过了大半，接下来到了每次聚餐不可避免的敬酒环节，叶序身为主编，杂志部的主心骨，每回敬酒都排在第一位。
他好说话，在公司里几乎不发脾气，脸上又时常挂着笑，因此，不管是部门组长，还是手下的编辑，大家都很仰慕他。
推杯换盏间，叶序已经喝了三杯，所幸喝的是淡啤酒，不容易醉，正要喝第四杯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昨晚关掉了静音。
叶序拿出手机，扫了眼上面的名字，往自己方向遮了下屏幕，面对前来敬酒的下属，不好意思地提了下唇，“你们先喝，我去接个电话。”
他说完拿着手机走出包间，刚到门口，电话就挂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短信。
闻也：来洗手间。
刚才的电话也是闻也打来的。
包间内的众人还在敬酒，叶序来到洗手间，闻也正站在盥洗池前洗着手，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抬起脸来，看着镜子里的人。
虽然能猜到他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叶序仍是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闻也转过身，对上他的双眼，缓了缓说：“喝太多酒你的胃会难受。”
“噢……”已经猜到了这个理由，听他这么说，叶序还是默了下，有些不太自然地从他身上移开眼，“谢谢。”
“你什么时候……”
“刚刚那个……”
静了片刻，两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收了声。
闻也看着他：“你先说。”
叶序于是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他们给你敬酒的时候。”闻也眸中透出几分关切，“你胃不好，少喝点酒。”
叶序点头，“嗯，我知道了。”
又说：“该你说了。”
“刚刚那个游戏……”
闻也刚张了下嘴，包间里有人出来，正好走到洗手间外，来的人是编辑组的同事，抬头看到他们，主动打着招呼。
“叶主编，原来你在这儿啊，还有闻也，大家正在找你们呢。”
两人一道看去，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叶序先说：“好的，我们知道了，这就回去。”
他们一起出了洗手间，途中又遇到了两个结伴的同事，以至于闻也一直没有时机接上刚才的话。
快到包间门口时，叶序停了下脚，对他说：“一会儿聚餐结束，你去送夏葵吧。”
见闻也不解地朝他看来，又连忙清了下嗓子，补了一句，“……还有和你同组的那几个女同事，你没喝醉，可以顺道送一下她们。”
闻也这才点了下头，应了声好。
直到晚上十点，聚餐才完全结束，在叶序的安排下，闻也和其他男同事一起，负责把女同事们和喝醉的组长们送回去。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相处的机会。
叶序看着大家走去出租候车点，扬着手臂挥了下手，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在原地站了会儿，转头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能理解，为什么闻也没有告诉他恋爱的事，可能对闻也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个住在一起的上司而已。
勉强算是朋友吧。
夜里的风捎来凉意，叶序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这条路晚上没什么人，昏黄的路灯灯光将树影拓在地面，也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学长……”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闻也的声音。
叶序蓦地刹住脚步。
见他停下，闻也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因为跑得急，说话间还喘着气，额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微乱。
“你怎么走了？”闻也跑到他跟前，匀了口气问：“怎么没等我？”
叶序差点以为自己刚才幻听，抬眸看着他，确定面前的人是闻也后，从怔愣中回过神，反过去问他，“你不是去送她们了吗？”
“嗯，送了。”闻也说：“刚好碰到夏葵的男朋友开车来接她，她们就一起走了。”
叶序呆呆哦了声，又忽地一顿，从他话中捕捉到了某个不同寻常的字眼，不由地怔了一瞬。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男朋友？”
闻也看向他：“嗯？怎么了？”
看叶序的样子好像不知道，又说：“对，夏葵有男朋友，听她说，她和她男朋友已经交往了八年，准备这次休假回去就订婚。”
叶序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夏葵有男朋友……
也就是说，闻也喜欢的人不是她，也没有和她谈恋爱。
他误会了？
可为什么闻也会给她备注小葵？
见叶序还在发愣，闻也没忍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下，“学长？”
“没、没事……”叶序尚未消化完这件事，整个人仍处于发懵状态，说话也有些不受控制，“我还以为你和她在谈……”
说到一半，又及时截住了话。
“我和她？”闻也微愣：“什么？”
叶序随即摇了摇头，边说边往前走，“没、没什么。”
闻也跟上他的脚步，隐约感觉，身旁的人好像误会了什么，他又喊了一声学长，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
说着，忽然想起聚餐中途叶序对他说的话，脑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学长难道以为我喜欢的人是她？”
叶序再次止住了脚。
看到他的反应，闻也知道自己猜对了，没忍住扯了下唇，轻笑着问：“学长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我……”这个误会本就令人尴尬，偏偏闻也还在追问个不停，叶序微蹙了下眉，有些嘟囔地说：“是你先给别人那样备注的。”
“备注？”闻也微微一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随即解释：“那不是备注，是夏葵自己的VX名，我没有给她备注。”
不是备注？
叶序愣了下，听到他这么解释，只觉更尴尬了，低着眸子轻轻喔了声。
原来……那不是闻也给夏葵的备注，他和夏葵之间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不知为何，他竟莫名松了一口气。
“所以……”闻也侧过脸看着他，语气停顿了下，眸中闪过一道微光，“学长这两天，是在在意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