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喜多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脾气不好, 脑子又笨,不算有原则……不过也不算太坏啦。总的来说是个做朋友比做敌人来得好的伙伴。不过有老师在就没关系,能感觉到她多少有点怕我, 毕竟老师是最强嘛……”
来京都之前, 五条悟是这么评价的上川名喜多。
禅院真希听完了语音的前二十秒后果断切出了窗口——后面几十秒应该都是五条悟的自卖自夸, 不用听也没关系。
新宿高岛屋那晚之后她也有过考虑:自己以成为家主为目标,对方却正与现任家主禅院直哉谈婚论嫁、即将成为正室夫人,立场必然矛盾。为免未来关系尴尬,还是不要交往过深的好。
那天晚上的咒具“盲盒”拆出来是一朵粉白的樱花簪,造型小巧又太过素雅可爱,禅院真希认为并不适合自己。簪子吸收了咒力能够连续一段时间驱逐周围的低等级咒灵,作为咒具这方面的作用对她来说同样过于鸡肋,聊胜于无。
失望的话并没有。毕竟是人家好心赠送拉近关系的见面礼, 事先也说明了是随机挑选的。只是面对无论如何都用不上的礼物,多少会觉得有“诶……”这样的心情吧?
伏黑那边倒是拆出了个有点意思的道具。
要是当时换一下可能还比较有意思。不是说羡慕或是想要,只是伏黑惠说不定比她更适合戴这款簪子, 记得他的皮肤好像还挺白的……禅院真希想象着学弟簪花的无厘头画面,没来由一声嗤笑。
所以还是拒绝吧, 她看向LINE上的邀约这么想道。
前两天才听闻婚讯, 之后被邀请了聚会,这一次的简讯里写着“普普通通的女性约会~”, 行尾还加了可爱的符号……该不会是有关婚礼的话题吧?作为宾客出席还好, 当那什么的话还是算了……又是件和她不太搭的事。
果然还是拒绝吧。
不过说起来, 那时候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在座各位都讨厌禅院直哉那家伙,但正因如此, 我们应当成为好朋友。
讨厌自己的未婚夫的人,“应当”结交为好友……吗?
……
不过, 就算婉拒了上川家的邀约,也还是得去一趟京都。
伏黑惠卸任家主之前,整个禅院家的咒具库都被赠予了她。那之后族中咒具出借调度的大小事宜一律需经由她的批准,禅院真希也自然而然地也拥有了不小的发言权。
第二具天与咒缚的躯体在终战之时展现出了极为强悍的力量,当年伏黑甚尔身上被忽视的可能性,如今终于在真希这里得到了重视。她由此一举跨入了话事人之列,又因为咒具库的重要性,有时候话语比某些长老还要来得有重量。
任务只是顺便,这一次的京都之行实则是长老席那边提出的邀请。
大半年来上面一直隐隐透露出对禅院直哉的不满,禅院真希最开始没当回事,但渐渐地族中对她的拉拢越来越频繁,接触到的意见也越来越多,她敏锐地意识到一些人是真的想要再换一任家主,也隐约察觉到这次邀约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或许是个必须抓住的机会。
如果将权利与地位一分为二的话,禅院真希认为自己还是对后者更有兴趣些,毕竟当初只是想着有朝一日要让看不起她的人都得仰视她。既然所有人都看不起没有咒力的自己,自己就要成为最尊贵的家主,好好欣赏一番所有人的脸色。
所以,对于禅院家时隔多年的讨好和拉拢,真希并不排斥。
——又不吃亏……反正也没打算回报贡献。
-
禅院家主屋。
真希前脚跨进屋内,后脚还踩在走廊上时就看见了跨坐于主位的禅院直哉。耷拉着脸,跨着个腿,坐没坐相,一脸被人骗了百八十万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就是快结婚了的男人吗?
……男人可真是叫人看不懂。
她在这厢默默摇头,那边禅院直哉一眼就注意到了许久不见依然活得好端端的堂妹。
“这不是真希吗?”他假笑着打了个招呼,用一惯以来相当擅长给人找不痛快的轻浮语气拦住来了正打算找个位置落座的禅院真希。
“啊,是你啊。二十八任家主当得还挺舒服?”禅院真希自然是当面迎了上去。
“自然是不错,至少像你这种人见了我都得乖乖喊声家主大人。”他脸上一抽,看起来心情更差了,“你进来以后好像还没叫过吧,真希?”
“不是喊了吗,‘お前’?”
“真是毫无教养。女人跑出抛头露面就是会这样,说话没大没小,脸上身上还一堆疤。真是心疼你这幅丑样子,仔细一看本人比摄像头里还要惨不忍睹。不过现在要分清你和真依可简单多了,以前我可全靠发型来区分呢——毕竟你们脸和身材都一样……”
禅院真希皱着眉面无表情。这是又吃错药了?
“我可是听说了,你最近风头正劲,在家族里也活跃得很?”禅院直哉冷笑着“哼”了一声,“要我说你还是趁现还说得了话,赶紧挑个次点的男人吧。谁让你当初好看的时候不赶紧嫁人,现在伤成这样,也只能挑那种瞎了眼不在意你外貌的。然后再赶紧结婚生子,要是运气好孩子有个不错的咒术天赋,以后在丈夫那里才能地位稳固……”
好烦啊。禅院真希游移的视线下意识地瞥向了禅院直哉挂在腰间的匕首。
要是能抢过来捅他一刀就好了。
“我记得惠的父亲也是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吧。”她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禅院直哉的滔滔不绝,“不知道我未来的孩子会不会也能继承十种影法术,从嫡系手中夺过家主之位呢?真是叫人期待。”
禅院直哉像被掐了脖子一样没了声音。
良久才恨恨道:“你最好一辈子都给我嫁不出去。”
有这种好事的话还真是托你的福了,禅院真希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故意道上次学校里后辈介绍的男人还不错,说不定我的孩子真的能比家主大人的嫡子先出生呢。先出生的孩子自然是先长大,希望不要太强,不然欺负同辈的堂弟堂妹就不好了。
眼看着禅院直哉的右手伸向腰际又放了回去,禅院真希露出了轻蔑的冷笑:和她背在身后的咒具比起来,那把匕首和玩具没什么两样。这个距离要拼体力的话她一点没在怕,反倒是禅院直哉更担心受伤。
“够了,真希,不要顶撞家主大人。”
禅院具一郎就在这时站到了二人之间。他拄着根拐杖,满头银发,正是昨日带头接见了上川家小姐的那位老者。
他嘴上阻拦的是禅院真希,后者却清楚这是在劝她不要耽误正事。
具一郎是禅院直毘人死后几年中,长老席里最有话语权的领头人,也是族内主张拉拢她的人之一。私底下对现任家主各种不满的声音里并没有具一郎的痕迹,但禅院真希潜意识中总觉得那背后有着这家伙的身影。
她微微一笑,点点头跟着具一郎离开了主位。
“晚些时候再多留一会儿。我和几位长老有话想对你说。”落座时他这么说道。
禅院真希直视着老者的背影,再次点了点头。
-
“请家主大人前来,是为了商议有关家主婚礼一事。”
说话的人拍了拍手,门外缓缓走进一名衣着风格迥异的侍从。
——早上送去的策划书,下午就被送了回来。不仅如此,上川家的侍从还将你那时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了禅院家。
“能和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结亲,此乃上川家之荣幸。妾身一介女流,小门之后,此番高攀实在诚惶诚恐。幸得直哉大人对妾身百般疼爱与重视,万分感激又愈加倾慕。只是仪式太过繁琐隆重,妾身于心有愧,自认不配让直哉大人耗费至此。”
侍从顿了顿:“上川小姐说,原先的婚礼策划书她已仔细翻阅,又用墨水划掉了她认为可以免去的步骤,现在送还给禅院家以做参考。”
他呈上了那本被你扔进墨水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搅合了十来圈后捞出来晒了一个中午才晾干的策划书。
“此外小姐还亲自提出了另一个方案,想请禅院家主过目。”
另一封信笺也被掏了出来。打开后纸上写着遒劲有力笔走龙蛇的八个大字。
“从速从简,一切可免。”
侍从:“上川小姐说,她不愿禅院家为此铺奢浪费,耗费心神财力。倘若家主大人执意抬爱,小姐只好带着嫁妆亲自上门……婚礼,就免了吧。”
——他禅院直哉要是执意办那种狗屁婚礼,你脸也不要了,今晚就带着嫁妆来找他。
“大小姐还说,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家主大人倾心以待的情意,日后必定百倍回报。”
——你给我等着。
……
主屋里,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叹为观止的眼神落向了原地站的笔直的家主大人。
——禅院直哉,你未婚妻真的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