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反派师尊他不可能这么可爱【主攻穿书】>第三十二章 师尊受罚

  他却倏然跪了下来。

  不是向着遭他“侵害”的百姓,亦不是对着身后千千万万双眼睛,甚至不是看向季蓬德,而是看向高堂,看向那清涟宗历代以来宗主的遗像,跪得笔直,如松柏般,从未有过任何东西能压垮他的自尊,从未。

  “要打要罚,悉听尊便。”鸦非语闭了闭眼,“本座认罪,却不是向尔等忏悔。”

  他再次睁眼,望向高堂,再看向季蓬德,是坚定的,冷漠的目光,“本座向昔日前辈忏悔,为本座未能彻底铲除那名魔修祸害而忏悔。”

  “你!死不悔改!”黎太太怒目圆瞪,若非她办不到,她似乎是真想把鸦非语撕碎了,狠狠嚼烂,将他清高的血肉咽进腌臜的胃里,“你这个白眼狼,我们一家子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却是这样对老婆子我!你、你——!”

  鸦非语掀起眼帘,无话,但那阴冷到极致的目光却是极骇人的。一时间没人敢说话,纷纷噤声,却都看向季蓬德,在希望他能做下“公平”的审判。季蓬德有些为难,眼下的情形足够明显,双方各持意见,实在是……很难判。

  如果不判鸦非语,这些疯狂的村民将这事传出去了,清涟宗的名声肯定会受影响。

  可如果判了,鸦非语会怎么想?

  修仙这么多年,他其实算是看着鸦非语长大的,对鸦非语的态度更像是老父亲对待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平日里关心就不错,要他亲手罚自己的孩子,那也是真的舍不得。

  鸦非语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垂落眼睫,眉眼间似乎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阴翳:“宗主,罚吧。”

  “总不能真的对凡人动手。”

  季蓬德心下一酸,他咬咬牙,缓步走上高堂,手持宣纸,在开口之前,又瞧了鸦非语一眼。后者堪称温顺地跪着,身旁的人对他大吼大叫也仿佛没听见,只是凝定地望着他,用那双银白的眸。

  他闭上双眼,长叹一息,缓缓道:“天雪长老鸦非语,违反门规第三十七条,不得威胁凡人,及门规第四十五条,不得过度干预凡人生活。”

  “鸦非语,你可知罪?”

  浑厚的声音传遍大殿,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殿中跪着的那道孤寂身影上。鸦非语觉得自己像是耳鸣了,声音都有些听不真切,但他能听见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声,能看见村民们小人得志的嘴脸,再稍一抬眸,能看到季蓬德失望的眼神。

  他忽然被刺痛了,紧闭双眼。

  “非语,知罪。”

  清冷的嗓音,掷地有声。

  “来人啊,”季蓬德皱着眉,一挥手,示意杂役弟子呈上一块大板,交予旁边静候多时的打手,“罚五十大板,禁足三月。”

  打手接过沉重的木板,那张素来紧绷的脸也难得流露惊慌。他抓了抓板子的一角,五官绷紧:“天雪长老……莫要怪我,小的也只是执行任务……”

  鸦非语抬眸,冷冷淡淡地望向他,垂落长睫,声音很轻:“不会。”

  “打吧。”

  ……

  “什么?!师尊受罚了?!!!”

  叶迟猛然一下从床上弹起,一时不慎还险些闪了腰,他却不多放在心上,连滚带爬地扑到施白跟前,手上一用力,紧紧扣住他的双臂:“你再说一遍?师尊被罚了??”

  比起恼怒,叶迟心里更多的还是震惊。这段剧情原书没有描写过,但依照鸦非语这辈子表现出来的清正个性,他也不应该会做出什么犯门规的事情才对啊?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峰主吗?原来峰主没有赦免权的吗?季蓬德那么关照他,竟然也舍得对他下手?!

  一时间无数疑问在他心底生根,没等他细想,便听施白道:“不知道师尊犯了什么罪,但……罚得蛮重的,我刚刚出门,恰好看到浑身鲜血淋漓的师尊,走路都踉跄了。”

  叶迟脑海中竟瞬间变得空白。鲜血淋漓的,走路踉跄的,谁?鸦非语?

  不,不该是这样。

  鸦非语或许会血染白衣,却绝不可能是从他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就算是虚弱,也该是与敌人厮杀获胜后,躲在暗处里苟延残喘,舔舐自己的伤口,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脆弱,而非是同如今这般——被拖至有光的地方,将自己所有的软肋,展露给所有人看。

  根据施白的说法,鸦非语甚至是自己走回来的。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下一秒便夺门而出,徒留施白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望着被猛然拍开的木门,喉结滚动,默默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师尊房里还有别人呢,所以我才没有跟过去,待会咱们拿些药去看看师尊吧。

  叶迟这般冒冒失失……不会冲撞了师尊房里的人吧?

  想到这里,施白耳羽上细软的绒毛也随之炸开,也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

  天雪峰。

  山间零落飘雪,天地间空茫萧瑟。

  鸦非语立在林间。

  平日最是喜爱的白色长袍被血染得通红,衣柜里剩余的都是些春夏季的衣服,若是平日,有修为傍身倒还没什么,只是鸦非语被禁足的一月内还被下了个禁制,不允许他使用灵力,体会一月凡人艰辛的生活。

  虽然是说修真者拥有刀枪不入之躯,但这样的严寒,没几个人真顶得住。

  于是他难得翻出了一件玄色的长袍,套在身上,犹觉得冷,又披了件狐裘。深色的衣服正好能遮住他那从崩裂的伤口中渗出的血,肉眼看是不太明显的。他在雪间站了段时间,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方才回头。

  “师兄。”易逢春没鸦非语畏冷,此刻穿得也还是那副大咧咧的样子,只是意思意思地套了一件半透明的红色纱衣,“我听说你被罚了?”

  鸦非语闻言,望了过去,正好对上易逢春那看似平静的眼眸。他比谁都擅长洞察人心,一眼看出她眼底藏着的情绪根本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如水。哦,她快要气疯了,鸦非语漫不经心地想。

  “嗯,犯了错就该罚,应该的。”鸦非语不打算多纠结在这话题上,随意三两语,想要打发过去。易逢春却是偏不顺他意,这平淡的话入了她的耳中,变成了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分明是清冷的嗓音,却偏能加剧她的怒火,不论以前或是现在,鸦非语没有一次在乎过自己的身体。易逢春想着,心下怒极,几步上前,相当故意地拍在了鸦非语后背的伤口上,咬牙切齿道:“是吗?”

  她想看到鸦非语脸上流露出些除了淡漠外其他的情绪,或是痛苦,或是悲哀。

  可她凝神看了许久,越是失望——鸦非语没有丝毫反应。

  眼底还是淡淡的,一如什么也盛不下的冷泉,纯粹又干净。

  易逢春越看越觉得心冷,抿了抿唇,道:“你……!你完全不会有任何感觉吗?你就不会痛吗?不会伤心吗?不会愤怒吗?”

  话语间没有间隔,像是拼命想得到他的回答,或是一个带了温情的眼神。

  可惜,没有。

  鸦非语垂落纤长的眼睫,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更多地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留住了随着血液一并流失的提问,缓缓开口:“你和从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易逢春愕然瞪大双眸,死死盯着那道背影。

  他傲立在雪中,任狂风催折,仍旧在深处的地底里生根发芽。

  无人能将其连根拔起,断其树干,却很轻松。

  易逢春眼底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她从小无父无母,是随着鸦非语一道成长的,她心中早已将鸦非语认定为了自己的亲人。亲人之间就应该是互相扶持的,如果鸦非语偏要这般一遍一遍地回避的话……

  她也不介意用点强硬的手段,让她的师兄强行面对自己。

  “师兄,你的徒弟如果知道了你受伤,会怎么说?”

  “……”

  鸦非语没回答,用沉默代替一切无用的话语。易逢春见状一喜,乘胜追击道:“你不是神仙,师兄,不是你一直被叫做仙人,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她缓缓走上前去,牵住鸦非语冰凉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早已失了大部分体温,她缓缓牵起,以拇指轻轻摩挲鸦非语手上的茧子,柔声道:“师兄,你是人,休息一下吧。”

  “人都是会痛,会流血,会变得脆弱的。”

  “你的心脏在跳动,就没有办法避免这样的过程。”

  她垂落长睫,手上却爆发出极强的力气,死死攥住鸦非语想抽回的手:“师兄!不要再逃避了!你已经心魔入体,时日无多,难道还舍得背弃我们所有人吗?我会伤心,你的徒弟们也会伤心,整个清涟宗千千万万的弟子,被你庇护过的百姓都会伤心!”

  “师兄!看着我!”

  她嘶声吼着,总是坚强得好似雌狮的女人终于是落下了柔软的泪水。

  “在有需要的时候,依靠一下别人又有何妨?”

  “不要再把我当成需要被你护着的弱小师妹了,鸦非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