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静展从未想过,来到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后,会有虫能够闻到自己的信息素。
作为某种与生俱来的性征特征,信息素在他原来的世界也算是属于个人隐私,非必要情况下都不会展示出来。
无论是Alpha之间信息素的对抗性,还是Alpha和Omega之间的信息素相吸性,都不适合随时随地释放信息素。
因此,收敛信息素已经成为了习惯。
他不觉得自己因为换了一个世界就会松懈这个行为。
可是,就连beta都闻不到的东西,为什么雌虫可以闻到?
难道说他对信息素的控制对虫族这种高等生物是无效的吗?
他正思考着,怀里的雌虫忽然动了动。
以为他是清醒了,俞静展问:“好些了吗?”
问出去的话像抛入大海的石头,没了回音。
他又试着推了推亚菲特,可惜对方抱得死紧,没办法轻而易举推离。
用力又生怕对方再次陷入症状,俞静展选择不要轻举妄动。
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伸出一只胳膊,努力够到被扔到一边的光脑,向阿尔特拨通了通讯,告知他简单情况。
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阿尔特匆匆赶来,在看清屋里的画面后,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看着雄虫手上衣服上都是暗红色的血迹,他两腿打颤,惊慌失措道:“阁下您还好吧!?”
俞静展冲他摆摆手:“我没事。”
“可是您流了这么多血!”
“这不是我的血。”俞静展指指身前的雌虫,“先管他比较重要。”
由于房间里的灯光比较昏暗,再加上一进门光注意到冲他们挥手的雄虫,阿尔特此刻才发现雄虫身上还趴着一个身影。
好在俞静展拨来通讯的时候大致交代了情况,阿尔特知道亚菲特还活着,就是不确定清不清醒,毕竟精神力对大脑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在来的路上他就喊了医院的救护虫员,跟在他后面抬着担架进来。
两个救护虫员想要将亚菲特拉起来放到担架上,却对雄虫身上的雌虫无能为力,怕伤着俞静展又不敢用劲扯。
眼看忙活半天都没个进展,俞静展呆不住了,揽着亚菲特从长椅上坐起来:“我来。”
两个救护员闻言匆匆忙忙将担架抬到他的面前。
附身将亚菲特放上去时,他的手臂无意识间轻轻用力,似乎不想离开。
俞静展不动声色减弱了对信息素的控制,缓慢地释放着信息素。
亚非特的手松了些,从俞静展身上剥离,安静地躺在担架上。
果然,跟他的信息素有关。
等待担架被送出去,阿尔特才松了口气,担心地对着俞静展左看右看:“您没伤着吧?我联系医院做个检查?”
俞静展抬手拒绝:“没事,不用担心。”
虽然他现在模样实在称不上一句没事。
无论是衣服上还是脸侧,都被蹭上亚非特的血迹。
比起去医院,他更想赶紧洗干净换身衣服。
但是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阿尔特。”俞静展看向他,无声释放更多的信息素,“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味道?”阿尔特拧着眉毛仔细闻了闻,表情嫌弃,“一股子血腥味。”
“没有其他的味道吗?”
阿尔特摇摇头,一脸无辜:“是您闻到了什么吗?”
俞静展面不改色收回了信息素:“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
阿尔特并未在意这个小插曲,忽然正色道:“阁下,我还要谢谢您。”
俞静展不解:“谢我什么?”
阿尔特向他深深欠身,“如果不是您,他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作为他的朋友,我一定是要感谢您的。”
如果信息素真的能够缓解雌虫的精神力暴动,那他确实帮了亚菲特。
只不过目前这点还不能确定。
俞静展没去解释:“他经常这样吗?”
阿尔特直起身,神色覆上淡淡的忧郁:“上次在前线发作了一次,幸好被虫发现控制住,军部已经给他下达了暂停军务的指令,虽然说只是暂时,但并没有明确期限,以他现在的情况,想要再上前线,机会渺茫。”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兀自摇摇头:“尊严真的比生命还要重要吗?如果活不下去,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呢。”
他们没有聊太久,阿尔特赶着去医院查看亚菲特的情况,俞静展先回到家清洗身上血污换了身衣服,吃过晚饭,才前往阿尔特发来的医院地址。
一路被指引着来到病房外,手指刚搭上门把,便被里面的声音打断了下一步动作。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道气急的声音传来。
俞静展一顿,透过门中间的玻璃,看向房间里面。
亚菲特坐在病床上,低着头沉默无言。
俞静展下意识看向他的手,注意到他的手掌已经处理好缠上了绷带。
站在他床边的雌虫与他的面容有三分相似,正是亚兰。
亚兰一向温和的神情此时却显得有些激动,夹杂着隐忍的愤怒,冲面前的亚菲特扬声说:“你以为你这样,我看着就好受了吗?”
“你和莫里都是我的血亲,没有先后之分。”
说着,他脸上的怒气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悲切的歉意。
“也许都是我的错。”
说完这句话,他快步从房间里出来,正好撞见门口的俞静展,迅速收拾好了表情,向俞静展问好:“阁下您好。”
猜测到雄虫来到这里的原因,他眼角的情绪有所缓和,略带歉意一点头:“您是来看亚菲特的吧,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等亚兰走远,俞静展方才扭头,恰好和坐在房间里面的亚菲特对视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恢复完全的原因,亚菲特见到他后没有其他的举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莫名其妙地,他总觉得坐在床上的虫有点呆呆的。
直到他走到床边,雌虫才如梦初醒,想从床上下来。
俞静展按住他的肩膀没让他站起来,垂眼看他:“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亚菲特望着他,“抱歉,伤到您了吗?”
“这倒没有。”俞静展松开了手。
话音落下,一人一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心思各异。
最后,俞静展率先打破了寂静:“剧烈运动就会引起精神力暴动吗?”
“不全是。”亚菲特如实回答,“在某个感官达到精神力限制的极限后就会引起波动。”
“这样啊。”俞静展了然,“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干了什么吗?”
闻言,亚菲特一怔。
精神力混乱的时候确实会模糊一些记忆,但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雄虫故意问出来,该不会是他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可是再怎么想也没个结果,他只能摇摇头,反问了一句:“抱歉,是我做了什么冒犯到您了吗?”
俞静展咳了一声:“跟这个没关系,我想问的是你当时用刀刺自己的事情。”
“那样很危险,如果我没有拉住你,你已经死了。”
这件事亚菲特记得很清楚:“如果已经到了没办法控制的地步,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以至于俞静展萌生出一种对方或许早就准备好死亡这件事的感慨。
要知道直面死亡这件事,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坦然做到。
这叫他不得不佩服雌虫的果决。
但是这样被逼无奈的死去,并不适合亚菲特。
有时候一旦产生了某种念头,哪怕明白这并不是该做的选择,也已经很难摒弃。
“亚菲特。”他轻声唤雌虫的名字。
亚菲特应声抬头,看向神色认真的俞静展。
“在精神力发作的时候,你说过‘好香’,是为什么?”他故意问道。
他注意到亚菲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犹豫,便明白对方绝对知道些什么。
“是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几秒后,亚菲特缓缓点头:“是的,一种香味。”
俞静展无声释放了信息素:“现在也有闻到吗?”
果然,亚菲特目光一变,灵敏地注意到周围陡然浓郁的香气。
苦于精神力折磨的脑海被舒适的气味所围绕,顿时清醒许多,思维也更加清晰。
他有预感雄虫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
雄虫的精神力能够有效缓解安抚雌虫暴躁的精神力,但碍于雄虫天生精神力较弱,无法自主控制,必须通过与雌虫结合才能触发安抚。
可俞静展什么也没做,光是依靠空气中的香气,就极大程度上地平复了他躁动的精神力。
“您能控制吗?”
“差不多吧。”俞静展回答的模棱两可,“它是不是能缓解你的精神力。”
亚菲特没有回答是或不是,神色严肃:“这件事除了您还有谁知道?”
“嗯?”他的问题让俞静展摸不着头脑,“除了你应该没有了。”
毕竟别的虫似乎也闻不到他的信息素。
亚菲特从床上站起来,语气郑重:“请您千万不要让其他的虫知道。”
一旦被别的虫发现有雄虫可以自主控制精神力,一定会被控制起来,作为雄虫精神力的研究对象。
哪怕这实验可能是为了虫族的未来,他也绝对不想俞静展被当做牺牲品。
“放心,我不会说出来。”俞静展摆摆手示意他安心,接着话题一转。
“亚菲特,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亚菲特一愣。
俞静展笑容满面:“你帮你缓解精神力,你帮我想办法去六十四星域的萨利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