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亚菲特竟然没有立马拒绝。
虽然跟一只雄虫对练听起来很荒谬。
亚菲特看着黑发雄虫的脸,犹豫着。
但俞静展不一样。
由于精神力的限制,他没法拼尽全力。
明知不该答应这个邀约,亚菲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俞静展把手里的蝴蝶/刀扔给他:“你擅长用这个吧,给你。”
亚菲特本想说自己不用刀具,还未开口,便看到俞静展又从柜中拿了个东西出来。
银色的刀柄一甩,立马出现一柄细刀,侧面几乎薄如纸张,表面光滑如镜,映出俞静展的一只眼睛。
“不介意我拿个长一点的吧?”
亚菲特:“……”
“不是说这个手环可以监测心率情况吗?”俞静展抬起手晃了晃手腕,“既然这样,就以这个为判断胜负的条件怎么样?连接系统,系统先收到谁的中断消息就判定谁负。”
亚菲特没有异议。
被迫下场的模拟机挪到场馆的角落,空旷的场馆中间站着两个身影。
比赛开始。
亚菲特率先有所动作,朝着俞静展的方向冲过来。
比起几分钟前对待模拟机的攻击,俞静展此时明显要谨慎得多,欠身压低重心。
不到一秒钟的功夫,亚菲特已然近在眼前,
“砰——”
金属之间的碰撞声铮铮作响,甚至偶尔闪出摩擦发出的细小火花。
亚菲特的攻势既猛又密,只能先行防守,一旦没接住任何一刀,都会出现重大的破绽,给对方可乘之机。
长刀在近距离范围内远没有蝴蝶/刀灵活,机能性差。
俞静展打算先找机会拉开距离,到合适的范围内再反攻。
可惜对方给的机会很少,俞静展几乎找不到破绽。
而另一边的亚菲特也逐渐认真起来。
雄虫总是能游刃有余化解攻击,他原本有所收敛的动作也慢慢恢复正常,出刀的速度愈发快。
在俞静展再次用细刀挡住他的攻击后,亚菲特忽然提膝,踢向侧腰。
就是现在!
俞静展暗自勾唇。
他就知道亚菲特会用下肢攻击,早在录节目的游戏中他就注意到对方似乎有这个习惯。
他握着刀柄的手腕一转,打偏亚菲特的蝴蝶/刀,另一只手松开刀柄,用肘外侧挡住亚菲特的踢击。
接着,他抬腿发力,扫向对方站在地上唯一的支撑点。
亚菲特避之不及,失去重心,猝不及防向后摔倒在地上。
一瞬间,俞静展反守为攻,细刀向下劈去。
“砰——”
亚菲特接住了他的刀。
刀刃相抵上上下下颤动着,一人一虫都在暗暗较劲。
“你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
亚菲特仰面望着雄虫。
天花板上的灯有些刺眼,他不得不和俞静展对视。
手上的力道越是加大,他潜藏在脑海深处的精神力的波动就越大。
太阳穴隐隐作痛。
明知道继续下去也许会失控,但他不想认输。
倏地,亚菲特撤了力。
蝴蝶/刀的刀尖擦过细刀的刀柄,摩擦出一闪而过的火光,亚菲特忽然向左边翻身滚去。
没了相对的作用力,俞静展手中的刀落下,略过亚菲特的耳畔,削落几根金色的发丝。
刚挣脱桎梏,亚菲特手肘撑地,从地上翻起身,单膝落地跪起。
在起身的一瞬间,俞静展早已做出反应,抬脚踢中他的手腕。
蝴蝶/刀从手心脱落,在地上旋转着滑到远处。
下一秒,刀尖抵在眼前,凛着冷厉的光。
盯着刀尖,亚菲特呼吸逐渐加重。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你还没输呢,亚菲特。”俞静展始终没有移开刀尖,垂下眼帘静静注视着低着头的雌虫,“系统还没宣布结束,怎么就不动了。”
他的话让亚菲特眼神微沉。
他无视掉脑海里隐隐约约的镇痛。骤然发力,伸手直接攥住了刀身。
将刀身别开后,亚菲特以极快的速度站起,另一只手抬起向下去劈俞静展握住刀柄的手,却在半路被拦住。
被握住的刀刃边缘已经渗出了刺目的红。
但亚菲特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俞静展同样没有喊停。
又过了十几招,千钧一发之际,俞静展抽出刀身,再次用刀尖对准了亚菲特的喉咙。
雌虫的握住刀身的手有一道长而细的伤口,不断有血珠渗出,顺着重力往下流淌,滴在地面上绽出血花。
对于这样的情况,俞静展其实毫不意外。
他早就看出雌虫仗着恢复能力强,不顾自己安危的作战方式。
从他踢开蝴蝶/刀的那一刻开始,亚菲特就注定没有赢得可能了。
正想着要不要趁现在结束,判定胜负的系统突然传来声响,显示亚菲特的手环已经向系统发送中断信号。
突如其来的结果让俞静展一怔,下意识看向对面。
然而,雌虫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低低说了句抱歉随即转身快步离开,留下俞静展独自看着地上的血痕,神情莫测。
在他印象中,亚菲特不是那种因为这点伤产生情绪的虫。
况且这伤也不是他弄的。
想不通的事情俞静展也懒得去费心思想。
他将模拟机的强度上调了百分之十,换了一把趁手的枪,又试了一次实战训练,结果不出意外,还是他先打到模拟机的受力板胜出。
过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亚菲特还是没从换衣室里出来,不光如此,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俞静展朝着换衣室走过去。
还没进到里面,便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鉴于知道亚菲特的手受伤,他并未多想。
“亚菲特?”
他试着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的声音不小,按理说不应该没听到。
俞静展心里顿觉不好,大约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站在门前,继续喊了一次亚菲特的名字,“我进去了。”
推开门,血腥味浓郁直冲脑门。
俞静展皱了皱眉,向里面走去。
房间里面的灯只开了一盏,另一半光照不到的地方逐渐隐入暗中。
顺着味道来源的方向走去,越过几排置物柜,来到房间最里面,看到坐在长凳上的亚菲特。
雌虫两肘撑在膝盖上,手腕垂着,鲜红色的血液正缓缓从手心淌落,沿着修长的手指向下开拓,在经过的路径勾勒出淡淡的痕迹。
他低着头,所有表情尽数隐在垂落的发丝之下。
尽管灯光并不明亮,依旧可以看到亚菲特的发梢染上了不属于其原本颜色的红,让那闪耀的金色黯淡了许多。
怎么看现在的情况都不大对,俞静展大步流星上前,注意到亚菲特手腕上的手环频繁地闪烁着红点,定睛去瞧,发现上面正显示着警告精神力达到临界值的字样。
在雌虫急促且粗重的呼吸声中,俞静展猛然想起那天晚上在海边亚菲特的表现也和现在如出一辙。
精神力暴动?
想到这个可能,俞静展立刻严肃起来,靠近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的雌虫,在他侧面蹲下,抬头观察雌虫的状况。
“亚菲特?你还好吗?”
雌虫一动不动,神情木讷,蓝色的眸失去了光泽,与阴影融为一体,黯然失色。
虽说他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但额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如果仔细去看,还能看到他长而颤抖的眼睫。
目光顺着他的脸往下看,对方下颌还有混乱的红痕,似乎是手上的血蹭脏的。
见他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俞静展再次开口尝试唤醒他的意识:“能听到我说话吗?能的话你就眨眨眼。”
亚菲特依旧安静盯着地面。
手环上的红灯还在不停地闪,映在亚菲特灰暗的脸上。
现在怎么看情况都十分不妙,俞静展点开光脑,准备向阿尔特拨通通讯。
一直没有动静的雌虫突然缓慢地眨了眨眼,瞳孔挪动,看向了自己。
“亚菲特?”俞静展拿开光脑,“现在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出乎意料的是,亚菲特开口的第一个字是“走”。
似乎说出话都很困难,他张着唇哑着声音,用力挤出短短的一句话:“你先走……”
他的头已经混乱成了一团,剧烈的神经性痛楚让他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行为和语言。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道陷入了死循环的程序,又像是失去了思考的原始动物。
那些意识因为精神力疯狂的冲撞,正在逐渐消退。
混乱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黑发雄虫关切的眼。
澄澈的眸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但他已经无法自由地控制自己的思考和行为。
说完让俞静展走的话,亚菲特忽然弓起身子,死命压抑着的低吼还是从唇间露出。
这情况怎么看怎么十万火急,俞静展不再等他回答,拿起光脑准备给阿尔特拨通讯。
刚点开联系页面,余光瞥见一道冷芒。
俞静展瞳孔一缩。
光脑被甩到一边,掉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
“你搞什么……?”俞静展死死攥住亚菲特的手腕,用力掰开。
不知道亚菲特从哪里拿出的蝴蝶/刀,刀尖在俞静展的阻拦下逐渐远离了他的脖颈。
要不是他反应及时,亚菲特估计已经将刀插进自己的喉咙。
一想到刚才差点自己就要目睹血液四溅的场面,俞静展就有点生气,咬牙低声道:“疯子。”
但亚菲特求死的意志似乎尤其强烈,俞静展险些没控制住。
对峙了一番,终于找机会将他手中的凶器撇远,但武器一离手,雌虫似乎收到了不小的刺激,挣扎愈发激烈,俞静展不得已将他整个摁在长椅上,四肢并用费劲控制住失去理智的雌虫。
要知道仅仅是对战练习会引发这样的结果,俞静展说什么也不会开这个头。
眼看对方什么都听不到,俞静展大脑飞速运转着要怎么解决现在的局面。
他现在已经没有空余的手去点开光脑给阿尔特拨通讯。
正想着要怎么先将这个乱动的大麻烦给先解决,身下的力道突然减弱,俞静展低头看去,原本死命反抗的雌虫突然像是被定住一样,安静了下来。
那双蓝色的眼紧紧盯着自己。
被如同注视猎物一样的目光粘住,俞静展有些警惕。
光是从眼神来看,亚菲特并未恢复正常,他还不能掉以轻心。
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刚才奋力压制对方的几秒钟内,平日里一贯收敛的信息素悄然溢出。
沉香的味道逐渐浓郁,驱散了空气中有些刺鼻的血腥味。
俞静展感觉虎口处有些湿滑,放眼去看,是亚菲特手心里的血流入了他们皮肤相触的缝隙。
由于他捏的有些紧,对方手心的伤口已经没有再往外冒血。
好在雌虫已经平静了些许,但俞静展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照阿尔特他们所说,雌虫精神力暴动极为致命,他无法确定亚菲特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
想到这里,他既有点无奈又有点气愤:“都成这样了,就不要答应我啊。”
他不清楚对方身体什么情况,亚菲特自己还不清楚吗。
可见,亚菲特根本没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儿。
身下的雌虫好像被静止了一般,只有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没有失去呼吸。
“喂,亚菲特,能听到我说话吗?”
亚菲特额前的发丝因为汗水黏在皮肤上,变成了更深的金色。
精神力躁动的程度被空气中淡淡清凉的香味驱散了些许,亚菲特终于能够找回一点点视线。
他清楚究竟是什么缓解了自己的症状,理性告诉他结束痛苦会是最好的选择,但本能让他渴望继续活下去。
感觉到对面雌虫的眼睛有所聚焦,俞静展尝试再次喊他:“亚菲特?”
他仔细观察着亚菲特的表情,立刻发现对方张开了唇,似乎有话要说。
“什么?”俞静展凑近他,偏过头将耳朵贴近。
距离的拉近让那股舒适的香味遽然浓郁。
亚菲特近乎贪婪地嗅着这股味道。
没听到只言片语,反而听到急促的呼吸声,俞静展以为他的情况恶化,支起身子想了解情况。
还没等他拉开距离,对方已经追了上来,这次甚至比刚才还要难摁,一不注意手里的手腕便脱离了掌控。
俞静展只觉眼前一黑,肩膀上被施上力,他想向后躲闪,却被扑了个满怀。
对方扑过来的力道没收着,俞静展靠住椅背才稳住。
原以为亚菲特是失去理智想要攻击自己,他已经做好准备反抗,结果后者仅仅是胳膊攀上他的肩,将脸埋在他的颈侧,便不再动了。
亲密的距离让俞静展浑身不自在,考虑到兴许这样能让亚菲特冷静些,他忍住躲避的欲望,向下偏了偏头,看着雌虫的后脑勺:“好点了吗?”
亚菲特没讲话,他也不好喋喋不休追问。
翘起的发梢时不时蹭在下颌处,传来阵阵痒意,俞静展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抬起手顺了一把毛。
翘起来的头发被按压下去,乖顺地贴在一起,不再作乱。
俞静展松了口气。
突然,耳畔传来一道低哑的呢喃。
“好香……”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俞静展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这种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他猛然想起,上次亚菲特因为精神力出现状况时,似乎也在他耳边说过这句话。
那时他没多想,以为是周围哪里的味道吸引了亚菲特的注意,缓解了对方的精神力暴动。
但现在这句话再次出现,周围却完全换了场景。
至于味道……
俞静展目光忽然认真起来。
如果他没猜错,亚菲特所说的香味,应该是自己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