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部落的人适时收手, 留两人注意对面的动静,其余人也不敢松懈,调头走得更远, 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
方才鳄部落的人在分食马肉时虽被冲散, 但马肉好歹还在那边,倒是让他们捡了便宜。琏在一边嘀咕早知道刚刚跑的时候把最大的一块给拖过来也好, 他们和鳄部落一样,也没有带多少食物。
这一段时间打不了猎了, 不然人手分散,对面肯定盯着他们逮可乘之机。
随身的食物还剩一小部分,解榆让他们省着点吃,不然过后真的只能啃果子了。她环视一圈,叫了岩几人上树找个高点的位置瞧瞧对面现在在做什么。
片刻后, 岩几人在上边喊道,“他们在吃东西。”琏沿着这一声, 同样高喊, “他们应该也没有多少食物。”
解榆活动活动筋骨, 柯从一边蹦下来拍她的肩膀, “首领,我们去把他们的食物抢过来怎么样?”
“他们肯定要找吃的,我们趁他们抓到的时候抢过来。”柯在一旁作怂恿状, 想说服解榆, “怎么样首领?”
解榆满含赞赏地点头, 她倒不会觉得柯的主意刁滑奸诈,对待敌人万不可手软, 有多坏就多坏。
等鳄部落的食物耗完,他们必然会派一小部分人收集食物, 他们找准时机冲上去抢过来就好了,也省得奔波来奔波去。
打定主意后,他们把还在上边眺望的几个族人喊下来,“休息休息,今晚要开始轮着守夜。”
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双方定要打好一段时间,即使鳄部落不想打,解榆也会拉着他们打。
两个部落的队伍隔了约有八百米,从这边望去,只能看见鳄部落那边有好一大堆密密麻麻的人影,特别是夜深时分,更看不清。
几人举着火把值守,其余人靠在拴着马的树边休息,一有动静,他们会立刻上马。
夜色幽幽,鄂却没有半点想要睡觉的念头,她深知影部落等人的优势不过在于那些马,想要擒住他们,就得先把马杀了,否则他们定是追不上的。
他们在这边低声讨论个不停,时不时地望向远处那零星的火焰光,知道影部落的大部分人已经在休息了。
一人道,“首领,他们会不会围攻我们。”
“围攻?”鄂给了对方一记暴栗,“围什么攻?他们才几人。”
她生生咽下让人动动脑子再说话的怒气,现在部落被这样折腾,再打击他们士气大降,但心里还是憋不住火,“下次说话前先想清楚。”
那人抱着后脑勺不敢再吭声。鄂忽然两眼一瞪,突生一念。
虽然那马跑得快,贼人也有的是力气,但只要让他们都得不到足够的休息,速度一慢下来,他们必能逮到这群人。
“我们先看看他们的意图。”鄂道,但想起白里的族人尸体,悲从中来,又见族人们有的已经休息了,大多人都疲惫不堪,便也没让他们现在起。
休息的时间过得异常迅速,双方都觉得自己没眯上一会儿就要醒了。
两方人都贼得很,鳄部落在食物耗尽后第一次外出狩猎,他们狩猎的方向当然不会是影部落的那边,而是在自家队伍附近的林子里。
他们虽然人多,但狩猎自然不会让太多人去,故而每次一狩猎都需要许久的时间,否则带回来的东西不够他们吃的。
柯和四个人有的拿着弓,有的提着矛或刀,驱马往回赶。
鳄部落还以为他们又要作什么埋伏,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却发现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殊不知领着人绕了一个大弯,在四处寻找他们狩猎队伍的踪迹。
找了许久以后,终于见到了累趴了的正提着猎物的仇敌,鳄族人一见到他们顿时怒不可遏,稍微想一想他们也知道这几个人是过来做什么的。
领头人大喝一声跑,其他人撒开腿就拖着猎物往回赶,他们现在已经差不多要到驻扎的地方附近了,再过一会儿就能见到族人,到时影部落的人也不会太嚣张。
至于为什么不提刀去打他们一顿,他们狩猎本就够累了,眼下实在没其余的力气去和他们起纷争。
柯赶紧叫人上去追,一路追赶一路逃,在鳄族人被追上的同时,他们也隐约见到了守在鳄驻扎地外边缘的人,柯心道一声不好,赶紧一拍马,好叫它跑得更快。
鄂见他们只有五个人,就敢追着狩猎的队伍一路来到他们的后方,暗骂这五人的死期到了,挥手叫人往他们那边赶去。
马争气地跑到猎物边上,柯和琏等人低身一巴掌扇在鳄族人的脑袋上,几人迅速揪住几只较大的猎物,在鄂追上来之前赶紧调头离开了。
柯把手中的小鹿往肩膀上一甩扛着,一溜烟就跑远了。
鄂让人把仿造制作的弓拿来,怒气冲冲地拉满弓,柯转头一看她的动作心中一紧,赶紧将马赶得更快。
“咻”的一声,竹箭瞬时破空而出。
呲的那么一下,让柯松了口气,这箭给射歪了,料想他们刚用箭不久,准头半点不行。
琏几人也不留恋此地,纷纷策马狂奔离去,最后只剩下满地马蹄印。
这所有的一切发生不过须臾,鄂沉着脸命人将地上的残骸收拾好。
琏等人已经跑远了,等远离鳄部落的攻击范围后回头朝他们遥遥地道了声,“谢谢!不用送了!”
鄂听到他们几个的喊话,气得直笑,竟咬牙切齿回了一句,“慢走!”
柯心道他们哪敢慢走,还是快快离开此地才好,绕回了解榆的身边。
当天晚上解榆等人就受到了鳄部落的打击报复,鳄部落人多,故而鄂将其分成了三批人,一批人守着,一批人休息,另一批人去趁着半夜骚.扰影部落。
他们离得稍远,有的怀里揣着可以远掷的大堆石子,个别人提着两把弓,其余的则手执长矛长刀。
因他们的目的不是伤人,所以对箭术也没那么高的要求。
鳄族人小心翼翼地逼近,但仍然被值夜的人发觉了,解榆等人立刻做好防备,但这批人见他们醒来,又迅速退开。
等他们重新停下来休息时,又继续逼近,企图用这种方法麻痹仇敌。
被他们这样闹来闹去,影部落一行人头昏脑胀,干脆也不休息了,直接上马向后退去。
解榆清楚若是总这样下去族人们的精神会一日差过一日,决定再不采取拖延战术,而是尽早消灭之。
一开始的拖延本是为了在己方安全的基础上给另一队人争取时间,倘若这样让自己受困于此,那么就与初心相违背了。
而多次受到打击的鳄族人愈发精明,现在也极少上当,所以他们抢夺食物的想法只成功了一两次。
除此之外,鄂她为了解决粮食的问题,派了两人折返部落,命人将更多的粮食押送过来。
两拨人打来斗去,鳄这头刚被射击砍杀十几人,那边影的马即刻死了两匹,摔下马身的族人也受了重伤。
人数的巨大差异始终是一个难以缩小的差距,解榆果断选择再往后退去五百米。
鄂立刻下令一队人先尽可能地绕到他们的后方,到时解榆等人再退,便冲出来击杀他们。
两拨人各自有各自的行动,但老天只遂了一方的愿。在鳄部落的那另一批人绕路过岔口时就要等到解榆时,正巧碰上了影部落几天之前出发的另一队人,身上还背着粮食。
这一队人归淜所管,一见到这群约有三十人的陌生面孔,淜毫不慌张,拉开两人的距离,给后边的族人打了手势,高声道,“你们是谁?”
了然她意思的族人将骨哨喊在口中,深吸一口气后猛地吹响,震得在场的人居然都有点头皮发麻。
对面的人见淜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样子,当下呵斥道,“杀死你们的人!”
此人心中也犹疑不已,为何自家部落的粮食还未送到,以至于无形中白白送走了这么多条人命?
难道是他俩离开之后,不愿再回来了。稍微出现这么一点想法,他的心脏就像被人捏住了一样疼。
淜心道不好,她不常出现在外人面前,大多时候都是在部落内活动,不成想他们居然认得自己。她也不再废话,骨哨吹响,首领他们听到之后会赶到,只要他们坚持住这么一会儿足矣。
那哨声刺耳,况且解榆等人早已退到附近,赶到时淜的拖延几近失效,双方即将混打在一起,柯飞来一箭,打破了僵持的平衡。
箭头深深扎进鳄族人的肌肤里,血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外涌,受伤的人惊慌失措,还想要逃走,结果被已近身前的解榆挑开,身子又被另一人刺破。
激烈又疯狂的战事在这里上演,血流了一滩,尸体躺了一地。解榆被从不停歇飞溅的血泼了一脸,从脸颊流向下巴滴答滴答地滴在马背上,继而顺着赤马的毛滑过马肚,最终血与土融为一体。
鳄族人前后受困,而另一边的鄂还在途中,等赶到时,见了满地的尸体不禁心中大愕。其余族人同样因血激荡不已,他们本就是热血铸就的,现下急红了眼,谁见了能忍住冲过去打一场?
赶来的人果不其然地冲了上来,两拨人再度混打在一块,一时间都分不清谁是谁。解榆一眼望向鄂,鄂也一眼望向她,眼神一碰撞,仿佛撞擦出了火花。
鳄部落如今还剩约有五十余人,是影部落的两倍左右,解榆了然想要快速解决这场厮杀的方法必须得先解决对面那个女人。
对敌人,没有人会温柔以待。解榆驱马往鄂的方向赶去,两人的矛一触,力道不分上下,但由于解榆是在马上,从上而下的施力方向比其鄂有优势得多,当即一击下去打得鄂虎口发麻。
鄂后撤一步,矮身挥向马腿,但解榆的马自有一股灵性,一股烈性,否则解榆也不会看中它。此刻马感知到有危险,迅速往一边跑去,让她扑了个空。
鄂的砍击凶猛有力,次次挥向解榆的死穴。解榆隐隐有些吃力,边应付的同时边找她的破绽,最后以至于翻身下了马继续打,两人有来有回地对招上百下,其他人甚至插不进手,只能虎视眈眈地扑向别人。
两人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就此轻视对方,交手招招精妙,杀气四起,拳脚似风气势磅礴,如两兽相争。
大争之世,唯有霸主而已,胜者才能活下去。解榆见她左腿略虚浮,横扫过去逼得她一个踉跄,向后退开。
可后边再过一点便是棵树,鄂后脚跟一滞,下一秒被解榆从几步开外飞出长矛将她钉在了树干上。
等她反应过来,腹部已然被刺穿,解榆上前将矛往回一扯,鄂便倚着树干坐了下来。
有人注意到这边的,都停下了动作。
影部落气势高涨,鳄部落瞬间颓靡不振。
柯等人见此机会,喝止了他们,“你们的首领已经输了,即将死去,立即投降,否则即刻击杀。”
鄂的血汩汩地往体外流,她的脸色也愈发惨白,她知道自己再过一会儿就要死了。
尽管如此,鄂依旧抬起下巴,面露不屑地看着解榆,“我恨你,别想我服从你。”
“不需要你服从我,但你的族人会。”解榆在她面前单膝蹲下,说出的话让鄂愈发想杀了她。
鄂显然被气得发昏,喘了许久的气后才道,“我虽然恨你,但你最好活下去,最好不要虐待我的族人,不然等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鄂被解榆打得心服,这种心服不是服从,而是佩服。有些人浑然如此,只会接受绝对的实力压制。但她依旧恨解榆,恨她摧毁了她的一切,尽管一开始是她自己先出手的。可她同样佩服她,超越狭隘的利益相争。
死亡前的这一刻她叩响自己的心门,既然她已经输给了这个人,那么她希望她能胜过所有的人。这样她才不算太丢脸。
解榆哼笑,“我当然会活下去。”
她说完看向已经安静了的众人,偏头再转过来时见已经死去的鄂的眼瞪得老大,直直地望着天,便伸手覆在她脸上一带,将她的双眼闭合。
有人挥刀冲上来想冲鄂的尸体砍几下,解榆矛身拍向他膝盖窝,那人腿一软登时就跪在了地上。
“何必如此侮辱她?安葬了,矛也一起埋下去。”解榆皱着眉看向这个族人,要是有本事,就该在她生前砍。
首领一死,其余人便像没了领头的,柯等人将他们控制住,又清理一番地上的尸体,尸体两个部落的都有,横七竖八地撇在地上。
解榆轻叹一声,和其他人将死去的族人挖了个坑给埋了。一天之后,地上除了血和几个不甚明显的鼓包,再也没有其他痕迹。
再过一天、两天又或是三天,血迹也即将消逝,到那时除了活着的人,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存在过。
几天过去,等他们将俘虏带回鳄部落的驻地后,解榆发现这边掌管驻地进出权的已经成了他们的人。
其他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云奈出来迎接解榆。
云奈朝她走来,拉住她的衣服,像往常一般伸出双手揽了揽她的腰。
解榆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她身上的兽衣脏兮兮,染了一身红,脸上还有些许血迹。
虽没有镜子,解榆却也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干净样子。她稍稍离远了点,小声嘟囔道,“血腥气,你闻不惯的。”
解榆面露尴尬。
“有什么闻不惯的?”
“好吧,是我不好意思。”解榆有点扭捏,她怕影响她在云奈心里的形象。
“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云奈打她手心,“这又算什么…暴虐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