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奴才。”

  韶音生于二十一世纪,当然有人人平等的思想。

  可她不是蠢人,她不会在这些手握生杀大权的人面前,叫嚣着人人平等,不愿意弯下膝盖,给这些人下跪。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不敢奢求这些主子,会优待她。

  即使皇帝口口声声会一辈子对她好,即使她已经是宫里奴才口中的两宫红人,她也不会被这些名头冲昏了头脑。

  她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代,只是一个奴才,一个女扮男装,妄想勾搭皇帝富贵家人的奴才。

  她收起原主那些肮脏心思,尽力用真心对这些后宫娘娘,就是为了给自己寻找一线生机。

  她不想一直在宫廷里给人当奴才,但她也不想作为一个白身去宫外当一个平民。

  她希望自己可以带着靠山和足够的退休银子,退出宫廷,安享余生。

  她嘴唇被风吹得苍白,眼底的破碎和凄凉已经无法遮掩不住,雪花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凉了韶音的脸,也凉了管芷贤的心。

  韶音说:“奴才不敢逾越。”

  管芷贤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已经被风吹得冰凉,可她并未放开韶音,反而又增添了三分力度。

  她倾身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将韶音锁在这个小小的角落,让她无处可逃。

  她却也在无形中为韶音遮挡住滚滚而来的风雪。

  “从今日起,本宫准你逾越。”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近得好似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

  管芷贤这话一字一句钉在韶音心理,每一个字,都能够引起韶音心脏的颤抖。

  若不是她们两个都是女子,韶音甚至会误以为皇后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情。

  她们之间好似形成了一个暧昧旖旎的空间,在被风雪覆盖的昏沉空间中,管芷贤表情强势,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

  韶音并未怀疑皇后对自己有什么私情。

  她知道好友和闺蜜之间也会生出占有欲,更何况她如今是皇后的太监,是皇后宫里的奴才。

  对于皇后这些古人来说,自己宫中的奴才若不是一心向着自己,而是另有他心,他们怎么会接受?

  韶音整理思绪,实则并没有把皇后说的那句话当真,却也没有拂了皇后的好意:“奴才知道了,往后若是再有什么情况,奴才一定禀告皇后。”

  说完这话,她又立刻解释贵妃今日叫自己过去的缘由,以免皇后误会。

  “贵妃娘娘叫我过去,并不是为了其他的事,而是商税那事,皇上好像并未答应,贵妃娘娘希望我能劝谏皇上。”

  皇后脸色狠狠沉下去,声音从紧咬的牙齿里溢出来:“她还真会指使我的人。”

  韶音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并不在意被指使。

  不管是为了边疆的将士,为了这天下的百姓,还是为了向这后宫的女主子们卖个好,甚至是为了自己往后平稳的生活,她都愿意去劝谏皇帝。

  两人身后的苏忠杰,感受到皇后娘娘已经不像方才那般生气,这才上前小声劝说:“皇后娘娘这里冰天雪地,待久了唯恐风寒,若是有事,不如回坤宁宫再说。”

  管芷贤这才放开韶音,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跟上。”

  韶音哪里敢有二话,立刻跟在皇后身后。

  一行人离去。

  贵妃宫门口,梁芙君却仍旧站在原处,看向她们离开的方向。

  她身边的太监嬉笑着抖了个机灵:“贵妃娘娘,看来韶公公不会被皇后惩罚,这样您心里应当放心了吧,您也赶紧回去吧,这里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坏了身子。”

  梁芙君斜睨了身边的太监一眼,似笑非笑勾起唇角:“谁说我是担心他?我原本是想看好戏,想看他如何死在皇后手里,没想到皇后是个心慈手软的,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让皇后就这样放过了他。”

  梁芙君丝毫不掩盖自己眼底的森冷,转身向室内走去。

  跟着管芷贤回到坤宁宫,韶音将今日见面的所有一五一十全都告诉皇后。

  皇后越听,神色越冷。

  她本就默然孤寂,如此更是使得身边最心腹的如意和苏忠杰都不敢近她的身。

  如意更是在管芷贤身后悄悄瞪了韶音一眼。

  就是她总是惹得娘娘生气,娘娘一生气,就连她也不敢靠太近。

  她有时候想着,若是韶音能够离开坤宁宫……

  这个念头划过心底,如意又悄悄地将它丢弃。

  她看着韶音一副定然会去劝谏皇上的模样,又怎会不感动。

  这宫里有几个奴才愿意为了娘娘和她的家人,去皇帝身边劝谏的?

  管芷贤却不愿意:“你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你以为皇上当真是将你当做了心尖上不可遗弃的宝贝,什么都会听你的?”

  “你可知道,他这些日子已经在宠幸后宫其他妃嫔了。过不了几日,他就会彻底忘了你。”

  韶音看着皇后:“所以这事越快越好,趁着皇上心中还念想着奴才。”

  “若是他因此不再放你回来呢?”管芷贤眉头一压。

  韶音这一次却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她能看见皇后眼底的不悦和不赞同,也能看见她姣好容颜下被隐藏起来的温柔。

  她不答应,是怕自己办不好,反而被皇帝处罚或者侵犯。

  她是关心自己,才会有这般神态。

  这一瞬间,韶音心绪突然松动。

  或许皇后刚才说的那些话,她说可以让自己逾越的话,并不是作假,她是真的可以成为自己在宫中的靠山。

  如此韶音心里更是肯定:“也可将皇上叫到坤宁宫来,若是我做的有不好的地方,有娘娘看着,我做错了也不会那么慌张。”

  管芷贤看着韶音。

  叫到坤宁宫来吗?

  商税的事在朝堂上已经吵了好几日,他的父兄是支持的,也有人会反对。

  行商确实会影响到朝廷很多,也不能因此给商人太多的地位和权势,他们原本就有钱,若是有钱又有势,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事情推进并不算顺利。

  可前线不能再等太久,这些日子,父亲甚至为此愁出了好些白发。

  就是她们在后宫的能够影响到皇帝的抉择,皇权至上,皇帝拍板,那些反对的权臣也不敢再如此强势。

  “你须得答应我,不要莽撞,若是惹怒了皇上,你要先保护自己。”管芷贤如是说道。

  韶音点头,看着管芷贤的眼眸浸染上半分水色,眸光闪动对管芷贤说:“我一定会以自己的安危为前提,尽力做好这件事。”

  皇帝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韶音。

  这些日子他在后宫沉迷那些小妃子,很是有些乐不思蜀。

  直到听到钱公公说韶音的名字,他才恍然记起那一张我见犹怜的绝色脸庞。

  “朕确实许久未曾见她,既然她想念朕,那朕今日便去皇后宫里与她相见。”后宫这些小妃子,始终没有韶音的韵味,这让皇帝颇感遗憾。

  如今钱总管提起,又是韶音主动相约,还是去往皇后宫里。

  皇帝甚至暗中念想,若是能够让皇后和韶音一同服侍自己……

  他只要一想着便觉得整个人身子都酥麻了,又怎么会不愿意去皇后那里呢。

  深夜的坤宁宫宁静而肃穆。

  皇后坐在殿中主位上,床边的宫灯摇曳生辉,将她的脸庞映得半明半暗。

  她的眼神深邃而沉静,如同湖面一般波澜不惊,视线落在韶音身上,手中执起的石黛,正在给韶音描眉。

  她面容如雪夜寒松一般清冷,手下的动作却很是温柔,就连清冷的声音也盖不过她手底的柔情:“不曾想过,你竟会为了皇上愿意涂脂抹粉,将自己打扮得如此美艳。”

  一股微不可见的醋意在空气中散漫开来。

  韶音呼吸一窒,仿若那些被女朋友刁难的男人一般,一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