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转身关上门,将身后的寒凉和风雪掩在门外。先著敷

  她转过身,低头不看皇后。

  “你怎么不看我?”皇后抬眸,冷眼看向韶音。

  空气在她的视线里被冰封。

  韶音抬眼,看向坐在上位的那个女人。

  她好看的脸被风雪冻住,薄凉眼神下,翻滚的是滔滔怒气。

  管芷贤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怒气来自何处,只是看着韶音如今这般模样,就觉得心里烦闷。

  她想着韶音在梁芙君面前那副模样,想着要将梁芙君照顾得舒舒服服的样子,心里的烦闷更甚。

  管芷贤找到了缘由。

  她已经把韶音当做自己人,已经给她机会,让她去其他宫里传旨,让别人知道她是看重韶音的。

  可这人呢,竟然那样听梁芙君的话,那她究竟是谁的人?

  管芷贤脸色更冷,看着韶音问她:“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韶音哪里会不知道:“我不该那样听贵妃娘娘的话,奴才是皇后的奴才。”

  韶音语气听着倒是诚恳,可她心里却只是将这些话当做了她作为一个太监,必须完成的工作罢了。

  若要说她当真知道自己错了,韶音却觉得,这不是她的错,是这个太监的身份,让她在宫里,在这些主子面前,只能是错的。

  韶音以为自己伪装得足够好,却不想,管芷贤冷笑一声:“你这话,是在不满吗?”

  韶音立刻跪下:“奴才不敢。”

  宫殿安静至落针可闻。

  片刻,韶音听见脚步声,以及裙摆在地上拖曳而过的声音。

  韶音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裙摆,以及裙摆下那双制作精美的绣花鞋,呼吸变得轻且绵长,若是可以,她甚至不想再呼吸。

  就如同现代她听到的那些梗,好似,一切都是她的错,她错就错在她呼吸了。

  这个想法从脑海消散的那一瞬间,韶音的下巴被挑起。

  管芷贤弯着腰,以一种绝对上位者的视角,看着韶音。

  她指甲在韶音下巴娇嫩的皮肤上轻轻滑过,声音危险且带着不容拒绝的蛊惑:“你是本宫的人,无论本宫与贵妃关系如何,你都不能听她的。”

  “若你喜欢贵妃,不如本宫把你送给她,你往后,也别在坤宁宫了。”

  “本宫倒是要看看,梁芙君愿不愿意护着你,能不能护着你。”

  韶音浑身战栗:“奴才,没有想要成为贵妃的人。”

  她甚至下意识微微偏头。

  这一次,管芷贤掐着她脸的手,并没怎么用力。

  她一偏头,下巴从管芷贤指尖滑过,脸颊贴进管芷贤掌心。

  温润的脸颊,在管芷贤冰凉的掌心,仿若温泉水拂过,带来的暖意,引得手臂一阵微麻。

  那麻痒甚至从掌心一直传到心脏,致使遮掩在胸腔的心脏,轻轻瑟缩,瞬间,麻软一片。

  管芷贤呼吸一窒,看着自己掌心乖巧的女人,好似自己手中握着的是娇贵脆弱的铃兰,自己一用力,就会要了那铃兰的性命。

  可铃兰幽香、娇嫩,美得让人呼吸也变得缓慢而轻柔。

  待韶音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立刻跪直身体,让自己的脸离开皇后掌心。

  她甚至吓得脸色惨白,不知自己的逾越是否会惹来杀身之祸。

  管芷贤垂眸看着掌心,感受到那还未侵入骨血的热度,就这样飘散而去,她心里不知为何,竟有片刻默然。

  再看韶音略显惨白的脸,管芷贤心口微微抽痛,片刻,无奈叹息:“我不知道,你又在怕什么。”陷猪敷

  她伸手将韶音扶起来。

  韶音顺着她的力站起身,要说不敢,管芷贤却不自禁柔了目光:“本宫又不会要你的命,难不成,本宫在你心里,是那种忘恩负义,草菅人命的人?所以吓得你脸都白了。”

  “不是。”韶音抬眸看向皇后。

  她不知道皇后是不是大女主,她没有看完小说。

  这是一本群像小说,弃文前,后宫许多妃子,都有出现,且她们都有共同的目标,想要以她们的微薄之力,让家族能够如愿。

  她们都来自忠臣之家,她们最终的目标,都是整个国家,是这个国家的子民。

  韶音虽然没有看完这本小说,对小说中出现的这些后妃,却极有好感。

  她看向皇后的眼眸,是那么的干净纯粹,纤尘不染,将自己心底深处对皇后的崇敬和敬佩,毫不保留展示给面前的本尊。

  她说:“我从来不认为皇后娘娘您是那样的人,您心中有大爱,有更远大的世界,怎么会是那种忘恩负义、草菅人命的人。”

  说完这话,韶音又有些胆怯。

  这样的话,或许在皇后听来,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马屁。

  皇宫里,比她会拍马屁的人,太多了。

  她立刻低下头,宫里的下人,是不能这样直视主子的。

  却不想,皇后又挑起她的下巴,眼底那抹柔软被韶音捕捉到。

  甚至,就连她的声音,好似也带着浅淡不易察觉的笑意:“怎么,那些话说得那般心虚,是因为你心里不是那样想的吗?”

  韶音这次躲闪不了,摇头心悸,压住绵长且逐渐深沉的呼吸,说话声音也变轻了许多。

  她不再那样压着自己的声音,轻细的声音柔软破碎,却又好似带着一丝糖水的清甜:“不是的,我、奴才心里就是那样想的。”

  “能来到娘娘宫里,能跟着娘娘做事,对奴才来说,是从前不敢想的恩宠。”

  她自己在宫里三个月,都没能找到机会潜入后宫,寻求那一丝生机。

  是皇后将她要到自己宫里,才让她摆脱了皇帝,让她看到生的希望。

  她在皇帝身边时,整日见着的是漠视苍生的昏君。

  她甚至会生出自己和那些平民一般,在这昏君的天下,艰难苟且的悲哀。

  如今在皇后宫里,虽然也是奴才,却是不一样了。

  皇后还愿意听她说一些她自己的想法。

  皇帝从前可是从来不会如此的。

  若是能让她在这个世界,为天下苍生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心里也会好受许多。

  她的眼神纯净柔软,满是真诚:“娘娘真的很好。”

  窗外风雪仍在肆虐。

  屋内,炭火将空气烘烤得格外温暖。

  韶音的脸颊也烘上浅浅的粉色,脱去方才的苍白。

  管芷贤冰凉的指尖在韶音脸上划过,感受到指尖触碰下那抹温存,她收回手指。

  “行了,本宫也不是要罚你,只是不愿本宫宫里的人,在别人面前那般谄媚。”

  韶音道:“奴才,往后不会了。”

  皇后又破天荒说了句:“如今雪大了,让苏忠杰遣人给你直房里多送些炭火,以免冬日里冻坏了。”

  片刻,皇后眸光一闪,声音低了两分:“女子冬日里还是不要受冻的好。”

  韶音点头谢恩。

  待韶音轮值结束,回到直房,立刻有小太监抬了两筐极好的炭过来,并且说:“皇后娘娘说了,让韶公公不要省着,过些日子,还让我们给韶公公送来。”

  韶音谢过,关上门,打开了窗户通风,然后点燃炭火。

  这逼仄狭窄、阴冷潮湿的直房,被炭火烘照得格外温暖,带上一层浅浅的黄色。

  她看着忽明忽暗的炭火光,突然笑了。

  那笑容似乎能笑融冰雪一般明丽。

  她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一定要来后宫,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大女主,能跟着文中那几位品性极好的娘娘,就算是其中一位,也能让她日子比在皇帝身边好许多。

  且这些娘娘对天下苍生的态度,比皇帝更能给她希望。

  她往后一倒,倒在窄小的单人床上,轻声呢喃:“皇后娘娘。”

  贵妃宫里,贵妃的贴身大宫女正在给贵妃汇报刚得到的消息:“听闻皇后娘娘很生气,将那韶公公叫进房间里要处置他。可那韶公公从房间里出来,非但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眉眼间还带着浅浅笑意呢,等他下了值,皇后娘娘就派人给他送了两筐上好的银丝炭呢。”

  梁芙君看着面前炭盆里烧得正旺的炭火,冷笑。

  这韶音果然是有两分本事的。

  不行,很多事情还得靠着皇后呢,怎么能让一个阉人迷惑了皇后的心。

  她看着炭火的双眸,闪过一丝疯狂的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