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夜里,一阵清风吹过。

  皇后殿中,淡淡烛光轻轻摇曳,将屋内两个人的身影,映照出晃动且交缠不清的影子。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静谧,只能听见两人轻细的呼吸声。

  以及,管芷贤不知为何,突然躁动的心跳。

  管芷贤的心脏,快要从胸腔跳出来。

  她抬眸向面前的人看去,他们之间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好似格外亲密的关系。

  她甚至能看清韶音白皙脸颊上,被微弱灯光映照出来的细细绒毛。

  这一瞬间,两人都没有动作。

  管芷贤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呼吸变得刻意而绵长,眼底映照着面前这个阉人的模样。

  韶音则警惕看向床帐方向,看向那个随时可能要了她们命的男人。

  好在皇帝并没有醒来,他的呼吸仍旧平缓。

  侧头看向床帐方向的韶音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回头时,才发现,她与皇后的动作,太过亲密。

  皇后骨节分明且细嫩的手,正扣在她胸.前。

  韶音心脏微跳,直起腰拉开两人的距离,扶住皇后的手肘,让她的手离开自己的身体。

  触碰被分离。

  两人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越发明显。

  韶音不敢看管芷贤,立刻垂下眉眼,手下用力,想要将这人扶起来。

  但她握住管芷贤手肘的指尖,却微微发颤。

  管芷贤没有顺着韶音的力起身,反而倾身向前。

  那一时的气势,仿佛静谧的夜中,突然刮起狂风暴雨,向着韶音侵蚀而去。

  韶音屏住呼吸,向后倾身。

  管芷贤却还是靠近了她。

  她带着一阵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脸庞轻轻的贴在韶音耳侧。

  两人身体没有任何触碰,脸颊之间也隔着一寸距离。

  韶音却能够感受到管芷贤身上散发出来的微热气息。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暧昧而旖旎。

  两人起伏不定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也透着难以言喻的躁动。

  韶音再次侧过头去。

  管芷贤也垂下眉眼,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的声音低到近乎是气声,温热气息喷洒在韶音耳垂上:“韶公公是皇上的心腹,今夜为何如此?”

  她可不相信这阉人当真有一番好心。

  可这薄凉的话才说出口,话语带着的温热气息,却染红了韶音的耳垂。

  那耳垂好似上好的带血羊脂玉,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管芷贤竟也眸光微动,不知为何,乱了心跳,热了脸颊。

  于是,她未等到韶音回复她,便拉开了两人的身体,借着韶音手臂的力量,站起身。

  韶音立刻随着她起身,侧过身子,让开去往旁边矮榻的路。

  她见皇后向矮榻走去,这才慢步跟上,只是脚步比起自己想象中略显浮躁。

  此时她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所做的事。

  她不应当如此急躁,在这样的情形下对皇后示好。

  若是皇后当真闹出什么动静,把皇帝吵醒,随意诬陷两句,就算皇帝不置她于死地,也会让她陷入困境之中。

  可她刚后悔,却又忍不住心软。

  若是不这样做,难不成真看着一个女人在这殿中跪一夜?

  还是因为这样一个愚蠢而自大的男人。

  真是视而不见,她想自己也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算了,如今做都做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是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些快。

  走在皇后身后,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馨香。

  方才她靠近时,那极其强势的气息和动作,更是险些将她禁锢在原地。

  看来这皇后也并不如她看起来那般的端庄纯良。

  皇后此时坐在矮榻上,身子侧倚矮榻扶手上,想要闭目养神。

  韶音就站在离她不远处,像是随时准备伺候她,听她指令。

  皇后撑在额角的那只手,指尖微动,拇指和食指轻轻触碰,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方才手掌触到的那一瞬绵软。

  她抬眼看向那个子不高,身形瘦削的韶公公。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被腰带束出的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随后再次落在并未露出的鞋脚处。

  她轻咳一声,声音极轻,韶音却听见了。

  声音立刻侧身向着皇后,微微躬身,抬眼看向她,不知她有何指示。

  皇后却指了指矮榻旁边的位置。

  韶音眼眸微动。

  皇后这是让她坐在榻上?

  她向着矮榻小小地移动一步,见皇后眼神并无其他异样,知道自己猜想对了。

  她即使坐在矮榻上,却也不敢放松身体。

  这宫中随时都充满危机,她又哪里敢放松警惕。

  可她终究还是有些困乏。

  半夜时实在忍不住,趴在小几上浅浅睡去。

  直至接近卯时,殿中角落突然传来轻微的声音。

  韶音瞬间惊醒,看到自己未在皇帝的宫殿,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后记起昨夜发生的事。

  她立刻向自己的身侧看过去,皇后已经在整理衣襟,动作淡然起身,走到昨天跪下的地方,重新跪下。

  韶音也站起身,整理好衣裳,看着暗卫所在的方向,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随后她缓步走向床边,用故意压低的声音,轻声对床帐内的人说:“皇上,该起了。”

  不多时,床上传来男人不耐且暴戾的声音:“什么时辰了?”

  韶音说:“快到卯时了,皇上。”

  床上的人呼吸粗重,显然是个起床气很重的人。

  韶音很不明白,既然起不来,那就大着胆子修改上朝时间,整日折磨这些叫他起床的奴才,有什么意思?

  片刻床帐被掀开,床上那人用了十足的力气,挥得床帐重重一甩,打在韶音的衣摆上。

  跪在不远处的皇后,因这个动静抬眸看去,刚好看到床帐甩在韶音身上。

  不知为何,她心底生出了浓浓的燥意。

  她本以为这个太监在皇帝身边受尽宠爱,至少那日在御花园里看到是如此。

  可他的日子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过。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晚这人对自己示好,竟让她不像从前那般讨厌这个阉人,反而有些可怜他。

  宫中众人皆说他受尽皇帝宠爱,是如今的佞臣,是需要被铲除的对象。

  却不想他仍旧会被皇帝踩在脚下,当作一般奴才一样使唤。

  他仍旧得给皇帝穿衣,穿衣过程中若是有些许不顺,皇帝裹挟着起床,气的眼刀就会落在他身上。

  他得跪下给皇帝穿鞋,只因动作慢了半分,便被皇帝踹了一脚。

  等一切收拾好,皇帝的起床气退了,这才疼惜看向韶音,好似很有歉意:“朕每日早晨总是心中不顺,苦了你了,刚才朕骂你踹你,受委屈了吧。”

  韶音就连“不敢”两个字也不能说,只垂眸低声对皇帝道:“是皇上昨日辛劳。”

  皇帝很满意。

  他这才将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对这个跪了一夜的皇后更是满意。

  最后留下一句:“朕希望皇后以后恪守本分,切勿再耍那些小聪明。”

  随后便带着韶音离开。

  殿门打开,皇帝带着自己的人大步离开。

  皇后的贴身丫鬟如意跪下恭送皇帝离开,待看不见皇帝人影,这才起身,快步来到皇后身边。

  她心疼得眼眶都红了,扶着皇后坐在矮榻上,立刻招呼宫人将她准备好的药拿过来。

  她知道皇后不喜其他人伺候,挥手让那些宫人离开,自己跪在脚踏上,掀起皇后的裙摆和里裤,声音哽咽:“跪了一夜,娘娘的膝盖定是一片红肿……”

  话音落下,她看到皇后微微泛红的膝盖,完全不似她想象中那般。

  她的哽咽梗在喉间。

  昨夜她在房门外,的确听到皇帝让娘娘跪一夜。

  若是真跪了一夜,膝盖只会像现在这般些许红肿吗?

  如意看着自己准备好的各种药膏,一时有些傻眼,就连哭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