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柳信的表情, 见没什么异样才点头:“对,就是你大学追的那个。”

  柳信闻言垂下眼,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面:“记得,怎么了?”

  他的语气寡淡极了, 像一杯没有味道的凉白开。

  “没什么, 就是……”丁封的语气磕磕绊绊,他斟酌了好久, 才又开口, “你走之后, 江闲来找过我,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柳信语气淡淡地反问。

  丁封吞吞吐吐道:“没想到他居然是你男朋友。”

  话音落下, 柳信微不可察地一顿,他停下动作,撩起眼皮看丁封,似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丁封瞥了眼柳信, 见他没开口的意思, 这才出声:“他怕我误会,所以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还问我你怎么了。我当时也不知道啊, 所以只能坦白跟他说了。他当时的情绪就不太对,虽然努力压着, 但我还是能看出来。后来我收拾你的床铺,翻到了一些东西, 就给他了——等等, 把你的东西给他, 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毕竟给都给了, 介意也没用。

  “那就好。给完之后, 我俩就没什么联系了。但我听说,江闲不久之后生了一场病,还挺严重的,拖了快一个月才好。”

  柳信眉心蹙起:“生什么病?”

  丁封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的。我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因为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他太难受才……”

  “不可能。”柳信下意识地打断他。

  丁封性子直,到现在也是如此,他直言道:“万一呢?柳信,不要低估人的感情,或许江闲真的很喜欢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明白他之前为什么拒绝了你那么多次,我只知道他当初来问我的时候,是真的很关心你。”

  柳信沉默良久。

  直到碗里的面不再冒出热气,他才抬眼看向丁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丁封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哎呀,客气啥,都是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退学,但你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像是还觉得不够,他又感慨道:“唉,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一说。”

  Hela  听他这么一说,柳信也终于露出一个笑来:“你说的对。”

  时间不早了,柳信吃完那碗半冷的面后准备离开,丁封送到了门口。

  “以后常来光顾啊!”

  “好。”

  直到柳信的身影逐渐远去,丁封才想起来自己有个事儿忘了说,不过既然都过去了,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了。

  算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

  凌晨零点,寒风裹挟着大片凉意,不带一丝怜惜地席卷着这座未曾入眠的城市。

  柳信没回家,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他思绪放得很空,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慢慢地朝前走。

  呼出的热气眨眼间便凝成了白雾,既模糊了视线,也让那双一眼望不到底的桃花眼更加朦胧。

  路灯未曾熄灭,道路中央车水马龙,昏黄的灯光掺杂着刺目的白,明明灭灭地打在柳信身前,让他每走一步都踩在了光明上。

  走着走着,他身旁突然停了一辆车。柳信没理他,绕过他就要继续走。

  突然,车窗落下,车里面冒出来了一个脑袋:“柳信?你怎么大半夜的还在外面,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

  柳信停住脚步,侧脸瞥了那人一眼——是沈束。

  他自认和沈束没什么交情,所以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用了,谢谢。”

  可沈束却热情得很,他极欣赏柳信,所以觉得这拒绝也只是礼貌的客套:“别客气,赶紧上来吧,正好顺路。大冬天的,外面得多冷啊,车里暖和。”

  柳信不理解这“顺路”的结论是从何而知的,不过他想了想那个未完待续的项目,还是答应了:“好。”

  待他拉开副驾驶车门,才发现后排车座上还坐了一个人。

  那人神情冷淡,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他双手随意交叠着,正阖目靠在座椅上,一袭黑衣黑裤衬的他更为禁欲。

  车门开合时,他甚至没睁眼,连表情都不曾变动一瞬。

  柳信显然没想到江闲也在,他微怔一瞬,又很快回神,面不改色地做到了副驾驶上。

  在工作之外,沈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活泼的不像话:“你在外面冻了多久?咱俩还没挨一块呢,我就感受到你身上的寒气了,快冻死我了。”

  柳信默了默,答:“半个小时。”

  “……”沈束在开车的间隙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快要过路口时,沈束问柳信:“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西海路鎏金小区。”

  “诶,我们也正好要去西海路,你说巧不巧?”

  “嗯。”

  回话的间隙,柳信不经意间瞥了后视镜一眼。他本欲立刻收回视线,却不想镜中人缓缓睁眼,他毫无预兆地对上了一对黑沉沉的眸子。

  “……”

  柳信本想撇开眼,但目光却像粘了胶水一样,怎么移都移不开,直直地同镜中那双眸子对视。

  江闲眸光冷淡,他没什么温度地看了柳信半晌,随后收回视线,又阖上眼。

  柳信这时才将目光移开,他敛下眸,问沈束:“你们要去做什么?”

  沈束有问必答:“去喝酒啊,那边开了家很不错的酒吧,叫‘心弦酒吧’,你有空可以去试试,风评很好的。唉,我马上就得去跟新项目了,趁着还有时间多来喝几杯。”

  柳信闻言,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他指腹微微捻了捻,思忖了一会儿,而后轻飘飘道:“嗯,我知道,那家酒吧我开的。”

  “?????”

  一句话,让正在开车的沈束差点没握稳方向盘,他震惊地看向柳信,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原来那个海归就是你?我去,人不可貌相啊!”

  “只是在国外待了几年而已。”柳信云淡风轻地说,“要不今晚我请你,正好明天周六,不耽误工作。”

  后座的江闲闻言缓缓睁眼,面色沉沉地看向副驾驶上的人。

  沈束丝毫不察,他正准备一口应下,却突然想起来了后座上还有个人。

  他“咳咳”两声:“那个,江闲,你觉得怎么样?”

  江闲语调散漫,似是毫不上心:“随意。”

  “那就这么定了!”

  二十分钟后,心弦酒吧门口。

  三人一进酒吧,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沈束是那种阳光帅气的长相,江闲和柳信更不必说,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极为惹眼。

  柳信熟悉这里,所以领着他们找了个最僻静的位置,并出手大方地点了不少酒。

  “停停停,别点了,”沈束赶忙阻止,“你点太多了,咱仨喝不了。”

  柳信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不一会儿,点的酒就上完了。琳琅满目的酒水摆了一桌,各种颜色的都有,漂亮极了。

  沈束从桌子上拿起一瓶棕红色的酒,抬头问柳信:“这是什么酒?”

  柳信瞥了瓶身一眼,答:“Dark Rum.”(红朗姆)

  沈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我听说这酒一般都挺烈。”

  紧接着,他分别倒了三杯酒,一杯留给自己,一杯给了坐在对面的柳信,最后一杯推给身侧的江闲。

  沈束酒量好,烈酒也喝过不少,因此眼睛眨都不眨地一饮而尽了。

  柳信举杯,晃了晃里面棕红色的酒水,酒吧斑驳暧昧的光线直直洒落到酒杯中,又透过杯壁映到了他清冷的面容上,为他平添了几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他微微仰头,将棕红色的酒水一饮而尽,浓烈醇厚的酒水缓缓浸润口腔,而后滑过喉口,直达胃部,刺激感像一点点引燃的引线,星火在途经之处轰轰烈烈地燎原。

  柳信将杯子放回到桌面上,不轻不重地瞥了斜对面的江闲一眼。沈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江闲,发现他面前的酒水纹丝未动。

  “我们都喝完了,你怎么还没开始喝?”

  江闲没看那杯酒一眼,他只淡淡道:“今晚不想喝。”

  沈束疑惑了:“为啥?”

  “身体不适。”江闲面无表情地扯了一个理由。

  “哦哦……”虽然沈束没看出来江闲有什么不适,但他还是信了。他转过脸,对着柳信道:“没事,咱们继续喝。对了,你酒量还可以吧?”

  柳信面上有一瞬间的迟疑:“……应该可以。”

  “那就行,咱们继续喝!”

  玻璃杯中的酒满上又落下,色泽不同的酒水轮番进到了两人的胃里。二人你来我往,喝得不亦乐乎。

  沈束越来越上头,他酒量好,完全没感觉到醉意,只一个劲儿往酒杯里倒酒。

  柳信则不同。他本以为五年过去了,自己的酒量怎么说也该有点长进,可天不遂人愿,他才喝到半路,视线就又有些模糊了。

  不知何时,一个男人走到了柳信身旁。那男人长得很高,一看就是上面那个。他观察柳信很久了,对他极有兴趣,于是过来搭讪。

  “方便加个微信吗?想认识一下。”

  柳信本想拒绝,可醉意使他思维迟滞,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掏出了手机,此时再拒绝就有些尴尬了。

  加到微信后,男人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时,他看了江闲和沈束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笑,然后对柳信说:“希望下次是我和你一起来。”

  “……”沈束一言难尽地看着男人远去,不理解现在的1怎么突然这么油了。

  他撇撇嘴,看向柳信:“你居然真把微信给他了?他一看就对你不安好心。”

  柳信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胡乱点头:“嗯。”

  “要继续喝吗?”沈束问。

  柳信继续点头:“嗯。”

  沈束刚要给他的那杯满上,旁边突然伸出来了一只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

  “他喝醉了。”江闲冷声道。

  “???”

  作者有话说:

  迟到的情人节快乐,嘻嘻(虽然雨我无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