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H市,十一月份。

  F·X生物科技公司。

  一男人正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他随手从桌子上捡了只黑笔,夹在手指间灵活地把玩:

  “要我说, 你还是赶紧歇歇吧, 你看你都熬了几个通宵了?照这样下去,不把身体熬垮了才怪。”

  对面神色冷淡, 他只瞥了男人一眼, 就将一沓文件丢给了他:“明天做好给我。”

  “我靠, 江闲,你可真会折腾人。你自己看看你这沓文件有多厚, 不愧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压榨起人来真不心软……”

  江闲依旧表情淡淡,只曲指叩了叩桌面:“沈束。”

  名叫“沈束”的男人立刻噤声。过了一会儿,他把文件理好, 又叹了口气:“唉, 不是我说你,你真该休息了。现在公司稳定下来有一会儿了, 你早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江闲丝毫没被说动:“我有数。”

  沈束觉得荒谬极了:“你要是有数, 母猪都能上树。”

  “……”

  被那冰冷的视线一瞥,沈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随即正色:“对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儿。最近西海路新开了家酒吧,据我哥们说还不错。你也知道我那帮狐朋狗友有多会玩儿, 他们……”

  江闲漠然地打断:“不去。”

  “别误会, ”沈束卖力游说, “那是家清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听说人老板还是海龟呢, 要格调有格调,要浪漫懂浪漫,可遇不可求。要不,咱叫上陈遇冬一起?正好咱仨还能聚聚,这几年也太累了,是时候放松放松了。”

  江闲听后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定个时间。”

  沈束松了一口气,又恢复成笑嘻嘻的模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那待会儿我去联系陈遇冬,咱们收拾收拾晚上去。”

  江闲不置可否。

  沈束见他没意见,心底也松快了不少,他掂了掂手头文件的厚度,趁机讨价还价:“这些文件我大后天给你,如何?”

  江闲撩起眼皮,不容置喙:“最晚后天。”

  “…………”沈束皮笑肉不笑,“是,江总。”

  *

  晚上九点,三人驱车来到酒吧附近。

  这家酒吧地理位置极好,毗邻商场,周围客流量也大。沈束来回找了好几遍,最后才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停车位。

  停好车后,他们三人朝着酒吧的方向走。

  沈束百无聊赖地抛着车钥匙,一边走一边抱怨:“忘了今天周末了,没想到人居然这么多,连个停车位都不好找。”

  江闲没接话。

  陈遇冬则瞥了沈束一眼,好笑道:“不是你非要过来的吗?”

  沈束不服气了:“哎你这个人,是不是……”

  “好了好了,待会再和你争论,今天江闲在。”

  “啧。”

  五分钟后,酒吧门口。

  陈遇冬抬头瞥了眼名字:“心弦酒吧?”

  沈束点点头:“对。看这名字,多有深意,多文邹邹,‘心弦’,意思是和你同频共振,一起共鸣,是吧江闲?”

  江闲淡淡地看了这名字一眼,没有开口。

  见江闲不说话,沈束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好了好了,名字不重要,咱赶紧进去,外边冷,冻死我了。”

  这家酒吧外面看上去不太起眼,但进去才知道内里十分宽敞。正如沈束所说,这家酒吧老板是懂格调和浪漫的,不仅气氛协调到位,还有种幽深朦胧的美感。

  沈束出手豪横,上来就点了不少酒,红的白的啤的都有,还有几瓶看不出种类。

  江闲扫了一眼花花绿绿的酒瓶,终于开口:“回去谁开车?”

  “叫代驾。”沈束第一时间抢答。

  陈遇冬思索一番,也点了点头。毕竟他们三个都在生意场上混惯了,彼此都练出了千杯不醉的本事,就算最后真喝醉了,也会留出几分清醒,叫个代驾还是没问题的。

  见他们两人意见统一,江闲也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

  酒过三巡,沈束面上逐渐浮现出几分醉意。他又灌了一口,然后摇摇头:“这酒怎么这么烈,妈的,上头了……”

  江闲喝得不多,眼底仍旧一片清明,他又抿了口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品着。

  陈遇冬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漫不经心地劝:“沈束,别喝了,你醉了。”

  醉鬼是不可能承认自己醉了的。沈束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否认:“没有,你看错了。话说你们怎么不喝?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天,再不出来江闲都要猝死了……大家别太拘束啊,放开了喝!实在不行我买单……”说完后,他又灌了一口。

  陈遇冬:“……”

  说完不久,沈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我去上个厕所,你们继续。”

  陈遇冬盯着他步履不稳的背影,有些想笑。思虑再三,他还是同江闲确认:“你说,他不会摔了吧?”

  江闲抿了口酒,答:“或许。”

  “……”陈遇冬啧了一声,才道,“真不让人省心,我去看看他。”

  “嗯。”

  另一边,沈束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洗手间的位置。

  可他真的醉了,连方向都搞不明白,越走越偏,根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直到撞上了一个男人。

  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一样,他拉住那个人的袖子,开口就问:“打扰一下,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那人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极好听。他并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地指出了洗手间所在的方位。

  “谢谢啊。”沈束醉眼朦胧地道谢。

  那人笑了笑:“没事。”

  靠,这人笑的真好看,沈束醉醺醺地想。他脑袋晕晕地转过身,看向正确的方位,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柳信!”突然,走廊尽头疾步走过来了一个男人。

  “怎么了?”柳信不紧不慢地侧身问道。

  男人伸出手,想拉过柳信的手腕,却被他轻巧地避开。

  柳信声音渐冷:“齐时青,有话说话。”

  齐时青面上没有一丝被拒绝的尴尬,他仿佛才察觉到自己的唐突和冒昧,于是歉疚地收回手,神情温和:“抱歉,我光顾着找你了,忘记了一些规矩。”

  柳信不知听没听进去,他只无所谓地点点头:“我过来处理一些事情,你跟过来做什么?”

  齐时青声线温柔:“你没提前同我说,我有些担心你。”

  柳信默了默,才道:“是你要跟过来的,我没有义务和你报备。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齐时青坚持道:“我想留下来帮你。”

  柳信闻言笑笑,他反问:“那我上洗手间你也要帮忙吗?”

  “……”齐时青沉默一瞬,才改口,“好,那我去车里等你。”

  “随你。”

  柳信其实没什么事,自从酒吧开业后,他都会时不时来这里小酌上几杯。他也说不清缘由,只知道这样会让自己心情变得好一点。

  虽然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却不经常露面,只雇了人来经营打理。与其说这家酒吧的老板是他,不如说他是这家酒吧的忠实顾客。

  本来这次也要同往常一样,但没想到齐时青跟了过来。思及此处,柳信眼底升起一抹烦躁的情绪。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没成想,他刚走进去,就听见了几声刺耳的响动,与此同时还传来了几道情绪激烈的男声:

  “你疯了?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我他妈说几遍了,我没醉!你是聋了还是瞎了,听不清人话?”

  “不是,你清醒一点……唔……”

  “……”

  柳信只沉默一瞬,就转身退了出去。如果没听错,其中一道声音他不久之前刚听见过。

  啧,世风日下。

  *

  江闲捏了捏眉心,只觉太阳穴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怀疑自己喝醉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听见那个阔别了五年之久的名字。

  明明都快忘了。

  他扫了眼手表,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那两人还没回来。按理说以江闲的性子,平时绝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想过去看看。

  江闲喝得不算多,而且他酒量极好,走起路来仍旧四平八稳,面上也看不出多少醉意。

  当然,他也确实没醉,只是有些不适而已。

  酒吧内光线昏暗,指示灯的光芒也微弱又暧昧。江闲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在即将拐弯时眉心倏地一跳。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以为是酒精的副作用,于是强压下心底的那份异样,继续往前走。

  就在转弯的那一刹那,迎面撞上来了一个男人。

  事发突然,两人都没收着力道,于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处。

  “……”

  柳信额头被撞得生疼,他抬手捂住头,内心苦不堪言。他一边后悔出门没看黄历,一边道歉:

  “对不起,你没事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对面男人身形猛地一僵。

  柳信也有所察觉,他不解地抬头,却在看清男人面容时浑身定住。

  只短短一瞬,却仿佛全身都丧失了知觉,酒吧内嘈杂的声音如落潮般缓缓消退,瞳孔内视线也变得模糊,只看得见那双冷漠又不带丝毫情感的眼睛。

  是江闲。

  下一刻,他就被重重地抵到了墙上。江闲下手毫不留情,他的肩膀被摁得生疼,估计明天会泛起淤青。

  江闲明显是喝酒了。他呼吸很沉,呼出的热意还带着酒气,就这么直直地喷洒在柳信清隽的面容上。

  他却毫不在意,只用力地压住柳信的肩膀,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颔,将那张脸掰正,一字一句道:

  “柳、信。”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宝子们!(补一个呜呜呜,本来应该昨天晚上发的,但是我卡文了,导致现在才写完QAQ)

  沈束X陈遇冬是副cp,着墨很少,不会占据多少戏份,也不会影响主cp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