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当我的男朋友,好吗?”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柳信面色倏然泛白,他侧过脸, 不再直视江闲, 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牙齿不知什么时候咬上了唇,柳信在不知不觉间将嘴唇咬成了瑰色, 甚至还在用力, 像是下一秒就要出血。

  江闲掰过他的脸, 拇指挤进他的唇间,逼他松口, 防止他真的咬伤自己。

  他沉沉地盯着柳信那双垂下的眸子,心也被某种情绪扯的又痛又涩:“说话。”

  “拒绝我,还是接受我,都说出来。”

  他很少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同柳信说话, 因为他舍不得。但这次, 他不得不这样做。

  柳信依旧不开口。

  他低垂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反正不是江闲身上。

  他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 但他没想到,江闲比他以为的要了解他, 他有很多办法让他开口。

  “……”柳信睫毛轻轻颤着,他抓住江闲的手臂, 冲他摇头。

  江闲不理, 直到过了一会儿, 他才缓声道:“回答我。”

  柳信溃不成军, 他耳垂上的红痣都泛着血色, 像是开在雪岭的梅。

  江闲目光瞥过,本是无意识的一眼,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锁住。

  上次亲吻这里是什么时候?他好像记不得了。

  自从柳信允许他吻他的唇,他就再没照顾这里,也没意识到这里已经被冷落了很久。

  江闲抱着柳信,抬手摸上了那颗红痣。

  他突然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可柳信根本说不出话,他狠狠咬了一口江闲的肩膀,力道大的像是要留个终身的牙印。

  江闲没在意,他不是感受不到疼痛,而是那点疼痛相较于现在的其他,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无暇顾忌。

  “有力气咬我,没力气说话。”江闲淡淡评价,语调平稳的像是在台上讲解ppt一样。

  见柳信没反应,他很无奈:“柳信,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

  过分到无视他的第一次表白,过分到连他的话都不理,过分到连他的爱意都视之不见。

  初识时,柳信总调侃他冷,连笑都很少,相处起来像一块冰。可真正冷的又是谁?冰起码可以融化,他呢?

  江闲闭了闭眼,平复了一番才又睁开,他重凿,声音却放得很轻:“算了,不逼你了。”

  “我真的……抓不住你。”

  头一次,柳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深深的无力和无奈,像是终于妥协,也像是终于死心了一样。

  感受着江闲有些偏高的体温,他突然心很疼,像是有小刀剌开了一个细微的裂口,明明创口不大,但血还是从中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根本堵不住。

  直到顶点,他才终于认输,他颤抖着,以投降者的姿态在江闲耳边说:“我也喜欢你。”

  这枚石子终于不再投向干涸的沙漠,“嘭”地一声,湖泊溅起了水花——那是名为“江闲”的心湖。

  江闲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的腕骨揉碎:“你说什么?”他面上的冷静也被完全打破,只留黑暗中浓墨般的一双眼。

  眼底只有一个人。

  柳信像是终于释然了一般,脱力躺在床上,他侧头看着江闲,淡淡笑了笑:“在一起吧。”

  江闲没有说话。

  但紧紧握住柳信手腕的那只手却在轻微发着抖。

  柳信动了动手腕,想要反握住他,却被他更紧地攥住,像是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了一样。

  “我不跑。”柳信静静地望着他,安抚道。

  江闲顿了顿,这才缓缓松开手。

  柳信顺势握住他的手,又摩挲了几下,才故作轻松地调笑:“刚刚还说我不说话,你现在不也一样吗?”

  良久,江闲才开口,他声音微哑:“真的吗?”

  柳信不自觉的心疼,他眨了眨眼,才眨掉眼底的酸涩:“真的啊。”

  “说,你喜欢我。”

  柳信索性坐起身,他直视着江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江闲,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凌晨五点的告白。

  都说熬夜会让人神智不清,但柳信敢肯定,现在的自己比谁都清明,比过去的任意时刻都清醒的多。

  他终于勇敢了一回。

  江闲盯着柳信的眼睛看了许久,直到确认他没撒谎后,才一把将他拽过来搂住,低头深吻。

  直到两人都快窒息了才松开。

  “柳信,我爱你。”他喃喃道。

  ……

  早上八点。

  头一次,柳信起的比江闲早。

  他困倦地眯起眼,却还不忘探手去摸江闲的额头——不烫,应该没发烧。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去药店买些药回来。

  平时江闲作息规律,一般七点半就能起床,走的也比他早。赖床的从来都是柳信,如果没课甚至能一觉睡到早上十点半,根本叫不醒,为此江闲都会提前一天看看他的课表,再决定第二天白天要不要续房。

  昨晚……哦不,今早是个例外。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答应了他的表白,江闲格外难缠,又拉着他胡闹到凌晨六点半才睡下。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起这么早……大概是担心江闲感冒发烧吧。

  柳信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全身都是纵/欲过度的痕迹。

  他洗了把脸,又从床边捡了衣服穿在身上,最后拿起手机,出了房门。

  药店果然开着门。

  柳信推门进去,拿了几盒感冒药和退烧药,然后扫码付款——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柳信一向不接陌生号码的电话,所以干脆利落地挂断了。他把药装进袋子里,提着走出门,电话铃声却又喋喋不休地响起。

  神经病?这时,他忽然又想起了昨天半夜的那通电话。

  被江闲折腾得太狠,他又体力不支,很快就把那通电话抛到了脑后,一点印象也没有,直到现在才记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进来了一条短信:

  【我是柳筝,有急事找你,接电话。】

  柳筝找他能有什么好事?但他平时不是个纠缠的性子,一般只会打一两次电话,柳信不接就不会再打过来。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打了好几个,看上去还有继续打的趋势,应该确实有要紧事。

  思及此处,柳信不满地啧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按下了接听键。

  “柳信,回老宅一趟。”

  老宅?柳信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问:“爷爷找我干什么?”

  柳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爷爷知道你的事了。”

  柳信眉心一跳:“什么事?”

  柳筝闻言讽刺一笑:“当然是你搞男人那些破事。”

  “……”

  柳信面上覆了一层阴霾。

  不因别的,只因他这个爷爷是位极其传统武断的人。老人家位高权重,控制欲极强,绝对看不得子孙后代剑走偏锋。

  虽然柳信和柳筝都是他的孙子,但地位到底不一样。摊开讲,柳筝毕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在他老人家的传统观念里,只有柳信配得上传宗接代,续柳家的种。

  因此柳筝在外面花天酒地了这么多年,老人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当没看见。至于柳志鸣,老人家也彻底断了念想——一滩烂泥,扶了也没用,干脆就让他继续烂着吧。

  可就算这样,老人家也只是做到了不短他吃穿,每月都让柳筝给他一笔不菲的零花钱(之后还被柳筝私自停了),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私生活了?

  柳信理不出头绪,他冷着脸,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说的?”

  柳筝轻嗤一声,他语气莫辨地笑笑:“你在学校那点破事儿我早就知道了,要说早说了,还用等到现在?”

  “好心提醒你一句,赶紧从你男人的床上滚下来。老爷子大发雷霆,听说昨天下午砸了一屋子东西,劝你早点过去。”

  柳信神情更冷,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没再听柳筝多说一句。

  毕竟多听一句,就多沾些晦气。

  柳信手里还提着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药给江闲送去。

  到了酒店,他拿房卡刷开门,把药随手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他本想转身就走,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用手探了探江闲的额头——不算热,应该没事。

  突然,他的手被握住。柳信垂头观察,还以为是江闲醒了,没想到这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柳信失笑,他把江闲的手塞回被子里,又在他紧闭着的眼睛上亲了亲:

  “等我回来。”

  柳家老宅。

  柳建业正拄着一根手杖,用力地敲在昂贵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的柳信,手刚扬起了一个弧度,却又无力地垂落了下来——他身体不行了。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分出眼神来关注柳信的近况,更不会知道这个孙子居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干了那么多龌龊事!

  “简直是……伤风败俗!”他愤怒地敲着拐杖,面容威严又可怖,“我就知道柳志鸣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看他把你教成了什么德行……”

  他老了,情绪激动时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抚了抚胸口,不容置喙道:

  “正好最近我有个跨洋项目,你跟着我,我来亲手教你。”

  ……

  “我世面见的比你多,你只是误入歧途,并不是真的喜欢上了男人。”

  ……

  “混帐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