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被江闲拒绝时, 他眼底全是不耐和冷淡,虽然没表现出明显的厌烦来,但董云仍真切地感受到了。

  但这次对上柳信则不然。虽然他的眉心是蹙着的,但面上却并无任何不耐, 仿佛只是表面做个样子, 心底并无任何排斥。

  董云心底那丝不安又冒了出来,并且疯狂生长蔓延, 似是要让这丝危机感包裹住整个心脏。

  他硬生生克制住了这丝莫名的情绪, 又抬头去看江闲的反应。

  但他们却没什么反应。

  柳信只将那封粉色的情书强制性地塞到了江闲的手里, 然后自顾自转身离开,再也没和江闲说一句话。

  江闲直到他离开时眉心才放松些许, 他看了那粉红色的信封一眼,然后转手将它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毕竟他知道,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那张粉色的纸像一片落叶一样,晃晃悠悠地碰到了垃圾桶的边缘, 又晃晃悠悠地沉了进去, 直至被一片黑暗吞噬。

  “江闲,这个柳信怎么一直都不死心啊, 你都拒绝他多少次了?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董云有心试探道。

  岂料江闲却没附和他, 他的面色寒了几分,对着董云冰冷道:“管好你自己。”

  董云怔了怔, 刚想说些什么,但江闲却没再给他机会, 只顾自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群从实验室一起出来的人也在一瞬间散了伙, 各做各的去了。

  柳信正在一间空教室里等着他。

  刚刚他靠近他时, 眼神朝这个方向示意了一下, 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别换衣服。”

  江闲看懂了他的暗示, 他虽不知道柳信要做什么,但对他一向是纵容的,也就由他去了。

  待江闲推开门走进教室里面时,柳信正背对着他看墙上的闹钟。

  这间教室没有多媒体白板,已经弃用很久了,所有的桌洞里都没有书本,空气中一丝书卷气都没有。

  墙上的闹钟也没电了,现在正指向凌晨五点的位置,给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好在这间教室虽然没人用,但到底是有保洁阿姨来经常打扫的,没真的积下一层厚厚的尘埃。

  江闲走到柳信身后,单手圈住柳信的腰,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

  从后面看,白色将黑色包裹的严严实实,浓浓的反差感不留余力地体现了出来。

  “在看什么?”

  柳信指了指头顶的钟表:“坏很久了。”

  “嗯。”

  柳信突然换了个话题:“那个男生喜欢你。”

  江闲怔了怔:“哪个?”

  “嗯,我想想……娃娃脸那个。”

  “董云?”

  柳信扯下江闲圈住他的手,然后转身正面他:“你问我?我又不认识他。”

  江闲抬手抚上了柳信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捏着:“我和他没说过几句话。”

  柳信摇了摇头,他伸手摸了摸江闲的白大褂,一边摸一边回答:“你不用跟我说,与我无关,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江闲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记仇?”

  柳信倾身上前,微微张口含住了江闲的喉结,湿润与干燥一触即分:“我说真的,不用告诉我,我无所谓的。”

  那丝即将要燃起的火瞬间被这句话浇灭了,连火星都不曾留下一星半点。

  江闲眼底的情绪如积雪一般,越来越厚,越来越浓,隐隐有崩塌之势。

  他将在他颈侧舔吻的柳信扯开,沉沉地看向他那双漂亮的眸子:

  “你明明知道的。”

  柳信沉默了一会儿,才答:“知道什么?”

  “为什么要装傻?”

  柳信这时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后退些许,和江闲隔出了不短的距离:

  “为什么一定要谈感情呢?”

  江闲深深地看向他的眼底,隐忍道:“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

  柳信笑了笑:“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侧过脸,看向窗外:“感情只会成为负累,我不想再套上什么莫名其妙的枷锁。”

  太阳落山了。

  良久,江闲才出声:“为什么不能试试?”

  柳信转过脸来,带着几分审视地打量他:“因为我不相信你。”

  按理说此刻心底应该划过一抹名为‘心痛’的情绪才是,但江闲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仿佛那里早已麻木了。

  他直视着柳信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感情来。但他的眼底如同一汪寂静的湖水,除了冷漠外什么都没有。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见江闲迟迟不说话,柳信又抛出了一个话题。

  心底那一缕缕酸涩被强行压下,江闲移开眸子,淡淡敷衍了句:“不知道。”

  柳信显然不信他,他自以为是地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

  “因为那次接吻?”

  “可能吧。”怎么可能。

  “那以后不亲了。”柳信没什么情绪地说。

  连柳信自己都没察觉,他违背了那最初制定的‘原则’。要是在以往,他若知道江闲喜欢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断掉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继续暧昧不清地相处着。

  “你在骗谁?”江闲眼底温度已降至冰点。

  “什么?”

  柳信怔了怔,还没等话音落下,他的唇边就印上了一片滚烫的柔软,未说出口的话连同尾音一起消失不见。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眼底闪过了一丝无措的情绪。很快,那丝无措便被掩去,他抬起手,想推开面前的人。

  可江闲早有防备,他姿态强硬地牵住了他的手,然后把五根手指插.入了他的指缝间,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柳信被迫仰头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吻逐渐加深、加重,细微的战栗顺着舌尖一层层递进,几乎要传递到心脏,影响到心脏跳动的频率。

  舌根被身前人吮的发麻,潮湿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侧,温热顺着空气的流动逐渐蔓延。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没有被酒精影响到的吻,也是彼此都需要坦诚面对的一个吻。

  窗外正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落日。

  火红的太阳浑身灼烧着,将周侧云霞都染至艳红,往常一碧如洗的天空也变成了绯色,微微颤抖着洒下暖色的光。

  光线照到柳信的眼睛里,将他黑沉的眸子映成了琥珀色,若往深处看,甚至能看见眼底藏了一朵红云,正被太阳灼烧着,蒸出一阵阵升腾的水汽。

  敏感的上颚被身前人细细密密地扫过,口腔的每一处都被攻城略地,细细品尝。

  江闲的吻既温柔又强势,像是要把人吞进肚子里,又像是要捧在手心里好好怜惜。

  柳信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他被压在讲台前,双手都被牵制住,只能脆弱地扬起脖颈,任身前人予取予求。

  一向代表纯洁的白色此刻紧紧压制住黑色,一点也不顾被染脏的后果,只紧紧地贴着、拥着,像是要把黑色揉进骨里,融合为一体一样。

  直到落日半悬,他们才轻喘着分开。

  江闲抬起拇指,替柳信抹去唇角沾着的晶莹,然后温声问道:

  “想明白了吗?”

  柳信眼尾一片绯红,像是一片薄薄的桃花瓣。他也不说话,只瞪着江闲,好像怕他又突然亲上来一样。

  “柳信,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以后不要后悔。”

  江闲揉了揉柳信尚还肿着的唇瓣,声音放得很轻:“但吻还是要接的。”

  柳信将脸撇到一旁,声音微哑道:“随你,我不会后悔。”

  江闲扯了扯唇角,敛去眸底的一丝黯淡:“嗯。”

  “对了,你把我叫到这里是想干什么?”

  柳信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盯着江闲看了一会儿,才答:“没见过你穿白大褂,想看看。”

  江闲沉默一瞬:“然后呢?”

  “没了。”

  “嗯?”江闲有些不信。

  柳信总是爱玩些刺激的,他一直都知道。

  “我在你心里就这个印象?”

  “谁让你阅片无数。”说起这个,江闲总会忍不住打翻心底的醋坛子。

  在认识柳信之前,他对这方面的事情没有半分兴趣,所以那种东西几乎没怎么看过。但柳信却不一样,他的理论知识丰富极了,虽说都实践在了他身上,但江闲心底仍是不怎么高兴。

  柳信闻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网址递给江闲:

  “这上面的很……”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教室里蓦地响起了一阵极其不和谐的声音。

  教室空旷宽敞,那声音传到了各个角落,还引起了几层回声。

  “……”

  柳信吓了一跳,他马上拿回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他心有余悸,脑海里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江闲就站在他身侧,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脸色瞬间更冷了。

  “以后少看这种东西。”

  柳信拒绝:“不要。”

  江闲脸色更沉:“有我就够了。”

  “这不一样。”

  江闲质问:“有什么不一样?”

  柳信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删了。”

  柳信才不听他的:“不删。”

  江闲冷声重复了一遍:“不删?”

  还没等柳信说话,温热强势的吻又一次落了下来。

  而他的手机也被江闲抽走,修长的手指随意点了两下,再递回来时那个网址已经打不开了。

  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