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信下午还有两节课要上。

  他先是回宿舍拿了一趟书,然后去教室占了个位子睡觉。

  阳光灿烂又慷慨,此时透过玻璃窗洒到柳信的脸上,为他周身拢上了一层金黄。

  睡梦中的他也明显察觉到了这丝热意,他困倦至极,不耐地皱眉,将薄卫衣的帽子拉到头上,丝毫没有要换位子的意思。

  待他完全清醒,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柳信的几个室友也到了教室,他们坐在柳信旁边,正小声的聊着天。

  “来了?”柳信刚睡醒,他抬头看向室友,声线里还存着一丝微微的沙哑。

  室友们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你醒了啊,我们刚刚还怕吵到你呢,都不敢大声说话。”

  柳信无精打采地点点头,然后又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室友们对视一眼,纷纷默契地停住了话茬。

  枯燥乏味的专业课让人昏昏欲睡,柳信的头越垂越低,有一次差点就磕上了桌角。

  “同学们,不要以为你们是大学生就可以彻底摆烂了,大学是你们迈入社会的先行棋,把握不住这步棋,将来就有可能满盘皆输!更何况你们已经大二了,大学都快过去一半了!竟然还有在睡觉的,都给我抬起头来!”

  室友们赶紧戳了戳柳信。

  柳信微抬眼皮,目光散乱。他人看上去是清醒了,但视线却没有任何聚焦。

  他以这样的状态熬了整整一个下午。

  下午5点40分,漫长难捱的专业课终于结束。

  “柳信,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室友们热心询问道。

  柳信此时并没有胃口:“不用了,我现在不饿,谢谢。”

  待室友们走后,柳信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他有些无聊,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就点到了那个纯白色头像。

  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和他的头像一样干净。

  柳信啧了一声,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

  他看了眼教室里的表,然后打开手机里的隐藏空间,戴上耳机安静地看了起来。

  耳机里的声音激烈又火热,间或夹杂着一声令人耳红心跳的喘息。柳信面无表情地看向屏幕,对视频里的画面无动于衷。

  “没意思。”他轻声道。

  突然,他微微挑眉,脑海里起了个怀心思。

  长按、分享、转发,动作一气呵成。

  纯白色头像很快就有了动静:

  【?】

  【学习资料。】

  敲完这四个字,柳信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于是又补充道:

  【好用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再给你一些。】

  【好。】

  柳信唇角微扬,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桌面,等待着对方的反馈。

  果不其然,还没过十分钟,手机就传来了一声震动:

  【……】

  【你平时就看这些?】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尽量少看,对身体不好。】

  柳信眸子里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失望,他撇撇嘴,一下子按灭了手机。

  更没意思了。

  另一边,江闲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清冷的眸子里罕见的显出一丝燥意。

  他将额前发丝抓的微微凌乱,然后打开教科书,试图用知识转移注意力。

  没过五分钟,那本教科书如同手机一样,也被他毫不留情地反扣在桌面上。

  他向来沉得住气,可那画面如同纠缠不散的鬼魅,在他的思绪里拉扯缠斗。

  只是他脑海中浮现的不是视频里的主角,而是柳信那半敞着的衣领,以及蜿蜒隐没于衣领之下的水痕。

  水杯被拿起、拧开,又拧紧、放下。

  江闲微微卸力,散漫地靠在了椅背上,然后握住桌子上的手机,神色不变地订好了酒店的房间。

  ——本来想晚上再订的。

  【江闲,李老师说有个紧急实验需要我们今晚做,你晚上什么时候有空?】

  与房间信息一同弹出的,是他同学的微信消息。

  【今晚没时间。】他蹙了蹙眉,心情莫名有些烦闷。

  【可是李老师那边很急……不过你有什么事啊需要大晚上去做?】

  【我去跟老师说。】

  江闲毫不犹豫地终止聊天,删掉了和他的聊天框,然后将视线停留在置顶聊天那一行。

  那人的头像是一只很可爱的海绵宝宝,和他本人的气质根本不符。

  不对,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颜色。

  【你也知道李老师的性格,你直接找她不就是得罪人吗?】

  【要不我替你去说?我脸皮厚,跟你不一样。】

  【江闲,你人还在吗?】

  江闲神色一冷,直接将他设置成了免打扰。

  当然,他也根本没想过要去找李老师。

  柳信无聊又空虚,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只能掏出课本潜心学习。

  待到柳信第二次抬头,发现时针已经指到了“8”这个数字。

  他掏出手机,给纯白色头像发了一条消息:

  【现在?】

  【嗯。】

  下一秒,对面又补了一句:【我在302号房等你。】

  柳信草草看完,便将手机揣回到兜里。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再加上柳信的脸十分惹人注目,稍不注意就可能遇上熟人。为了减少麻烦,他将卫衣的帽子拉到了头顶。

  h酒店。

  柳信先是摘下了卫衣的帽子,然后轻车熟路地走向前台,拿到了302号房的门卡。

  上楼、刷卡、开门,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在此之前就进行了数次。

  房间里关着灯,只有淋浴间透出微微的光亮和淅淅沥沥的水声。

  酒店的玻璃是磨砂的,但柳信依然可以看见男人模糊的侧影。

  他脱了鞋子,换上酒店的拖鞋,然后走向床的方向,自然而然的将墙壁上的灯按开。

  房间并不大,尤其是四五平米的淋浴间还占了其中一角,使得空间更为狭小。

  开灯之后,房间里的陈设一览无余,一张大床、一台电视机、一盏吊灯、一台空调,没了。

  也许是因为来光顾的客人大都是学生,钱包里往往没有太多钱,所以酒店设施也很一般,只能勉强做到隐私干净。

  不过对于他们来讲,这已经足够。

  十分钟后,里面的人终于出来了。

  “江闲,你好慢。”柳信仰躺在床上,眸色散乱,视线没有一丝聚焦。

  “你喜欢快的?”江闲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毛巾擦了擦湿发。

  柳信瞬间从床上坐起,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喜欢。”

  江闲自动无视了他的话,只将一块新浴巾递给了他。

  “谢谢。”

  “不客气。”江闲垂着眸,神色依旧很淡。

  很快,柳信也洗完了。

  吊灯逐渐重影,光点在柳信眼前不断闪烁,变幻出一个又一个图案。远远近近,朦胧的光影又不时被身前人挡住,他只能窥见一角残破的轮廓。

  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倾身将江闲的脖子拉下,温热潮湿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耳侧,“对了,我白天的表演怎么样?”

  江闲闻言动作一顿,他垂了垂眸,将视线落到了柳信的唇间。

  他的唇很饱满,此刻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色泽,极易勾起他人采撷的欲望。但由于刚洗了澡,那唇色还是淡淡的,不似白日那般瑰丽明艳。

  江闲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瞬,紧接着又克制地移开目光——他们还不曾接过吻。

  眸光轻移,那颗痣又明晃晃地撞入了他的视线。

  柳信的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很不起眼,不靠近根本看不出来。那颗痣像滴在雪地里的血,极寒的冷裹挟着那滴红,将它冻成永恒的形状,乖顺地俯卧在耳垂间。

  红痣的主人本就没多少耐心,他见江闲这么久都不说话,眼底流露出不满来,然后挺了挺身催促。

  江闲的太阳穴倏然一跳,这才终于开了口,只是声音有些哑,“你这个小骗子。”

  然后不等柳信反应,他俯身含上了他的耳垂。

  温热,柔软。

  柳信不怕痒,他淡淡品味着江闲刚刚说的话,不由得敛眸低笑。

  骗子……挺有趣的比喻。

  如若江闲看向他的眼睛,定会发现他的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只可惜他没看,也不想看。

  好似是惩罚他此刻的笑,又似是宣泄心底的涩意,江闲一口咬上柳信的耳垂,在上面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牙印。

  咬痕缀在红痣之上,像是给圆月筑了个巢。

  “你是狗吗?”柳信吃痛,将他的头推开,捂着耳垂皱眉。

  “狗?”江闲轻声重复了一遍,“你的吗?”他冷静地看向他,语气慢悠悠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喜欢开玩笑,心情很好吗?”柳信放下捂住耳垂的手,抱过旁边的白色抱枕,随口问道。

  岂料江闲微微点头,“嗯。”

  “说来听听。”柳信将抱枕靠在身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上去。

  毕竟江闲的性子一向冷淡,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高兴,因此罕见的产生了一抹好奇。

  他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江闲却不说话,他只垂眸看向柳信。

  他生的白皙,从上到下都是。

  只是就在刚才,雪白的奶油上被淋了星星点点的草莓酱,就像白天那束红玫瑰的花瓣一样,红与白交织着诞下一抹抹暧昧。

  “那束玫瑰呢?”他看向柳信的眼睛。

  “被我扔了。”他语气坦然,双眸里映出一圈吊灯的光影。

  江闲莫名觉得那光亮有些刺眼,于是起身关了房间里唯一一盏灯。

  “再来一次还是休息?”

  柳信支起身,以实际行动回应了他。

  第二天,柳信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温热的日光将他紧紧包裹,就像是浸在了蜜糖罐里,成为那颗唯一的最诱人的软糖。

  大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江闲很早就走了。

  他的眼神有些散乱,额前碎发也是乱的。他随意抓了抓,起身走向了淋浴间。

  柳信照了照镜子,表示很满意。江闲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从不会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就如同他们的关系一般,都是不见光的。

  洗漱完后,他随手打开手机,发现了纯白头像在一个小时前的留言:

  【醒了和我说一下。】

  【醒了。】

  手机很快发出了‘叮——’的一声:

  【刚刚给你订了早餐,记得吃。】

  柳信挑挑眉,这还是江闲第一次自作主张给他订饭。

  【谢谢,多少钱?】

  【没多少。】

  柳信也不废话,直接转了五十元给他。他不愿欠人人情,即使这个人他在不久之前还睡过。

  他看着数额越来越少的银行卡余额,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是时候该找份兼职了,要不然该喝风了。

  早餐很快就到了。

  送来的早餐样式精致,而且一看就不便宜,不像是h酒店能提供出来的食物。柳信咂舌,江少爷出手实在是阔绰,看来五十块钱还是少了。

  可惜柳信没什么胃口,只潦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他穿好衣服后去前台退了房,然后慢悠悠地晃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