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失乐园>第四章 甘愿奉献的慈善家

  穿过坠着紫藤花的长廊,路的尽头是白色罗马柱凉亭,支撑的柱子被雕刻成不着片缕的圣女,她们被玫瑰缠绕,卷曲的长发包裹身躯,低头祈福。

  石桌上已经摆放好咖啡杯具,旁边放着几盘精致的点心,同色的扶手椅上靠背也印着大朵的玫瑰,垂下的真丝薄毯两头细碎的穗子随着青年抬起腿压在膝盖上而晃动。

  青年身体瘦削高挑,四肢纤长,上身穿着修身的雪纺衫,肥大的泡泡袖和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随着他拿起咖啡杯而一起垂下,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蕾丝花边散成一片遮住黑色紧身长裤,侧面的淡粉色宝石袖扣光彩夺目,与他的短发色彩一致。

  乔纳兹舌尖舔去嘴唇上的咖啡泡沫,缺少泡沫的那一小块褐色仿佛倒映出他那双粉钻般的双眼,眼珠移动向左侧,乔纳兹抬起放在腿上的手伸向约书亚,“不过来吗?”

  约书亚回神,思绪飘忽,他想这是位如同沾满露水的玫瑰一样娇艳欲滴的青年,他隐晦掠过乔纳兹粉色的眼珠。

  “尊敬的伯爵大人,非常荣幸成为您的客人。”在胸前画着十字,约书亚俯身行礼。

  “亲爱的神父,请称呼我为乔纳兹,我允许你得知我的名字。”他示意约书亚坐下,将咖啡杯推到他面前,指尖绕着杯沿停在约书亚视线下。

  热气熏着指腹,也许是皮肤娇气指头粉嫩起来,约书亚接过咖啡杯,唇印恰巧印在指腹停留的位置,香氛的咖啡香醇味道奇佳,他微笑,“深感荣幸以我唇齿可以念诵您的名字,请允许我请求您也称呼我的名字,约书亚。”

  面对尊贵的伯爵,约书亚尽显绅士风度,这凉亭里是不知萦绕多少年的花香,早已沁进泥土中,让约书亚的思维也被花香熏得柔软,而倚在扶手椅上的乔纳兹仿佛成了花香的源头,娇艳又纯洁,正如周围环伺的赤裸圣女。

  “约书亚,亚克执事在我面前可是夸了你许久,果然亚克执事没有骗我。”手指挡住嘴唇,乔纳兹小声地打个哈欠,他神情懒洋洋的,透露着满身的惰气。

  约书亚略带羞涩地低下头,嘴角的淡笑一直没有消失,“亚克也向我夸赞过您的善行,我一定要再次感谢他指引我过来见您。”

  笑容出现在乔纳兹脸上,他带着趣味打量着约书亚,忍俊不禁,“哦,真是有意思,亚克执事可真是个调皮的人,他是这样夸赞我的吗?”

  约书亚疑惑他的反应,依旧优雅地赞道,“是的,他说您是流浪的慈善家,我想您一定帮助过很多人。”

  乔纳兹粉色的眼珠在闪烁,被逗得哈哈大笑,中指擦去眼尾泪花,“我的确在流浪,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城市,但算不算慈善家这可真让我也疑惑,也许亲爱的约书亚神父,你会给我一个答案。”

  “我想只有从你口中得出的回答,才真正能证明我是否是一位慈善家。”

  乔纳兹开始叙述他的故事,干净的嗓音与逐渐减少的咖啡,与花香与青年被风吹起的短发一起形成清晨徐徐展开的画卷。

  乔纳兹出生在世袭多代的伯爵家中,拥有庞大的领地和花不完的金币,他的尊贵和财富以及俊朗的容颜,导致不会有人不喜爱他,他们喜欢他就像喜欢金钱一样理所当然。

  但那汹涌的围堵过来的爱,像是翻涌的浪潮裹挟着乔纳兹卷着大浪拍打在沙滩上,他受够那些炙热的目光,他知道他们不是真的喜爱他,他所被喜爱的只有那人力走不完的领地和那足以让巨龙嫉妒的财富。

  这真相让乔纳兹难过,他成了财富和领地,是伯爵却不是他自己,这份痛苦让他堕落在酒精里麻醉意志,直到被父亲带去教堂的那一天,在神的注视下,他被灌满神的爱意。

  也终于明白神的奉献与伟大,他清楚与神交汇的那一刻他已经成为神的使徒。

  于是乔纳兹建立学校,教堂,救济站,他帮助穷人,帮助乞丐,帮助平民,帮助任何向他求助的人。

  他走过越来越多地城市,他得到越来越多地赞美,可是依旧还有人在痛苦,依旧有人还在麻木,依旧有人得不到满足,乔纳兹知道这是他所奉献得还不够多。

  听到这约书亚已经在亲吻十字架,乔纳兹所做过的善事多到让他惊讶,约书亚由衷地说,“以神的名赞美您,亲爱的乔纳兹天主最圣洁的天使,将亲自接引您去往天堂。”

  “不,约书亚你应该听完。”乔纳兹将糕点上沾染奶油的草莓放入口中,吸吮指尖的甜奶油,“我可以解决他们的痛苦,贫穷,困难,但很遗憾他们还是沉浸在悲恸中。”

  “那身体发颤的男人告诉我,我解救了他们的灵魂,却还没能解救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身体被魔鬼偷去,被欲望的火焰点燃时刻痛苦。”

  “我真是蠢笨,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份苦难,是的,我的解救还不够全面,只有灵魂和身体共同释放,才是真正地帮助他们。”

  “所以我每天接见三位客人,不论他们的身份地位,美貌丑陋,健全残疾,我完全地奉献自己以求解救他们的躯壳。”

  望着皱紧眉头,心不在焉拨弄手指的约书亚,乔纳兹慢慢地吐气,似乎怕吹乱他的思绪,“约书亚,你觉得我算是慈善家吗?”

  约书亚没有回答,罕见地沉默起来,只是手指拨弄得更快,周围的花香这一刻也变得过分浓郁,以至于似乎形成粉红色的雾霭,模糊了乔纳兹的面容。

  半晌他弯下腰,叹息声砸在地板上,“您是如何奉献的呢?如何解救他们的躯壳呢?”

  “我想最重要的,您没有告诉我,所以我也没办法回答您。”

  “的确,仅是言语对你可不公平。”翘起的腿放下,站起身更显得他腰身瘦弱,宛若花梗似的容易折断。

  一排扣子被解开,宽大的袖子带着衣服一起掉在椅子上,凉亭内阳光被隔绝,阴影使这里免受灼热,可那副身躯竟像能吸收阳光,在阴影里闪着水面一样晶莹的波光。

  可惜百合花瓣一样的皮肤上刻满大大小小的伤痕,有齿痕,有烫伤,有刀疤,有细密的针孔,有人为的刺青,也许是脱离了衣服的遮挡,约书亚闻到了乔纳兹身上的香气,石楠花的香氛。

  “约书亚神父,请在我身上释放让你痛苦的欲望吧。”丝绸腰带连带着裤子一起掉在地上,小腿一扫将糕点打翻,奶油和果酱粘在乔纳兹脚背和小腿上。

  他一条腿横至在桌面,一条腿踮着脚尖支撑身体,上身绷紧仰着头颅,乳白色皮肤一览无余,包括双腿间同样干净的性器,上面一排银色的小环挂着晃动的铃铛。

  约书亚喝着咖啡,苦涩的味道冲淡石楠花气味,胸前的十字架坠着他的脖颈,这一刻仿佛变得更加沉重。

  “伯爵,我的灵魂和身体都已经献给我的主,我没有任何欲望需要释放,恐怕我成为不了您的客人。”

  杯底残留的咖啡印着缩小的扭曲的身形,约书亚手指一颤打倒杯子,流出的咖啡和被碾碎的糕点混合。

  “约书亚!我的奉献对你而言不算是慈善吗?为了成全我的善行,来吧,无论你想怎么释放自己我都可以承受,你无需在我身上隐藏自己。”他张开双手举到半空,像那些圣女一样合十祈祷,他的身上也缠绕玫瑰,化成烙印刻在他皮肤上。

  约书亚转过身,桌上甜腻的糕点气味和石楠花气味融合,腥甜地让他有些恶心,他听到乔纳兹手掌按在那些糕点上碾碎,奶油被挤压也许鼓起一个泡,蛋糕底被压扁像个茶杯垫。

  他在向约书亚靠近。

  腥甜的气味从背后拥抱他,只被编织的银发挡住一半的脖颈,感受到乔纳兹轻柔地呼吸。

  手指按在僵硬住得脊骨上,温热的气息更近,两片温润的嘴唇印在脖颈皮肤上。

  约书亚猛地扭过腰身,银发甩动,发尾擦过乔纳兹的脸颊,他慌乱地后退几步,后背撞在圣女身上,疼痛冲散脊骨残留的触感。

  “我想我该离开了!”将十字架放在口中,约书亚的视线没有一瞬落在乔纳兹身上,这里的花香已经不再让他感到放松。

  乔纳兹并没有阻拦,坐在桌面,双腿垂下摆动,抬起一条腿的脚尖指着约书亚,“亲爱的神父,压抑欲望只会痛苦,我是神的使徒,我的奉献是为了免除你们的痛苦,这是神的爱,你应该接受。”

  约书亚摇头,不再开口。

  “好吧。”乔纳兹无奈地收回脚,跳下桌子走到一位圣女身旁,拉动垂下的铃铛,不一会儿,仆人牵着一条长毛白狗走进凉亭,那条狗毛发柔顺,恍若上好的丝绸缎子,而且模样也可爱,乖巧地跑向乔纳兹,将狗头倚在他腿边,用舌头舔着乔纳兹的腿肚。

  “我的仆人会送你离开。”

  约书亚看着那条狗,似乎与某位尊贵的先生养的是同一品种,且长得一模一样。

  见约书亚看着白狗,乔纳兹蹲下身体手臂环绕住狗的脖子,亲近地用头发蹭着狗脸,“这是索多玛城内那位侯爵的狗,他最近总是苦恼这条血统高贵的狗食欲缺乏,情绪低落,于是请求让它成为我的客人,释放它的痛苦。”

  “于是每天它都会是其中一位客人,你看它现在是多么的快乐。”乔纳兹抚摸白狗的毛发,白狗欢乐的摇动尾巴,汪汪叫着扑倒乔纳兹,急不可耐地凑到他双腿间,嗅着那里的气味,留着涎水兴奋地舔的那里铃铛不停晃动。

  口中的十字架又掉回胸前,约书亚闭上眼睛,没有情感地仿佛替神传达旨意地说,“伯爵,我的答案是你不是慈善家,神最纯洁的天使将关上通往天堂的门,并且永远不会为了你敞开。”

  约书亚按照来时的路离开,穿过缀满紫藤花的长廊,他还能听见那不停响动的铃声和乔纳兹的欢笑。

  约书亚捂住耳朵,冲出紫藤花的范围,跑出蔷薇拱门的范围,逃出马利多庄园,坐上马车皮鞭抽在马的屁股上,那两匹马便比他还要急着回去塞维利亚大教堂。

  回到教堂,亚克就像一直守在门口等待一样,立刻出现在马车前,他本想与跳下马车的约书亚打招呼,却又被他推开,眼睁睁看着他冲向自己的房间,亚克知道,他又要去给约书亚准备洗澡用的井水和圣水了,他真担忧约书亚的皮肤。

  又是一样的脱去达拉里斯,整个人沉在水底,这次比上次时间还要长,长到水面已经不停地冒出气泡,直到约书亚无法再忍受窒息的感觉才冲出水面,趴在木桶边缘无力地喘息着。

  他的眼睛失神,黑黝黝的瞳孔放大遮蔽他本来的蓝色虹膜,他的嘴唇不停地上下撞击,快速到几乎听不清字眼的声音出现在屋内。

  “看那,我要叫他病卧在床,那些与她行淫的人,若不悔改所行的,我也要叫他们同受大患难。”

  “如不悔改,就要灭亡。”

  “如不忏悔,我就临到你那里,用剑刺进你的胸口。我几时临到,你也绝不知道。”

  约书亚一遍一遍地忏悔,他亲吻十字架如同亲吻神的嘴唇,而这将洗尽他的罪恶。

  马利多庄园凉亭内,乔纳兹按住狗头,用脚将它踢到一边,刚刚还玩得开心的白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翻脸,委屈地躲到圣女石柱后面。

  那一直露着标准微笑的仆人身体扭曲,化成一摊淤泥流淌在凉亭内的地板上。

  乔纳兹又坐回扶手椅上,翘着自己的腿压住另一条腿的膝盖,双手交叉托住下巴,一面摇头一面遗憾地叹气,“三次都没有将他蛊惑。”粉红的舌头伸出,两边唇角咧开,“真是有趣,亲爱的约书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