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潮在宿舍楼下刚停好车,口袋里手机就响了,拿起一看,屏幕上写着[老爸]二字。
他赶紧接通,先喊了一声爸,才听到对面传来汪汐得意的笑声。
“哈哈哈,爸爸,哥哥果然叫错了。”
女孩的笑声不断传来,汪潮也被她逗乐了,他无奈撇撇嘴,“小汐,你怎么用爸的手机整哥哥啊。”
汪汐捧着手机嘟囔道:“哥你回来了也不说,还是爸爸猜到你该到了,才让我打电话问问的。”
“抱歉啊小汐,你和爸说我现在就回去。”
挂了电话,汪潮又发动车子往西城区开去。
临近晚饭时间,路上的车堵成了长龙,身后不断传来不耐烦的喇叭声,偶尔还会遇见几个加塞的混蛋。
汪潮撑起脑袋慢慢等着,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和叶晋舟相处的这短短两个月里,他的耐心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
熬了四十多分钟,他终于看见了妹妹站在院门口冲自己招手。
“嘀嘀——”
他按下喇叭和妹妹打起招呼,然后笑着开进了室内车库。
“哥!”
汪汐从电梯里冲了出来,一下扑进哥哥怀里,汪潮提着礼物,空不出手抱她,只能任由妹妹向自己撒着娇。
兄妹二人上到一楼,汪汐拉着汪潮一直向厨房去。
拉开厨房的门,汪潮闻见了浓香的糖醋味,汪年兴系着围裙,正在往鱼盘旁边点缀装饰。
他扭头看见被女儿紧紧环抱的儿子,不动神色问:“回来了?”
汪潮点点头,咧嘴一笑。
汪年兴收回眼神,罕见的抱怨了一句:“回来了也不先回家,又和卢尚去鬼混了吧。”
汪潮霎时收住笑,挠挠鼻尖狡辩着,“卢尚他心情不太好,就陪了会儿。”
他见那盘糖醋鱼已经装饰妥当,于是把礼物塞进妹妹手里,赶紧去端菜。
餐桌上,所有熟食都是汪年兴亲自下厨做的,老头多年没掌勺,手艺却不减当年。
汪汐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伴着米饭吃得很香,汪潮抠出鱼眼放进她碗里,又夹了块糖醋里脊放到旁边。
“儿子。”
汪年兴抿完酒然开口,“这次画展怎么样?”
汪潮抬头回了句还行,他以为父亲只是简单的问问,没想到汪年兴接下来说的话让他食不知味。
只听汪年兴叹口气后说:“下个月你兰姨就走整六年了,这几年开分店我也没顾得上,我打算把你兰姨的作品都拿出来,也给她办个展。”
许是说多了总会想起过去的事,汪年兴的脸上明显起了哀色。
他抬眼看了看认真听话的儿子,又瞟去一眼放下筷子的女儿,继续道:“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走的又早,实在没怎么享过福,能把画拿出来让大家欣赏,一直是她的愿望。”
听到这里,汪潮想起总店大厅内曾挂过几幅兰姨的画,但其中一张被客人的熊孩子给划毁了,为此,汪年兴头一次在工作人员面前发了大火。
自那之后,他撤走了所有的画,全部珍藏进三楼独属兰姨的房间内。
“爸。”
汪潮适宜的开口了,“这次策划方挺不错的,虽然是合展,但主题、展品以及宣传推广做的都挺到位的,要不我把他家微信发您?”
汪年兴听完摆了下手,催促女儿快吃后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
“汪潮。”
汪潮正了神色,放下筷子坐直身体面向父亲。
汪年兴给他倒了一杯酒,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托付道:“这种事你有经验,年关刚过公司还要忙,这事儿,爸就拜托给你了。”
汪潮一惊,端起杯子猛灌一口,浓烈的白酒瞬间在食道内炸开。
他不敢相信,回国短短几个月,父亲对自己的器重已经到了如此程度。
于是认真的点头承诺道:“爸,您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
汪年兴看向他,突然宠笑出声,“你这臭小子,当年让你出国学金融,你跟我撂挑子偷偷改去学画画,虽然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和你兰姨待久了,喜欢画画,也愿意延续她的爱好,但我毕竟是你爸爸,你做事前还是应该和我多商量商量。”
汪潮认真听完,难为情的抬手蹭蹭鼻尖,“嘿爸,我那会儿刚成年不懂事,现在不会那样了。”
他起身给父亲倒满酒,又说:“其实我小时候就喜欢画画,是打小的爱好了,如果不是爸您支持我,现在我也不可能出展,更不可……”
“小汐。”
汪年兴突然打断儿子的话,转头看向女儿,“你去找阿姨,让她煮点饺子,爸爸想吃饺子了。”
汪汐看看爸爸,又看看哥哥,哦了声就朝阿姨的房间去。
见女儿走远,汪年兴轻轻敲了敲桌面,双眉微蹙。
“小潮。”他端起儿子倒满的酒,轻轻抿了一小口,严肃说道:
“不管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进了汪家就是我汪年兴的儿子,以前的事也好,人也好都不要再提。”
他顿了顿,又看向汪汐离开的方向继续说:“自打汪汐出生后,我为了和她瞒住你的过去,已经跟你兰姨家那些嚼是非的很久不来往了,你自己在汪汐面前也注意点。”
汪潮心头一紧,瞬间才明白自己确实得意忘形了。
只听汪年兴猛咳几声,平缓气息后喝了口温水,“你毕竟也叫了我十几年的爸爸,只要这一声爸爸不停,所有事我都会替你考虑周全。”
几句话说的汪潮鼻头一酸,眼泪差点也快掉了出来,好在汪汐回来了,父子俩的煽情对话在此时戛然而止。
晚上,汪潮洗漱完毕正准备躺床上休息,卢尚的电话来的突然,打断了他的动作。
原本他还想和叶晋舟聊会儿天,被这么一搅局,心里暗暗不爽。
“喂。”他没好气的接通电话,就听见那边传来吸溜鼻子的声音。
“少爷。”
卢尚显然喝多了,这声少爷娇弱的汪潮浑身发麻,他将手机远离耳边半米之外,问:“你发什么疯呢?”
那边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就是听令哐啷一阵碰撞的声音,然后响起了呕吐声。
汪潮忍住了胃里的反酸,起身穿上了衣服走出卧室。
父亲房间已经没有了动静,汪汐也早早进入梦乡,他不敢发出太大响声,裹紧围巾后叫了辆网约车,轻轻从侧门离开了家。
尚瘾纹身馆没有开灯,汪潮抬头看向二楼,已然漆黑一片。
他掏出手机打给卢尚,始终没有人接,门敲的哐当哐当响,引来周围还在营业的店内员工的注意。
汪潮无奈,手伸进每一个口袋里翻找,他记得卢尚留给自己一个店里的钥匙,还说让他妥善保管。
摸了一分钟,他终于从羽绒服内测深处的口袋里翻了出来。
开门进店,店里暖和极了,只是静的吓人,好像有一个怪物正猫在黑暗里准备随时发出攻击。
“老卢。”
汪潮试着喊了声,不见有人答。他摸黑往二楼去,脚步刚迈上台阶,就听一阵持续的巨响,卢尚从二楼楼梯口翻滚了下来。
“哎不是哥!你、你还好吧?别吓我啊!”
汪潮被吓了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卢尚便稳稳停在了他原先站着的地方。
“少爷你、你怎么躲开了……”
听到人还活着,汪潮松了口气,他转身打开灯抱怨道:“废话,我要不躲开,咱俩都得摔,利弊权衡,我觉得一个人受伤,另一个人照顾伤者,才是上上选。”
“哎哟我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那儿利弊权衡。”
卢尚翻了个身,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地面,以极度缓慢的速度站了起来。
汪潮见他能自己起来,于是走过去架住他,二人移动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你酒醒了?”
汪潮又开始在糖盒里挑奶糖,卢尚仿佛把肺里的气一下都叹完了,才道:“嗯醒了,刚才给你打电话纯属我喝傻了,这会儿没事了。”
啪!
汪潮听说他没事了,一巴掌就拍到他的后脑勺上,虽说这巴掌不重,卢尚还是疼得咧起了嘴。
“这就没事了?”
汪潮反问:“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都该进被窝了,你一个电话叫我来,这会儿就没事了?”
卢尚揉着被打疼的地方,瞬间察觉到了重点,“你回家了?”
见人点头,他又问:“所以呢,你这么生气,不单单因为是我的电话搅扰你的好梦的缘故吧。”
汪潮吞下奶糖点点头,“本来躺床上想给小舟打个视频来着。”
“重色轻友。”
卢尚撇过头悄悄骂了一句,他的声音不大,因为他不想再挨对方一巴掌。
“对了。”他岔开话题,“你家老头回去了吗,”
见对方点头,他又问:“咋样,还习惯吗?”
汪潮嗯了声,看来是习惯了,他把饭桌上和父亲的对话讲了一遍,听得卢尚也有些感动。
可汪潮话锋一转,皱眉看向卢尚,“老卢,其实有个事,我埋心里好多年了,一直想问问我爸,可又觉得问出来会伤了他。”
卢尚少见他严肃,于是坐直身体看过来,“什么事。”
汪潮垂下眼睛,不断揉搓着糖纸,他犹豫半天压低声音道:“你说,我爸和兰姨少年相爱多年,即使没孩子,也互相支撑着,他怎么会突然就和万玫有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