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汪潮预料的一样,叶晋舟又是拿着价格一阵比对,最终选了款一千出头的手机。
走出营业厅,汪潮引人进了奶茶店。一进店内,身心疲累的他立刻瘫在椅子上。
全糖红豆奶茶吸得嘶溜嘶溜直响,叶晋舟坐在对面,举着不习惯的新手机,蹙眉的样子像个学习使用智能机的老年人。
“你这速度太慢了,我来。”汪潮一把夺过,瞳孔和手指快速滑动,不一会儿便把叶晋舟常用的软件全部登陆好了。
“喏。”他递回去,又吸了口奶茶。
叶晋舟将信将疑的接过,“这就好了?”
汪潮不屑一嗤,“不信我?”
他探了下对面一口未动的半糖奶绿,手感温凉,于是往前推了一把,“放凉了就不好喝了,快喝。”
叶晋舟盯着手机低头尝了下,感觉味道有些怪,低头又喝了口,学着慢慢接受。
微信里,钱一分未动,银行卡也没有提取的痕迹,看来陈明强还没想到解锁手机的办法,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把手机拿去卖了。
叶晋舟非常希望是后面这个结果。如果陈明强卖掉手机,或多或少能得到一些钱,那样的话,可能就会暂时放弃来纠缠自己。
他按下锁屏,少见的夸了句:“你对手机还挺有研究。”
汪潮得意的提起嘴角,乐了,“所以说和我做朋友还是不错的吧,你说,这接下来几天你没有我该怎么过啊。”
“什么叫接下来几天没有你?”
叶晋舟很敏锐的捕捉到重要信息,他没察觉到这句话的肉麻程度,只隐隐觉得不安。
汪潮喝光奶茶,把管子抵住椰果,一颗一颗的吸了上来。他像只仓鼠一样,把剩下的椰果全部吸进嘴里,边嚼边说:“还记得年前我说要去参加画展吗,他们这次在良会的坞川市办。”
叶晋舟对良会这两个字既熟悉又陌生。
良会省是临省,也是妈妈的老家,晋乡就是那边一个边境小城的乡镇,听说每年一到开春,晋乡满街都是盛放的山茶花,美的像姑娘的白色长裙随风浅摇。
他收起羡慕的心点点头,“挺好,什么时候去。”
汪潮扫了眼时间,“六点飞机,等会儿吃完饭就走。”
轻松的回答却让叶晋舟瞳孔一颤,他抬头怔怔望向对面的人,内心像是刚到手的救命稻草,瞬间被连根拔断一般无助。
看来,这些天他得自己想办法躲避陈明强了。
汪潮没有发觉他的异样,起身再次抢过手机说道:“我想起来你还没做屏保吧,来,我给你弄一个。”
叶晋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目光看向对方时,才见他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干嘛?”叶晋舟问。
汪潮将二人框进屏幕里,伸手比了个耶,“什么干嘛,给你做个屏保啊。”
他见人没反应,转头用命令的口吻教训道:“喂老叶,你倒是给个表情啊。”
“不用,我就用原始的。”叶晋舟伸手要拿回来,一使劲,淤痕压到桌边,疼得他不敢再动。
他怕汪潮发现端倪,只好又坐了回去。
“哎快笑一个嘛。”
叶晋舟的耳朵被汪潮念得烦了,便学着他的样子,敷衍的伸出两根手指。
“再来一张再来一张。”汪潮见人妥协,得寸进尺的拉过椅子坐到叶晋舟身边,一把搂上对方脖子,紧紧贴了过去。
他掩藏不住开心,将两张照片分别设置为桌面和锁屏壁纸,一切完毕,心满意足还回手机。
叶晋舟看着这两张照片,无语却也无可奈何,他只等把这钱尽快还完,替手机赎了身再改回原装屏保。
他收起手机装进口袋,起身说:“走吧,请你吃饭,吃完饭送你去机场。”
“真的?”汪潮兴奋的站了起来,步子欢快的跟上前面的人,边走边不停追问:“真请我吃饭?你还有钱啊!等会儿真的送我去机场吗?不是骗我的吧。”
叶晋舟掏了掏耳朵,嗯声回道:“我骗过你吗。”
此话一出,汪潮倏地停住了脚步。
没骗过吗?
他记得很清楚,前几天叶晋舟才说过他活好价高、人傻钱多,还说自己对于叶晋舟来说只是个很好骗的傻子而已。
难道那些话都是实话吗?
“骗过……”他低头讷讷回答,叶晋舟没听清,转头问:“什么?”
眼前,汪潮的情绪明显不对了,明明刚才因为自己几句话就高兴的翘尾巴的小狗,这会儿耳朵耷拉,眼神也变得落寞。
“你怎么了。”叶晋舟停下脚步。
汪潮抬头,嘴巴翕动却没法开口,他很清楚,他们现在是朋友了,之前那些对话并不是朋友之间可以聊的话题。
“没事,脑袋抛锚了。”他摇摇头,非常努力的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搂上叶晋舟的脖子嚷道:“老叶,咱吃火锅去吧。”
叶晋舟似乎习惯了他这般举动,点头轻嗯,“行。”
火锅店内热气腾腾,汪潮终于补上了那顿遗憾的火锅。
这次,他特意没点最爱的鹌鹑蛋,反而叫了一盘又一盘的牛肉,涮好后就夹到对面。
叶晋舟的料碟堆满了煮熟的牛肉,已经看不见下面的蘸料。
“够了够了。”他边吃边阻止着汪潮的动作,“你这样,显得我像没吃过牛肉一样。”
汪潮头一次听到他讲逗趣的话,一没忍住,笑得前俯后仰。
“哎呀老叶,其实你这个人也不闷嘛。”
他擦了擦眼角飙出的泪,咳嗽两声继续说:“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就像块石头,我当时就想啊,什么时候能把你这块石头焐……”
话没说完,汪潮从得意忘形中猛地清醒,他睨向对面,看不出对方的情绪。
叶晋舟夹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淡然的表情好似没有听见刚才的话。他抬起筷子指指沸腾的汤底,说道:“鸭肠再煮要老了。”
“哦。”
汪潮夹出鸭肠咬一口,果然老了。
“汪潮。”
叶晋舟突然开口,将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他平淡的抬起眼睛,思考几秒,说道:“其实我觉得认识你挺幸运的。”
汪潮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重复了一遍:“幸运?”
叶晋舟收回目光点点头,“老实说,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认识你后,似乎朋友越来越多了。”
他说的诚恳,看起来并不像是要安慰谁。
汪潮的脑海里闪过卢尚、由景和张乐乐的脸,最后才是自己。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脸颊燥热,“我还没怎么听你夸过我,突然挺不习惯的。”
“汪潮。”
忽然,对面又喊了声他的名字,这次,他认真的竖起了耳朵。
叶晋舟收起筷子看向他,一笑,云淡风轻,“所以我们只做朋友吧,挺好的。”
“当然。”
汪潮尝到了不甘心的滋味,但也别无他法了。
他端起面前的可乐,和叶晋舟的的橙汁碰了下,犬牙灿灿、酒窝深深,“咱俩昨晚不就已经是朋友了吗。”
说完,仰头灌完了剩下的半听可乐。
水足饭饱,二人驾车驶到了机场方向的高速路上。
车里,摇滚音乐燥得很大声,汪潮用手指打着节奏,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老叶,我记得你会开车吧?”
叶晋舟没听清,“什么。”
汪潮加大了音量,“我说:你会开车吧。”听到副驾驶飘来一声不轻不重的会,他抬手拍了拍方向盘,说:“行,等会儿帮我把车开回市里,停宿舍楼下也行,你开着去养老院也行。”
不等人拒绝,他又补充道:“机场停个几天,小几百就没了,我可不想把钱浪费在那种地方。”
他知道叶晋舟把钱看的重要,况且现在对方正欠着自己一笔巨款,自然会答应。
果然,叶晋舟露出为难的表情,硬着头皮点点下巴。
很快,二人进到了机场大厅,汪潮取完票后转身张开怀抱,看起来像是在撒娇,“老叶,来,抱抱。”
叶晋舟下意识看向四周,拘谨到背后绷直成一条线,双手举起又放下,完全不知道该放哪。
汪潮忽然觉得做朋友可真好啊,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挑逗叶晋舟,不用担心对方会生气,也不会再被推开了。
他得寸进尺的凑过来,附耳悄声问:“怎么?朋友之间不能拥抱吗?”
叶晋舟被他架的下不来台,只好僵硬的举手绕到他的后背,象征性的拍了两下,“一路平安。”
汪潮乐了,撤开怀抱说道:“好嘞,等我回来,咱俩再去约会一次。”
“约会?”叶晋舟的眼睛头一次瞪得溜圆,“汪潮,我感觉你好像在耍我。”
“怎么会。”
汪潮连呼冤枉,“我和老卢就经常约会,你问他就知道了。”
他看了眼时间,找准机会逃脱,“得了不和你贫了,拜拜!”
叶晋舟站在警戒线外朝他挥了挥手,“去吧,平安。”
汪潮钻进了安检队伍里,忽然,他转身朝外飞去一个吻,然后转身曲臂,手指抵在头顶比了个大心,叶晋舟看着他没皮没脸的样子,无奈窃笑。
安检的队伍慢慢向前,等汪潮再转头时,已经看不见那个身影了。忽的,他心里的沉重消失,终于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
他望着那个方向,苦涩喃喃:“这场朋友游戏,我到底还要陪你玩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