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宋时景还是答应了他。
他向来不会用恶意去揣测别人,初识烛峫时,他的确对人恶劣,让他恼火生气,近几日相处下来,那些事便被他轻易忘却。
在心底,他认为他们是朋友。
烛峫是个急性子,迫不及待就要拉着宋时景离开,后者怕父亲担忧,要求留一封信件,表明去处。
偏偏就在这时,宋阳荣出关了。
半月时间,宋阳荣压下波动的灵力,心焦的赶往宋时景住所,他感觉到了阵法的波动,虽然担心,但是那个时候正是关键时候,他无法离开。
况且他认为自家儿子自小乖顺,应该不会冒险离开云中阁,或许是其他什么撞到了阵法。
远远的宋阳荣呼喊宋时景:“景儿,可在房屋中。”
宋时景提笔刚要写下,听见父亲呼喊一怔,放下笔,欢喜的想要向烛峫介绍,却见对方脸色霎时冷了下去。
烛峫闭目,平静心神,对宋时景仰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看来……我们走不了了。”
宋时景惘然。
宋阳荣没听见回应,心神不安,加快脚步向屋子奔去,但见庭前花开依旧,他心下稍缓。
停在门口,刚要开口,视线偏移,失神一瞬,喃喃自语:“你是……”
“怎么?”烛峫冷笑,“不记得我了吗?您可是我的‘大恩人’!”
背对宋时景,悄悄让龙鳞显现在脸颊处,宋阳荣呼吸一滞,脚步虚浮,堪堪扶住门墙。
他……到底还是找上来了。
纵使宋阳荣贵为一宗之主,此刻也是骇得肝胆俱裂,他根本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处置他的孩子。
宋时景奇怪父亲的反应,问道:“你真认识我父亲?”
烛峫换了脸色,随意道:“当然,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景兄以为我骗你不成?”
宋时景语塞,羞涩地低下头。实在是烛峫行事无所顾忌,又时常颠倒黑白,时间久了,话便当不得真了。
见烛峫与儿子交谈熟络,他缓了缓神问:“景儿,这位是?”
宋时景正色,收颌说:“之前孩儿……贪图玩乐,私自离开云中阁,在山下城中遇到危险,是他救了我。”
宋时景停顿,侧过头看烛峫一眼,继续道:“为了感谢他,孩儿便将他带回云中阁,他叫烛峫,是我的……朋友。”
烛峫神色阴恻恻地盯着宋阳荣,闻言嘴角上扬,用几分暧昧的眼神看向宋时景,被后者忽略。
呆子嘴上说他讨厌,却说他是朋友,口是心非。
“你!”宋阳荣绷紧身体,暗自凝结灵力,“为父不是说了吗,不能离开云中阁,你为什么还……”
“为什么不能离开!”烛峫打断他,面无表情:“伯父,景兄已经成年,再严加管教恐怕不合适吧?”
脸上挂上笑容,微躬身行礼,抬起眼眸不含感情:“您说呢?”
宋阳荣心里慌的厉害,怔怔看着烛峫,不知该说什么,诺诺半天道:“说的是……”
如今既然被找上门来,再说什么也无用,但是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保住景儿的性命。
宋阳荣勉强挤出笑容,脸上肌肉跳动:“小友帮助了景儿,实在让我不知该如何感谢,可否一谈?”
“可。”
错身让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皆用眼神示意宋时景留下。
宋阳荣带着烛峫向后屋竹林走去,那处清静,谈话不会被宋时景听见。
当瞧见原本平整草地上突兀的大坑时,他脚步一顿,当作不存在。
转身向烛峫深鞠躬行礼,“是我对不起你,为了儿子性命,不惜夺走你的龙鳞,我不会厚颜无耻地恳求原谅。”
“只是希望能等上一段时日,让我孩儿活下去。”宋阳荣眨动干涩的眼睛,他看不见烛峫的反应,心里很紧张。
“只要能等到景儿飞升,便可取下龙鳞归还于你,到那时要杀要剐,全凭你意。”
宋阳荣听见头顶传来笑声。
“你在装模作样给谁看?”在宋时景面前,烛峫从未露出如此凶恶的表情,眸子燃火,杀意喷薄而出。
“你夺走龙鳞,害我本该三百年在大荒的时光,只能三十余年都在孤冷的海底之下!”
“你害我受剥鳞之苦,忍受屈辱与嘲弄,本该自由翱翔的龙,成了笼子里无法腾飞的鸟儿。”
“如今你还敢求我?”烛峫捧腹大笑:“好一个无耻的人类!”
“你怎敢求我再将护心龙鳞予你!你应该知道护心龙鳞对于我族的重要性!”
烛峫低声说:“像你这般无耻之人竟然能教出宋时景这样的人,真是讽刺。”
宋阳荣羞愧难当,涨红脸不敢抬头。
“对不起!”再三道歉,含泪仰起头,声音颤抖:“我知道道歉没有用,我愧对你,但是……”聚集灵气,衣角震颤:“我不会让你带走龙鳞!”
烛峫注视宋阳荣,缓缓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您在说什么?”
“景兄是我的‘挚友’,我怎么会对他心怀不轨,害他性命呢,不过龙鳞而已。”
宋阳荣被他笑得后背发麻,抬手不知所措。
闭关的这些时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真救了景儿?”宋阳荣难以置信。
“当然。”烛峫不假思索,捻着手指:“景兄的心脏把我的龙鳞照顾得很好。”
宋阳荣瞪大眼睛,瞳孔放大:“你……你对景儿做了什么?”他手掌不可控地颤抖。
“景兄日夜与我抵足而眠,情谊非常,您说会做什么。”烛峫反问,表情轻视,当然是把手掌贴在宋时景心口,感知龙鳞,他儿子不是还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吗,还能挖心不成,蠢死了。
宋阳荣屏息,眼前一阵发黑,难道他对景儿行那污秽之事?
“你欺我儿年幼,对他……”宋阳荣仔细询问。
烛峫打断他,不悦道,“你这人怎么颠倒黑白,他可比我年长,况且他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烛峫突然明白宋时景面对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呆子儿有个无赖爹。
宋阳荣不依不饶,还要再问,烛峫心思一转,不愿和他白费口舌,转身去找宋时景。
与其和贼人浪费时间,还不如借景兄好好折磨他,烛峫眸光微暗,笑容不怀好意。
“景兄。”烛峫亲热地抱住宋时景。
在他耳边低声道:“今夜我留宿在你这里。”
宋时景不解:“为何?”
烛峫挤出苦恼忧伤的模样:“本想带你去海边,顺便见见家里人,如今却是见不成了。”
他一声声叹息:“有些想家,若是景兄陪我能好一些。”
宋时景心软,立刻拍背安慰起来:“日后有机会,我定陪你回家,一会我收拾床铺,便住在我这吧。”
宋阳荣刚转进门来,就惊闻此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稳住身体看二人抱住,又呛得一阵干咳。
“父亲怎么了?”宋时景关怀问道。
“无事。”宋阳荣急急摆手,脸色难看:“你们这是?”
“烛峫小弟想家了。”
烛峫轻轻掐了一下宋时景的腰,咬着牙:“叫我名字。”
宋时景抿嘴忍笑。
宋阳荣眼睛登时亮了,“若是想家,为父可以送他回去,日后有空再来。”
烛峫还抱着宋时景没撒手,闻言撇过眼神:“虽然想家,但是我更舍不得景兄,景兄一人在云中阁,难免让我牵挂。”
他比宋时景高,躬身趴在宋时景肩窝很搞笑,宋阳荣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不如我带景兄回一趟家,过一段时日再送回来可好,伯父?”烛峫笑得眯起眼睛。
让宋阳荣心头发冷,再送回来怕不是儿子都变成一段一段的了。
“这……这景儿不知事,贸然进入人世不美,还需我再教导一段时日,不便离开云中阁。”
“那我便替伯父细心‘教导’了。”烛峫又说。
气息吐在宋时景咽喉处,让他发痒,抬起手推着烛峫。
烛峫更用力抱紧宋时景,他正吓唬宋阳荣,怎么能松开对方的‘死穴’。
宋时景低声说:“痒。”
烛峫委屈:“我想家……”
宋时景心里不忍,由着他了。
在宋阳荣眼中,二人却是耳鬓厮磨,他只觉太阳穴跳动地疼,让他捂住额头。
“伯父刚出关,想必需要休息。”
宋阳荣脸色发白:“不用,我很好。”
他笑比哭难看,看得烛峫心里美滋滋的,解气的很。
“父亲需要吃一些东西吗?”宋时景关切,他看父亲脸色不是很好。
“需要,父亲的确犯了口腹之欲。”
“我去取。”宋时景挣脱烛峫的手臂,去厨房取瓜果饭菜。
揉搓脸庞,宋阳荣让自己看上去谦和一些:“无论如何你愿意将龙鳞暂时留在景儿体内,我都是很感激你的。”
“诚如我说,待到景儿飞升,我命由你处置,但是……”宋阳荣难以启齿:“你不可以……”
他脸红了又黑:“不可以对他有非分之想。”他回来后调查许久关于龙族的事,知晓龙族性淫,不在乎伴侣身份种族。
因此,他更想说的是,不许烛峫采补他的儿子。
烛峫疑惑,没听明白,什么叫非分之想?他想取回龙鳞算什么非分之想!
“它本来就是我的。”
宋阳荣惊讶他的理直气壮,全身都抖起来:“难道……难道你已经……”
烛峫上下打量宋阳荣,觉得此人言语颠倒,很不正常。
“当然。”不接触宋时景的身体,他怎么探查龙鳞的状态。
宋阳荣眼前一黑,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失神喃喃自语:“孩子,为父对不起你。”
他指着烛峫:“孽……”语顿,扇了自己一巴掌:“畜生啊!”
宋阳荣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
宋时景提着饭盒回来时,不见宋阳荣,问:“我父亲呢?”
烛峫比他还奇怪:“不知道,他看上去有些累了,可能去休息了。”
“那这饭盒我给他放到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