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任然,岁月如梭,半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这半年来,我主要忙着开一处分店。
开店之前,身为大老板的寇子今,倒是很热情地带我去看了一圈本地的繁华街景,并且指了指一处装修甚雅的宅舍。
“这地方是我盘下来的,可一时想不到什么用处,不如你拿去用吧。”
这却被我严词拒绝。
我当时顶着惨白惨白的阳光,拉着他的手认真道:“我是穷过,但没孬过。你这样白送我,是觉得我以后都还不起么?”
“都是做生意的人了,心气还是这么高啊。”
小寇见我坚持,立刻改口笑道。
“那就不送,我租你这个地方,你每个月赚钱交租金。”
嗯嗯,这还差不多嘛,这说起话来才像我聂小棠的朋友嘛。
我又在心里默默计算一下前期的投入,寇子今却道:“但你在此地建这分店的目的,多半是为了对抗聂家,你需要钱,也缺不了人,我可以投给你五千两银子,给你拨几个善于经营的掌柜,这笔借款我收一成利,五年内还我就好,这可是公事儿,可不是私情作祟,你可别拒绝啊。”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显得有点寒碜。
我就点点头:“你可以投钱、拨人,但不能送钱、转人,但一成利息太少了,利息你要收至少两成,三年之内我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小寇无奈地笑了笑,指着我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讨价还价的。”
新的分店就这么落户在了襄州,取名为丹霞客栈。这文文气气的名字还是梁挽帮忙取的,因为他发现这处客栈的二楼,是整个城市看晚霞最好的点,拿这个当噱头,也足可以吸引一群文人雅士作为初期的客源。
我采纳了他的建议,同时为了掩人耳目,改名为林玄青,对外称自己是林老板,就当我是林麒的弟弟而不是聂楚容的弟弟,我是林涣的人也绝不是聂家的人。
不但不当聂家人,我在这短短的半年就奠定了与聂家处处作对的基调,具体为——收留被聂家迫害的人,搭救被聂家要刺杀的人,同时也不忘了过去的旧人,我让明山镇的卫妩和池乔帮我寻着过去被聂小棠施恩过来的人,我一个个面试,面试通过的明山镇旧人,就称了这客栈的第一批伙计。
梁挽这厮也是勤快,每次从聂家的迫害之下救了人,倘若遇到学武天赋不错的少年郎,就想办法送到我这客栈来当伙计,遇到流落江湖落魄无生的好汉,也百般推着拉我店里来。
比如“雪魄门”的门主的小儿子朱雪絮,他家整个帮派都在五年前被聂家吞并了,那时的聂家还是如日中天地强悍,那时的楚容也是一等一的心狠手辣,朱雪絮的爹爹哥哥姐姐母亲都死于维护帮派的斗争之中,就剩他一个在江湖上四处漂泊,眼看着如今要被聂家人找到灭口,他就被梁挽救下,送了过来。
又比如昔日银蛟山白龙观的“白龙七子”,七个年龄各异、男女都有的道士群体,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剑布阵,下山杀恶,因几年前得罪了聂家,七人里的被三个被杀,两个被废,一个被毒瞎了眼,还有一个流落于江湖的广灵子道长,同样被聂家追杀,也同样被梁挽推荐过来。
再就是比如一位姓武的秀气姑娘,叫武娉玉,是武大夫当年留下来的遗孤,是我托梁挽四处搜寻,帮我找回来的。
收这些人到了客栈,被安排当了伙计、杂役、厨子,到最后客栈的职工多得快塞不下了,我又觉得不够,就以扩张产业的名义雇佣了许多的“外卖员”,帮我跑腿送外卖,送到各个富人贵户的府邸上,有些轻功腿脚厉害的,甚至可以隔城送外卖,下乡送外卖,到牢狱里也能送外卖,反正天上地下,有你想不到的,没他们送不到的。
于是短短半年时间,靠着梁挽的挑选生源,寇子今的生意经传授,和我过去的人脉、资源,我竟然攒了五十多个伙计、厨子、杂役,和一百多个人的外卖团。
这些人个个身躯精壮、身怀或小或大的武艺,只是白日端茶送水、洒扫洗菜,晚上一起集合在客栈的地下密室里,集中练习拳脚、内功、剑术,接受来自林老板我的魔鬼训练。
先说好,这里有些人,被梁挽推送过来时还很不服气,他们认识梁挽却不认识我,对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林老板,也大有挑衅轻觑之意。
比如有个十八岁的小子,叫柳成相,平日里吹眉瞪眼,处处推脱干活,我就拿他出来,在所有人面前用剑鞘打了他一顿后,过程做到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出血,但一阵比风和闪电还快的剑鞘乱走之后,他手上的两把剑断了,背上的刀缺了口,怀里藏着的暗器掉出来了十八件且都断裂成了两半,成了地上的碎渣渣。
众人看了看这娃娃的苍白面色,那苍白好像也过渡到了他们的脸上。
因为没有一个人看得清我的动作。
而我用的甚至不是剑尖,只是剑鞘。
自此之后,这些人看的我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转折,改为惧怕顺从,可并不是敬重和爱戴。
很快这种情况就改变了。
处理了几个刺头以后,我挑了一些有天赋又会学习的人,以投资的方式分发下去了一些武功秘籍,教授了一些身法法门。
比如把需要借用形势与人心的“借剑式”、“声东击西剑”,教给了一些心思更深沉、脑袋更活络的人。
比如把变招灵活、轻盈异动的“浣花剑中掌”、“苍云指剑、“金丝袖剑“,教给了武娉玉等几个姑娘。
比如把厚重实在、需要身法和力道配合的“劈山剑法“、“万阳刀法”、“千光遁云身”的身法,教给了一些更适合大开大合路线的人。
这等优厚待遇彻底激红了另一批人的眼,但我一视同仁地打压,并用了我从聂家带出来的魔鬼训练,把他们从一个个新鲜水灵的小土豆,训得身形肌肉都和脱了水似的紧致起来,一个个犹如揉紧了的布料似的,从松松软软变成了坚硬可敲。
但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下来,也有人撑不住的,一个个哭爹喊娘,看见我就和看见瘟神似的怕极了,这时梁挽过来看一看,如沐春风的话一说,委屈的少年们就和看见了妈妈似的扑上去,像受了一百天军训的学生和家长诉苦一样。
挽挽心地好,总是积极安慰、温柔对待,然后等他们在精神上恢复地差不多了,再微笑着,把他们一脚接一个踹倒,交给我继续训。
如此反复下来,许多人像是被打碎了再重新揉紧拼凑,其中有些确实被训出了真功夫,自此以后看见我腿都站不直的,一个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我,恭恭敬敬、服服帖帖,抢着替我干活,争着在我面前表现,那些少年人有着崇拜敬服的眼神也就罢了,可那些见过世面的好汉们,也争着抢着在我面前演示他们新鲜练好的剑法,如同争宠争注意的少年一般无二……
怎么感觉这么训下来,我越来越像是一个新秀小帮派的老大了……
这半年来,我也遇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当然还是郭暖律这厮了。
几年不见,风采依旧,小麦色的皮肤越发健美匀称,披着衣服就如一杆挺着腰伏于林中的野狼,目光精绝冷漠,盯人如盯动物,看人如看猎物,杀人只杀贵物。
本来是我去寻他。
结果是他先得到了消息,跑来客栈寻我。
互相切磋了一阵,轮到倾诉话题的时候了,我和他一起约上了屋顶,顶着月色和星光,我顺便提了一句。
“你应该去见过老吴了吧?我拜他为师了。”
“这个我知道。”他仰头看月,神色悠远道,“没想到这个年纪的我,居然还能多出一个师弟。”
你啥年纪啊?你也不过快30岁了而已,不老啊。
“不过我是不会叫你师兄的,我得叫你别的。”
他冷淡道:“你想叫什么,也和我无关的。”
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比较亲和、纯粹、青春、有点点礼貌但又不多、非常突出我聂小棠说话风格的好称呼。
“小律同学,以后这么叫你可以么?”
他忽然转过头来瞪我:“你叫我什么?”
额,毕竟我们是同在一个师父手底下学习嘛,叫同学挺好的啊,叫你小律也比较能显示我们非同一般的亲昵和我非同一般的挑衅,这是何等的合适啊?
郭暖律听了我这扯东扯西的解释,被忽悠得楞了大概那么三秒钟,忽然手中灵光一闪,剑已如一道激流急电一般划破了冷寂的夜空,剑尖已对向了我。
“姓聂的,想挑衅人得用剑,不是用你那张臭嘴!”
我臭嘴可比不上你臭脸臭,小律同学你就别挣扎了。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在这星光与月色的簇拥之下大战了几十回合,他手中一把曲水剑,蜿蜒流动如折来叠去的一匹冷银白缎,我的寒山玄铁剑,则笔直地如一根梭子似的,在这水一般的铁缎子里穿来穿去。
最后咱们谁也胜不了谁。
只是有人的袖子被划破了几个口子,有人的秀发则被冷光急电的剑尖给截断了一截。
他冷眼瞪了我许久,默默离去了
就这么互相打打闹闹了半年,郭暖律这厮终于允许我不叫他师兄,我也只在想打架时去叫他小律同学,平时还是比较客气地叫他一声老郭的。
老郭大部分时候都这么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可最近一次来见我的时候,却有些莫名地怅惘。
我去屋顶见他的时候,他只是面色淡淡、口气淡淡地,像在品味一件淡得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事,可说的却是一句让我险些掉下来的话!
“我在想,要不要允许自己去喜欢上一个人……“
我脚下一滑险些下落,好不容易才止住势头,问道:“允许?这种事儿还能自己允许自己的么?”
“当然,我是专业的。”
郭暖律说到这里就像想到了什么,瞪我一眼。
“我不会允许自己随随便便喜欢上什么人的。”
这是意有所指、指桑骂槐吗?
我笑了出来,拳头是有点痒了,可心里的好奇却更痒,忍不住问:“这人到底是谁,能让你这木头看上?”
他把目光投向了远方,像落在了一片儿可望不可即的雪山颠覆之上。
“他叫高悠悠,是小无相山之前的第一高手。”
我有点震惊地站在屋顶上,好半天才在冷风之中坐了下来,问他:“来自小无相山的高悠悠?昔日和聂云珂、老七、姬雪隐齐名的四大高手之一?”
郭暖律点点头。
我吐槽道:“我真不知道你的眼光是厉害还是不厉害,高悠悠虽厉害,但听说他叛出师门,杀了自己的师叔,可是个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主,你在犹豫要不要喜欢他……难道他是被冤的?”
郭暖律道:“他确实叛出师门,也确实在那一日杀了许多同门,但他没杀师叔,是他的师门先冤了他,是他的师兄师姐先叛了他,这不算是他的错。”
我有些皱眉道:“可……我听说这厮之前被人断了脚筋,虽说是治好了,但也留了后遗症,武功实力已大打折扣,已经不能算是和老七和聂云珂他们抗衡的那一级高手了。”
他却瞪我:“你不也是从一个昏迷得不能动的人慢慢恢复到如今的状态么?小聂,可别小看人啊。”
我笑道:“好好好,知道你护短,你想要去喜欢他就喜欢呗,难道允许自己放肆地喜欢一个人,还会影响到你的剑心不成?”
郭暖律想了想,却道:“可能会,毕竟我从前没喜欢过什么人。”
从来没有?
他皱了皱眉,如同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极为恶心的事。
“我从前刺杀恶人时,也不小心看到过男人和女人光着身子的样子,当时看着,只觉得人的身体脱光了衣服,就像是禽兽剥了毛皮,很是恶心……”
啊这形容……你是没见过大美人脱衣吗……挽挽可绝对不是这样的。
郭暖律静止片刻,忽道:“可是他有些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他是唯一一个,让我靠近以后,不觉得恶心的人……”
我揣了手在胸前:“所以你觉得,你能喜欢上他?”
他死死闭着嘴沉了片刻,忽的话锋一转道:“说说你喜欢的人吧。”
我笑了:“你自己不想说就扯别人?我喜欢的人可是很快就喜欢上的。”
他瞪我:“可你确定他不会很快地去喜欢别的人?”
“什么意思啊?你嘴也变臭了。”
他指出:“我听说,他这次忙着去救的人,好像叫做阿渡?”
我点头道:“我知道,他和我来信说过的。”
郭暖律道:“此人剑法凌厉惊艳,我一直很想见他,可惜他任性妄为,纵情肆意,闯了天大的麻烦,被抓到了照天耀地门里……唐约联合了梁挽等一众人去救他,才救出来,这你知道么?”
我笑了笑:“我知道,丹霞客栈招待四方来客,收取八方消息,我一直在听取这方面的消息。”
郭暖律奇道:“你不想问问他?”
我自信且坦荡道:“我不必问他,我相信他所作的一切都有足够的理由。”
郭暖律却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我。
“你好像有些变了?”
变得更自信了、更从容了?嘿嘿嘿,爱意的滋养你可没尝过吧?爱人的体温你可没拥抱过吧?
他居然冷眼吐槽道:“变得更懒了,你这么喜欢他,居然都不跟着他去一起救人。”
“懒什么?我信他的能力,信他的人品,我信这些事他和朋友都能搞得定,我可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啊。”
我往后一躺,口中随意地飘出了一句惊心动魄之语。
“我上个月才受了陈风恬的委托,组织起了人手,刚刚阻止了一场北汗人针对边塞军机官员的刺杀,救了不少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郭暖律眼前一亮:“之前北汗昆仑骑刺杀徐大人,是你派了人暗中阻止?”
我瞪他:“当然了。”
郭暖律目光一热,今日第一次露了一丝欣慰的浅笑。
不过月色被云层遮掩之后,他又把脸上的笑给迅速凉了下来,继续淡淡道:“不过提醒一句,你最好小心。”
小心什么?
他只淡淡道:“阿渡的剑也很快,长得和你一样美。”
剑很快我是知道……唉等等……
你是在间接夸我长得也很美么,小律同学!?
我沉浸在一种未知的情绪里,刚想问点什么,发现身边的郭暖律已经起身走了。
什么人啊这是?怎么忽然学会八卦了呢?
不多久,我在客栈的顶层房间里翻动最近的账务呢,就有三长三短的扣门之声响了起来,一开门,外面就来了小错。
他这些年经常在外给我物色人才回来,可以说是和梁挽一样的招生大队的中流砥柱了。
我笑道:“怎么了?这次来得好早啊。”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聂哥,梁挽这次也回来了。”
我有些惊喜道:“他能回来是一件好事儿啊,你这什么表情?”
小错叹了口气,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的纠结感,可想了半天还是道:“但他这次回来带了好些人,好像是刚刚救了人出来,可救的人也挺那啥,我也不知道这尊客栈能不能容得下这么些大佛。”
什么意思?支支吾吾半天干什么?他是带了方即云那个活宝过来了吗?
小错无奈地一个个指出来:“他带来的人里,有小无相山的叛徒高悠悠,有……一个左手受了伤的男人,好像是人称‘老实剑、君子刀’的冯璧书,此人刀剑双绝,左右手皆是精通手,他在不久前和聂云珂有一场大战,聂云珂代表聂家去参战,据说双方都受了伤,冯璧书的伤势还更重一些,但最后……却是冯璧书赢了决斗。”
高悠悠……那不是老郭喜欢的人?
云珂……他还在为聂家做事吗?
等等……冯璧书赢了?
他居然赢了云珂!?
我顿时急切地冲上去,问道:“你这话是当真的?云珂他……他居然会输给冯璧书?”
这家伙不会是心有顾虑,又叒放水了吧?
小错也不知这事儿的底细,而我似乎由此想到了什么,表情顿时低沉黯然了几分,半天才道:“不管冯璧书如何赢的,他在外的侠名我听过,总归不会是作弊赢的,公平战斗也没什么好说,你好好招待他就是……”
小错却犹豫了几分,又恼道:“梁挽这次除了带来这两个人,还有一个人跟着他们回来,好像叫做阿渡,看上去就……就很是一言难尽……聂哥最好也去看看吧。”
看什么看?我见过的漂亮美人还少吗?再漂亮也是外来客,到了我的客栈,我肯定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林老板的威风。
结果出门一看,我终于看见了那个传说中的漂亮阿渡。
一个好像刚在泥坑里打滚打了一百遍的猴子似的脏男人,挺起了懒洋洋的脊背,像直起了一根睡了千年的身子,他笑嘻嘻地和客栈里的各个客人招招手,毫不见腻地说着话,看见我出场,眼前一亮,挪了过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漂亮阿渡?
怎么脸和砸了泥坑里一样?
他满脸是泥地看向我,一双眼睛亮得犹如越星过尘的两点浓墨,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到我的面孔之时,有些熟悉的惊艳,有些陌生的顿悟,却又有些渺远而不可知的思索光芒。
“这就是传说中的林老板么,果然不凡啊……”
而我瞪着他。
等等……这是阿渡?
这是他们都说的漂亮阿渡?
……这是特意滚了一圈泥巴来见我的吗?连郭暖律都特地强调过的美貌,也能就这么被污泥给盖过去?这是泥巴猴子成了精么,难怪小错说的是一言难尽而不是别的。
当着大家的面我也不好吐槽什么,我只皱着眉道:“你……和我过来。”
阿渡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从我出场之后他的眼就好像一心一意盯上了我,好像我是全场最值得他在意和关注的人了,其他人在他眼里看来就如同玩具噱头一样。
不过不得不说,虽然脏兮兮泥泞泞的,但这双眼睛是真的好看、有神、灵动。
好像在哪里看过似的。
等我寻思着这双眼的主人,已经和阿渡一起到了后院,那里没有别人,正是早已等待在此的梁挽,以及一个疑似是冯璧书的伤者。
眼见此处再无闲杂人等,我陡然之间摸向腰间,在所有人反应过来面前摸出一剑,剑光如灵蛇一闪般扣向了阿渡的脖颈!
阿渡顿时拍出隐藏的一剑,顿时剑拍开了剑,剑震荡开了剑,他却不得不往后退了三步,而我半步不退。
梁挽见到我和阿渡对剑,那心都好像停了一拍,脸色震惊道:“等等!他是自己人!”
我却冷冷道:“我知道他是自己人……但我见他这双眼,我就认出他是谁了。”
阿渡抹了抹脸上的泥巴,笑得格外生动鲜活:“我好像也知道林老板是谁了。”
我冷声道:“我从前在聂家的时候做他们的打手,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你。”
梁挽彻底懵了:“你们,你们从前是见过的?”
“是。”我皱着眉道,“他以前……”
这些互动也引起了梁挽身边男人的注意,那个叫冯璧书的男人此刻捧了受伤的手臂,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请问林老板,阿渡以前是得罪过你么?”
我摇头,转眼瞪向了那泥猴似的的阿渡,只见他正去清水桶旁边,拿着水一勺子一勺子往脸上泼,再慢慢地把脸上的污泥洗濯下来。
而我只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
“他并没得罪过我。”
冯璧书松了口气,梁挽也稍稍缓和下来。
“他只是以身子诱惑过我。”
冯璧书呼吸骤然停止,面容犹如被小行星撞击过的地球表面。
梁挽木楞当场,身躯宛如一段被陈年天雷劈下来的还春老木。
只有洗干净脸蛋了的阿渡抬起了一张冷艳动人、素白如画的面庞,笑着看向了我。
“可你当初不是也没上我的当吗,老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