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半天, 到了没办法忽视的地步。

  他垂着视线,艰难地抬起手腕,试图去够口袋里的手机。

  可惜手腕以上都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他的视线只好上移, 落在始终牢牢抱着他的沈焰身上。

  两个人保持这个姿势,靠在门上,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时竟轻声开口:“沈焰,我手机响了。”

  枕在他肩膀上的沈焰眼睛睁开一条缝, 又颤着睫毛闭上,声音很闷地回了个“嗯”。

  时竟:“……”

  感觉到搂着他的手臂不松,反而圈紧了力道, 时竟哭笑不得。

  “你这样我没法把手机拿出来。”他微微侧过脸,避开颈间带过痒意的黑短发。

  “你让我把手抽出来好不好?”

  万幸, 他的话一出口,沈焰松了一点点力,也只是仅限于他抽出手臂的一点点力。

  等他把手出来, 那点松了的力道又拢回了他的腰上。

  时竟腰间僵了一秒,但很快恢复如常地去拿手机。

  早些因为两人这样亲密的动作多了起来,那份紧张久而久之到了习惯的程度。

  挂在他身上的少年, 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又像是怕被丢弃似的, 即便在试图掩饰, 还是透着一股明显的不安。

  时竟只当自己不知道,安安静静地窝在沈焰的怀里。

  拿到手机,他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应昭之的电话,心里顿时一咯噔。

  差一点就忘记了他还有正事要做。

  时竟没接电话, 切换到微信界面,给应昭之发了个【我马上过去找你】。

  然后和沈焰商量道:“沈焰, 应昭之找我,我还得去工作,晚点再陪你好不好?”

  沈焰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又要,和他见面了,是不是?”

  这个“他”不做多想,就知道指的是夏远。

  时竟轻声保证道:“我会尽量避开他的。”

  沈焰缓缓睁开的眼睛里闪过挣扎。

  不只是时竟的手机响了很久,他的手机一样在震。

  却不能撂下担子,说不干就不干。

  可他实在太怕,怕极了那份被戳穿谎言的概率。

  怕过了今天,明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挣扎过后,沈焰松开了怀里的人,表现得尽可能像是吃醋,才有的威胁和凶狠。

  “你亲口答应了,不许骗我。”

  时竟见过沈焰太多凶巴巴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怕极了,还要虚张声势的模样。

  于是,心尖蓦地一软。

  嗓音里带了点轻哄的意味:“好,不骗你。”

  -

  时竟从后台的侧门出去,就是礼堂的前排。

  夏远坐在第二排最边上的位置,视野一下就瞄到了他。

  手一抬,正欲挥手喊人。

  结果,在时竟开关门的时候,瞥见了时竟身后一晃而过的身影。

  惊悚两个字就差写在他的脸上。

  夏远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动作大到前面的夏清和程致远都感受到了。

  两人齐齐回头。

  夏远几步冲到时竟面前。

  时竟惊吓得以为两个人要撞在一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然而夏远一扭身,从他面前掠过,直接开了他身后的门,左右几下张望。

  活像个见了鬼的表情。

  “夏远,你在找什么?”时竟问完,想起自己身后。

  只有和他一起出办公室,去另一边侧门的沈焰。

  时竟蜷着手指,又问了一遍:“夏远?”

  侧门里只有清冷的过道,夏远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

  听见时竟的声音,他没急着关门,手指着门内:“我刚刚明明看见……明明看见……”

  话未落完,时竟平静地打断:“看见什么了?”

  兴许他的模样太过于平静,夏远才发现自己反应有点大了。

  他关了门,轻咳了声,不太好意思地道:“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好吧。”时竟勾起一点笑,“夏远,我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夏远“啊”了声,双手背过身:“嗯嗯,你去吧。”

  时竟侧过他,朝着之前来的楼梯口走去。

  青年的模样没什么变化,离开时是什么样的,现在出来时还是什么样的。

  夏远想到刚才门内一闪而过的身影,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时竟脸色看上去一点变化没有。

  难道刚才是他眼花了?

  -

  上午的校友代表大会历时三个小时,顺利结束。

  校领导和校友们,以及各院学生先后陆续退场。

  留下文娱部和纪律部在礼堂里善后。

  学生会为了下午学校新建的大楼开工仪式,一早便交接了任务,退场去做准备。

  时竟整理好后台办公室里的东西,回头忍不住看了眼办公室门。

  心颤间,他抿了下嘴角。

  今天大概率又要很晚才能见沈焰一面了。

  不经有点怀念,上午偷来的那短暂的十几分钟。

  时竟锁好办公室的门,应昭之正好处理好外头的活进来。

  应昭之:“东西都差不多了,去食堂吃饭吧。”

  时竟把钥匙给他:“好。”

  文娱部和纪律部一起出的礼堂,目标都是食堂。

  应昭之眼尖地看见等在礼堂阶梯下的夏远,于是提醒身边的时竟:“看那,你高中同学。”

  时竟闻声看过去,边上跟着的于流也好奇望了过去。

  两大部门的人多,不难引起注目。

  “时竟!”夏远见到时竟,两人对视间,他几步跑上来。

  时竟没想过夏远会等他:“你们先去食堂吧,我等等过来。”

  应昭之:“行。”

  于流:“我给你留位置。”

  目送走部门的人离开,时竟走到夏远面前,他没忘记答应过沈焰的话。

  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夏远,你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夏远倒是不在意他隐隐流露出来的疏离。

  高三时候他们几个朋友,没少见过时竟的变化。

  夏远:“当然是约你一起吃午饭了,我哥他们在学校外面的餐厅,你也跟我去吧。”

  时竟抱歉地看着他:“我就不去了,等下解决了午饭还有事要忙,时间上赶不及。”

  话是实话,他下午确实还有事要做。

  但不是什么急事。

  只不过,他真和夏远去吃了午饭,估计某人就该被他气死了。

  夏远不好强求,失落地道:“好吧。”

  失落了一秒钟。

  他又嬉皮笑脸起来,开玩笑似的张开手臂:“难得见一面,老朋友之间吃不了饭,走之前抱一下总行吧。”

  时竟看着朝他伸出的手臂,眸光微闪。

  高中这样的举动不是没有,看上去也再正常不过。

  却在这一刻,油然而生的只有避嫌,怕沈焰不高兴。

  时竟还是一脸抱歉:“还是不了。”

  夏远不可置信:“为什么?!”

  时竟眉眼柔和,想到沈焰,浅笑着道:“有人会不高兴。”

  “谁?谁会不高兴?”夏远懵了,转而拔高声调,“卧槽!”

  “时竟你实话告诉我,你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

  时竟抿笑不语,心跳莫名有些快。

  不为什么。

  而是不单单是和沈焰的距离让他有了习惯。

  似乎这样的回应,让他不会再羞臊到那么难以启齿。

  不过有一点。

  时竟纠正道:“嗯……不是女朋友,应该说是……男朋友。”

  夏远那点激动险些裂开:“你、你说什么?”

  时竟知道他听清了,无奈道:“你听见了。”

  夏远难以置信地原地绕了一圈,欲言又止:“可你……可你不是直的么?”

  时竟张了张嘴,羞赧得不知道该怎么做解释。

  这个问题他其实也很想知道。

  他有点点结巴:“可、可能……弯了吧?”

  “吧?”夏远搞不懂了,但仍沉浸在自己好兄弟弯了的震惊里,“什么时候的事情?”

  时竟:“……最近。”

  夏远眼神复杂起来:“谁告的……白?”

  到了最后一个字,只要想到那些年睡过一张床的好兄弟弯了或者是被掰弯了,就变得艰难出口了起来。

  他说得艰难,同样也把时竟问住了。

  时竟忽然反应过来,夏远上一个问题,他回答的是【最近】。

  凭他丢失的记忆,他明明应该回答的是【高中】才对。

  对于谁告的白这个问题,他同样是没有一点记忆没有。

  可抛开过去丢失的记忆不谈。

  沈焰从头到尾,表现的对他的喜欢和在意,似乎早就说明了一切,根本不需要什么告白。

  对比他,有记忆的那部分不算。

  失忆的他,从来没有对沈焰有过明确的表示。

  也没有直接的回应。

  就连当初再一次在一起,都只是他为了对失去记忆里的自己负责而已。

  时竟盯着夏远震惊的面庞,心思飞的有些许远。

  会不会,沈焰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觉得他只是在为记忆里的自己,完成所谓的恋爱任务。

  所以才会生病的时候,人的神经最脆弱,最容易示弱的时候——

  求他。

  为了失去记忆的他,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又或者,在旁的什么人,说了什么,戳破了什么。

  才会总是在他面前流露出,又试图掩饰住的,那些让他有些看不懂,又不敢去试探的不安。

  时竟看着快要把自己憋红的夏远,轻轻笑道:“我吧。”

  夏远:“……又是‘吧’!?”

  “嗯,是我。”时竟改口,然后由衷地道,“夏远,谢谢你。”

  他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

  补上沈焰那份缺失的安全感。

  大狼狗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