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落轻看着那袋子的衣服没有抬头,越舒有些好奇,走了过去,低头看向那些衣服,退了一步,无言。

  “这难道是要我们当天穿?”落轻疑惑道,他对颜色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喜恶,但是校庆那天表演节目穿粉色是不是也太引人注目了。

  他看向越舒,却见对方也眨了眨眼看向自己。

  落轻甚至感觉自己从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语。

  “不管了,还是先抬回去吧。”

  落轻整了整布袋里的衣服,又束住口袋,先用一只手拎了拎,有些重。

  他另一只手还未伸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了白色的布袋,那布袋像是在地上滚过一圈,带着些灰尘,是脏脏的白,少年的手抓着上面,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血管。

  “辛苦了。”

  落轻换了个位置,两人一人拎着布袋的一角,向前走去,还未走几步,手机的振动声从他的口袋中传来。

  他掏出来,正是张荣添打来的。

  “你接电话,我来。”越舒一手拽住袋子,从落轻的手中接过袋子说。

  知道张荣添找自己是说十几年前的事,落轻点了点头,接通电话,和越舒向前走去。

  “张校长?”

  “落轻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连我都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扬声说。

  “你都不知道?”落轻声音突然放大,见越舒凤眸微挑瞥向自己,又放低了声音,“你不是校长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也是这几年才当这所学校的校长啊,之前对这学校的事没有了解过。”张荣添在电话对面很是无辜,“比你知道的多不到哪里去。”

  “明天吧,我去问问行政处的人,那里有人在这里工作的时间还长一些,不过也不能保证一定知道。”张荣添又道,“等消息吧。”

  也只能如此了,落轻挂断了电话。

  十几年前的事,那个时候网络还没有普及,在电脑上去搜更是不太可能的事了。跳楼对于一个学校来说并不是小事,也不知道报纸会不会登。

  落轻咬着下嘴唇思索着,抬起头却见越舒一手拎着那装着衣服的袋子,不过像是为了避免身体接触到,他的胳膊微微弯曲,离身体很远,手腕上的青筋乍现。

  他差点儿忘记他们是做什么的了,落轻快步走了过去,拎起袋子的另一边。

  两人的影子落在身后,中间那布袋像楚河汉界般将两人分开。

  “越舒,你说从哪里可以知道学校十几年前的事?”落轻随口问道。

  “十几年前的事,学校的吗?”越舒思忖片刻,回道,“校史馆。”

  “除了校史馆呢?”落轻又问,他不太觉得这些事会被放到校史馆里。

  “那只有相关的人了。”越舒抬眸掠过面前的建筑,落在了艺术楼那被光照进来和之前看起来并无差别的五楼。

  落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他和越舒想到一起了,应该去问问在这个学校待的时间不下十年的人,只靠张荣添还是不够。

  .

  等他们到了后,才发现队里的人还站在那里,闲聊的、打瞌睡的、吃零食的,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王老师并没有在。

  落轻和越舒两人将袋子放到台阶上,再转头时却见王老师也走了过来。

  “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落轻站到袋子的一旁,挑眸道。

  王老师指了指落轻那头白发,笑呵呵,“你可不知道你这头发有多显眼,往远处一看,和发光的蘑菇一样。”

  这太阳光一照,头发不注意都不行。

  落轻嘿嘿一笑。

  王老师随之吹响哨子,示意众人集合,并让落轻解开袋子,他指向里面的衣服,“这是仪仗队里的衣服,校庆那天穿的,大家排队一个个过来领。”

  他说着,眼神刚移到站在落轻身后的那男生身上,还未动作对方已有察觉一般看了过来。

  王老师咳嗽了一声,觉得能提高自己的威严一般,“你过来帮一下落轻。”

  越舒走到落轻一旁,见越舒过来了,落轻想着还是不要让越舒往里面拿衣服了,这些衣服外面只有透明的袋子装着,拿走了还要洗,“越舒,你帮我撑着口袋吧,我来拿。”

  越舒点了点头,手攥着袋子撑开。

  学生们一个个上前,先报身高,落轻则是帮他们在里面找着和身高差不多的衣服。

  “一米六三,这有一米六五的。”

  “一米七二,这有一米七的。”

  落轻将最后一个学生的衣服递给对方,手不小心从越舒的手上擦过,是微凉的感觉,他将一套一米八的衣服递给越舒,又拿出一套一米七五的留给自己,“诶,你的手为什么总这么凉?”

  越舒的手下意识攥紧那被握得变形的袋子,可惜再怎么用力,那袋子也不会变成一块海绵。

  “我不爱热。”

  “这样吗,那你和我待在一起会觉得热吗?”落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思索道,“我觉得我平时体温还是挺高的。”

  他要是用原型站在越舒面前,那身毛茸茸怕是得让越舒身上热出疹子来,还是人形好。

  虽然越舒不太可能会看到自己原型的那天,也挺可惜的,落轻心里想着,又叹了口气。

  越舒从落轻手里接过那衣服,听着落轻的话一愣。

  和落轻待在一起会热吗?

  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们两个同学,把袋子收起来,解散后放到我办公室。”看着两人都发完衣服了还一个弯腰一个蹲着还发呆似的一动不动,王老师招呼道。

  “知道了。”落轻忙点了点头,看向自己手中拿着的衣服,抖了抖将其抖开。

  这衣服是一套的,上衣下裤,都极其宽松,看起来穿身上风一吹,整个身体都能像气球一样飞起来。而且无论上衣下裤,还都是粉色的,扣子是盘扣,肩膀处用银线勾勒出了龙的形状,袖口出也用银线勾勒。

  颜色倒是其次,落轻举起那衣服,太阳下那如同两张薄纸一般的衣服被风一吹贴在一起,顺着看过去就能看到衣服后面的人。

  落轻就看到了,越舒整个人的身形被那衣服勾勒出来,像是一幅朦胧派的画,他又挪开衣服,冲越舒粲然一笑。少年眼里无忧又无虑,亮晶晶的。

  “这是不是太透了?”

  “这衣服不是让你们裸着穿的,到时候每个人里面穿件白色的内搭,裤子直接穿校服就行。”王老师又说,“今晚你们带回去,想洗的就洗一洗,明天下午记得带来,排练的时候也要换上。”

  “知道了!”众人应道。

  他们也没训练,见其他的学生解散了,王老师直接让他们解散回教室了,一阵折腾下整个上午都快过去了。

  落轻拿着衣服一抛一接玩的不亦乐乎,越舒眉毛微蹙盯着少年的动作,怕他没接住又担心会没注意脚下直接摔倒。

  不过落轻作为妖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一路上很顺利,什么也没发生。

  进了教室后,越舒才放心地移开了目光。

  教室里林奇和陈然早已经回来了,两人一个半倚在桌子上,一个坐在凳子上不顾形象地拿着水杯往嘴里灌。

  “你们回来这么早?”落轻将衣服放到桌子上,看向这两人,“跑回来的?”

  “别说了,累成狗了。”林奇放下水杯摆了摆手,却见后面这两人听到这话都看向他。

  ??

  他没说什么不能说的吧?

  落轻轻咳一声,没办法原型是犬,总容易代入。他抬眸看向那两人桌子上摊开的银色衣服,“这是你们的表演衣服?”

  “可不是,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丑死了。”陈然接话颇为无语,“这还校庆呢,嘉宾来了,一看,嚯,怎么从哪里找的这么多老头老太太。”

  林奇:“你们的呢,也和我们一样?”

  “好消息是看起来比你们的颜色还年轻。”落轻面无表情地举起自己桌子上那粉色的衣服,“坏消息是,太年轻了。”

  看着落轻手里的粉色衣服,两人没忍住,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这到底谁想的主意,cos芭比娃娃呢?”林奇道,“我刚刚还纳闷,怎么一人手里拿着一块粉布呢。”

  陈然摊手,“芭比娃娃,你见过太极款的芭比娃娃啊。不过你倒别说,这穿起来像道士。”

  “那叫道袍。”落轻回答。

  “管他什么袍子,反正现在21世纪,建国后妖怪不准成精。”林奇随意接道,将那衣服胡乱团了几下塞进了桌子里,一转头却见落轻和越舒都看着他。

  不是,他今天还说什么奇怪的内容吧?

  落轻脸色古怪地看了林奇一眼,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面前这不还站着他这只妖了嘛。

  .

  一天的课熬完,最后一节课看电影,落轻直接趴在窗户边睡得昏天黑地。也幸好这窗户关着,不然掉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安全的。

  看了眼趴在窗户旁的少年,确认后越舒才转头看向教室里唯一发着光的屏幕。

  放学铃响起,学生们两三结群而出。刚放电影的时候林奇和陈然就见落轻睡得正香,现在下课了还在睡,不由啧啧称奇,这是怎么都吵不醒啊。

  没过几分钟,教室里就剩下还在睡的落轻和一旁的越舒。

  少年浅而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声很有规律,越舒低眸看了眼手里的笔,放下,又看向窝着窗侧的人。对于犬类动物来说,将整个身体全都圈进毛茸茸的皮毛里,这便是最舒服而又安全的姿势了。

  现在,以及之前睡着的落轻都是这样的姿势。

  越舒的手伸出来,在接触到少年身上那宽松的校服短袖时却又离开一点儿距离。他的手长得很漂亮,白皙而又骨节分明。

  落轻的眼光曾不只一次从这双手上掠过,对方还说过,他的手是微凉的。

  越舒攥了攥手心,指尖陷进手心里,确实是凉的。

  十分钟了。

  他心里计算着,距离放学已经十分钟了。

  其实时间是无所谓的,只不过他昨天答应了落轻要陪他送吴晓乐回家。

  如果对方下楼到他们的教室,落轻的结局也左不过是被叫醒。

  越舒又张开手掌,又攥住,又张开靠近少年的肩膀,还未移动几厘米,听到了少年醒来的闷哼声。

  他又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