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八千多公里,二百多张机票,还有无穷无尽的思念。

  秦誉知道叶安屿去了德国,可德国那么大,他不知道叶安屿去了哪座城市。

  他把德国游了个遍,为此还专门学了德语。

  每走过一条大街,他就想,叶安屿是不是也曾在这里走过?

  是不是也在这家咖啡店喝过咖啡?

  是不是也吹过这里的晚风?

  是不是也看过相同的日落?

  这样想着,异国他乡好像也没那么陌生。

  某次过年,秦誉被邀请参加跨年晚会,表演结束后他直接上了国际航班。

  那年新春烟花璀璨,而莱茵河畔灯火阑珊。

  他走在人影稀疏的街头,恍惚间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背影,等他着急忙慌地冲过去,路口却空无一人。

  大概是被冻出了幻觉。

  那些陈年旧事像是疮痂,揭开后满目鲜血淋漓,两人都红了眼眶。

  可再痛也要说。摊开揉碎,把这七年开诚布公地谈完,才能心无芥蒂地重新开始。

  秦誉回忆着说:“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吗,我甚至想要不直接站在路口被撞死得了。”

  叶安屿呼吸颤抖:“……别这么说。”

  “我说真的。”秦誉轻笑一声,“当初彭岚跟我说,你走是为了我好。他们把我的前途看得比你重要,连你也这么觉得。可要是没有你,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叶安屿喉头一动,说不出反驳的话,心里酸得发苦:“是我的错。”

  “错不全在你,也怪我当时太不成熟。”秦誉苦涩道:“我无数次后悔,如果在被你妈发现的那天把你带走就好了。”

  可即便把叶安屿带走又怎样,他们当时根本就无法反抗。十八九岁,在家长眼里还是孩子,连主宰自己命运的资格都没有。

  归根结底只能怨自己不够强大。他甚至没有给叶安屿足够的安全感,才会让他因彭岚的话而动摇。

  秦誉倏而松开叶安屿的手,纤细的手腕上浮现醒目的红印,秦誉捧在手心,有些自责地抚摸。

  “当年你跟我说,等我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时候,就可以自在一点。现在我做到了,几年前就已经做到了。我专程去柏林开演唱会,就是想见你,我站在入口迎接每一个人,多期盼你能来,可你始终没有出现。”

  “为什么呢,你给我个理由,在我拼命想和你重逢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秦誉红着眼眶:“我等了你一年又一年,彭岚让我注销之前的账号,我没听,我怕你找不到我。前三年的时候我还抱有希望,觉得你可能身不由己,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你,一张机票的事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可我找了你七年,等了你整整七年。”

  他耿耿于怀的不是两地分隔,而是叶安屿为什么这么久才来。

  话说到最后,是藏不住的委屈。

  一滴眼泪落下来,砸在叶安屿的手背上。

  叶安屿的心脏仿佛被这滴眼泪灼出一个洞,他蹲下去,俯在秦誉膝前,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

  “对不起……我来晚了。”

  明明在替人擦眼泪,自己也湿了眼眶。

  刚开始那几年,董倩看他比看犯人还紧,姥姥又卧病在床,叶安屿无从开口。

  后来实在捱不住,想偷溜回国悄悄看秦誉一眼,却发现护照被藏了起来。

  那阵子他和董倩闹得天翻地覆,险些惊动了姥姥,叶安屿只得把苦楚咽回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好不容易等董倩放松警惕,导师又决定带他去另一个国家参加医援项目,这一去就是一年,还遇上了一场地震。

  道路损毁,通信中断,死里逃生后他没有选择离开,而且留下来救助伤员。

  直到一个月后他再次回到德国,这才知道秦誉来柏林开演唱会的消息。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学业上的事处理完,紧赶慢赶,还是回来得太迟了。

  叶安屿断断续续地解释完,尾音颤得不成样子:“……还有小时候的事我也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这七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他哽咽,深情地说:“我放不下你,我爱你。”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总嫌秦誉说话肉麻,现在才知道,情到深处,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能说出口。

  叶安屿含泪吐露一番真心,长久以来堵在胸口的情绪倾巢而出,他把脸埋在秦誉膝盖上,泣不成声。

  秦誉再也控制不住,拖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而后俯下身子,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唇。

  他吻得很凶狠急,长驱直入,牙尖磨破了叶安屿的舌头,嘴里漫起淡淡的血腥味。

  叶安屿仰着头,修长的脖颈被秦誉掐在掌心,每一次吞咽都异常艰难,他有些喘不上气,从脊柱到头皮,浑身都是麻的。

  秦誉的拇指揉着他的喉结,叶安屿禁不住颤抖,闭着眼努力回应着。

  饭菜渐渐失去温度,屋里只剩口舌相缠的暧昧声。

  最后叶安屿没了力气,腿弯一软瘫坐在地。

  秦誉将他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

  火腿不明白什么状况,围着他俩的脚打转。

  叶安屿眸光潋滟,红润的嘴唇微启,轻轻喘息着。

  垂眼看过来的时候,有种无意识的诱人。

  秦誉没忍住,压上去,这次吻得没那么激烈,温柔缱绻,细细描摹他的唇形。

  叶安屿仿佛化成了一摊水,任他随意搅动,唇间泄出动人的呜咽。

  半晌后,秦誉半蹲在他面前,伸手擦去他嘴角的水渍,有些意犹未尽:“早就想亲你了。”

  叶安屿脸颊通红:“什么时候?”

  “每分每秒。”秦誉手指伸进他的嘴里,恶劣地搅弄,“重遇你之前,只能在梦里对你做这些。遇见你之后,每时每刻都想把你摁在身下,亲你,弄你,让你的每一丝反应都是因为我。”

  叶安屿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羞得抬不起头。

  秦誉作怪的手指终于抽出来,叶安屿喘了两口,小声问:“那我们现在算复合了吗?”

  秦誉说:“谁跟你复合。”

  “嗯?”叶安屿坐直了身子,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等他问出口,秦誉瞧着他道:“当初又没说分手,现在顶多叫久别重逢。”

  叶安屿眉眼弯起来,主动凑近在他唇边落了个吻。

  秦誉扣住他的后脑,正想再勾缠一番,忽然听到叶安屿的肚子叫了一声。

  叶安屿一僵,有点不好意思。

  “饿了?”秦誉停下动作,“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饭桌上的菜被一样样端回厨房,不一会儿又端出来。

  叶安屿确实饿了,他午饭就没怎么吃,现在情绪又消耗得厉害,坐回餐桌后闷着头扒米饭。

  秦誉筷子几乎没怎么动,倒不是他不饿,实在是嘴疼。

  都烫破皮了,刚刚又亲得过于放纵,现在疼得他没什么胃口。

  秦誉喝着凉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叶安屿,那目光犹如实质,像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叶安屿两碗米饭下肚,终于从饿死鬼的边缘活过来了,一抬头,撞上秦誉的视线。

  “看我干嘛?”他笑着问。

  秦誉盯着他破皮的嘴唇,忽然问道:“这次如果不是丁宜遇到了你,你会主动来找我吗?”

  叶安屿点头:“肯定会啊,我这次回来就没想错过你。”

  他煞有其事道:“本来是打算等你走的时候去机场送你,装成你的歌迷给你递信。信里写上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然后彻夜不眠等你的电话。”

  秦誉想象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法不太稳妥:“那我要是没收你的信怎么办?”

  “你会收的。”叶安屿笃定道,“首先你肯定会认出我,其次我会在信封上画一片叶子,直接怼到你眼前。”

  秦誉绷不住脸色,露出笑意:“你就那么自信能挤到前排啊,我的歌迷可不是吃素的。”

  叶安屿冲他眨眼:“我也不是吃素的。”

  秦誉无言以对,瞥了眼他面前汤都不剩的碗碟:“看出来了。”

  吃完饭,叶安屿主动收拾碗筷,路过秦誉的时候偏头在他脸上亲了口,施施然进了厨房,撸起袖子刷碗。

  秦誉原地神游片刻,被厨房的水声唤回心智。

  他走过去说:“我来吧。”

  叶安屿手上沾着洗洁精,用胳膊把他往外推:“我来就行,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干活。”

  秦誉争不过他,抱臂倚在门口,决定明天买个洗碗机回来。

  叶安屿背对着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绒衫,肩腰轮廓明显,不似少年般过分清瘦,但依然挺拔。露出的手臂上沾着清水,在灯光下白得发亮。

  水流哗哗作响,秦誉默不作声看着他,品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你怎么还站在这?”叶安屿回头冲他一笑,眉眼清浅,温暖如初。

  秦誉有些愣神,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十七八岁,某个课间叶安屿转头看向他,也是这样的笑容。

  他一时心猿意马,正要抬腿走过去,叶安屿突然一个手滑,盘子哐当一声,碎了一地。

  “嘶。”叶安屿蹙眉吸了口凉气。

  迸溅的碎片擦过他的脚踝,留下一道鲜红。

  秦誉心惊肉跳,生怕他再一脚踩上:“先别动,我来收拾。”

  他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俯身打量叶安屿脚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吗,家里有碘伏和创口贴。”

  叶安屿笑道:“不疼,就这点小口子,别浪费创口贴了,我用水冲冲就行。”

  秦誉摁住他,板着脸:“不行,你说不疼那就是疼,给我坐着去。”

  叶安屿不从,秦誉不跟他废话,直接把他扛起来,然后放倒在沙发上:“坐老实的,敢跑我就收拾你。”

  叶安屿挑起眉梢,仰脸看他:“你怎么收拾我啊?”

  秦誉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一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等着吧,有你受的。”

  叶安屿被这话撩拨得心旌摇曳,有些许期待。

  创口贴在卧室,秦誉转身上楼。

  推门摁开灯,看到床上多了个枕头,床尾还堆着叶安屿的睡衣。

  这一幕取悦了他,秦誉弯起嘴角。

  床头柜旁边立着叶安屿的行李箱,有点碍事。

  秦誉想给他提到一边,结果这玩意没扣紧,刚拎起来,里面的东西就哗啦掉了一地。

  秦誉准备弯腰去捡,下一秒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