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千年之雪（11）
女性的人类身躯很快耗尽体力，心脏的鼓动清晰可闻，每次振动，耳中都会鼓起并充塞，几刻后缓缓消退，又随着下一声跳动而水淹上坝。脑袋随之眩晕恍惚，连绵的心跳强幅了它的声势，使其握紧斩刃，大肆摧残精神。
雾的薄湿气息涌入鼻腔，灰茫而覆盖脸面，四处踏起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纷乱，与人的心脏产生共振，心中很快便塞入了某种恐怖而不可言伦的事物，它挣塞着疯狂地要冲破爆涨出人的心脏，而人惶恐又歇斯底里，一端生出不顾一切撕碎自己的心脏、连同所有烦郁躁闷全部撕碎的冲动，另一端用理智桎梏自己疯狂的后果只是让自己更遭，从而在不断的摇摆纠结中逐步滋养烦郁，在畏缩与疯狂中让自己不可抑制地滑向深渊。
——「深渊」就要来了，它逐步逼近。
晓用视线看向四周。
身旁，脸上有着绿色眼瞳的女性满脸痛苦地喘气，又握紧拳奋力地奔跑。
前方，狐妖少女，眼瞳倒竖狰狞的巨大白狐虚影越发黯淡，它的爪子扬起尘土，身形矫捷，白茸的庞大尾巴挂缀着枝叶。
身周，阴影从迷雾中逐渐显露容貌，是不加塑形描述的黑，没有双脚，无所凭依地，在雾的世界里移动，裹携着锋锐与致命的死亡气味靠近三人。
“怎么办……”
前方也出现了阴影，面对无法逃脱的绝境，久美停下脚步，下意识问向身旁的少女。
——即使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并不完全是那个曾无比信赖的公主。
————但是，她依然给出回答。
“久美，我们留下来对付它们，斩杀源头交给凛。”
少女，带着坚定冷静的碧绿眼眸，发声了，她这一刻的姿态是那样镇定自若，以至于久美感到恍惚与喜悦。
——是公主啊。
她发自内心地信赖着。
晓看向琼，看见那对眼眸，迅速褪下强装出的色彩，对他露出一个勉强而又苦涩、恐惧中带着几分勇气的笑容。
“凛。”
她的眼神诉说着。
晓点了点头，在强光中冲向漏洞。
——一道黑影向着远处，无止尽地奔跑，身后，是两团影子，以及围住它们的一圈黑影。
在越来越近、越来越小的包围中，一道声音，在身后，远远地，突破了重阻，与雾的扭曲。
“福山……福山凛！久美可以相信你吗？可以把一切都托付给你吗？”
在雾气中，它被扭隔曲转，晓只隐约听见一些声音。
在奔跑中，他只留下一个背影。至于答复，也许是被淹没在了茫雾中。
…………
湿重的雾气凝结成实质的水珠，粘黏在衣服与皮肤上，能见度绝望般地低，但精准掌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将其遏制。
隐约间，眼前似乎出现一抹红彩。
——暗哑凝沉。
向前，向前，向前。
奔跑，落地，抬起，光亮越发强盛，他撕开迷雾。
“……………………”
弥漫着浓郁白雾的水池中央，一道人影。
她的半身被清水浸润覆掩，不着衣缕，女性轮廓若隐若现，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蓬盛展开，晃动摇摆的白色狐尾，它立于人后，投下一片纯粹的阴影。
——在雾中望去，这人影的背后，仿佛延伸出一片巨幅深邃、令人窒息的庞然阴影，连同尾巴，一起投射，在树与雾与天的画卷上，轻摆涂抹。
“你来了。”
她说，眼帘低垂，望过来。
“呼……”
晓默默吸气吐气，随即右手一振，用刀柄猛然砸碎了那一小罐银瓶，纯银的亮暗液体随着碎散的玻璃流淌而下，缓缓摩挲爬过手心，指尖，刀柄，刀身，最终在那银白之上沟壑出几道痕纹，盘旋蜿蜒，于刀尖，缓缓凝结滴落。
长刀上的锈迹脱落了大半，露出那崭亮的纯粹锋痕。
持刀的手，极度稳定。
“你是来……斩杀我的吗。”
她发问了，声音隐含悲切，一丝苦楚，一份平静。
眼前的，使用着红彩眼眸少女身躯的人，没有说话。
于是她笑了，凄惨悲凉。
轻抬起手腕，撩起几丝水绪，将长发拂至耳后。
————露出狰狞嘴角，利齿交错，嘴中深处涌动着扭曲的黑暗。
她，不，它一直驻足于血红的水泊中，那殷红是万抷鲜血浇灌，千狐死尸凝结而成。
“那便……来杀我吧。”
眼前的阴影，用人躯发出苦涩低婉的沉语，展露极锐之锲。
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