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研究角度轰轰烈烈的执行。郁不随提取虫族的体液，研制出一种试剂，定时定量注入楚牧体内，记录相关数据。
效果难以评价，只能说用肉眼看不出来。直到有一天早上小楚抹着眼泪吵醒郁呼月：“我变不回黑豹了！”
这消息火速长了翅膀飞到郁不随那。郁不随大喜过望，把小楚抓过来翻来覆去检查一遍，实验室再度灯火通明。
无法退回全兽化像是一道坎，迈过了这一步，效果一日比一日显著。小楚逐渐长高，毛发逐渐稀少，从六七岁的孩童变成十五六岁的少年，稳定在微兽化。
然后变成一个臭脸青春期叛逆小孩。
“我不要。”楚牧收拾东西，“我今天和老师约好了，要去做哨兵训练，不和你玩。”
“但是以前这个时间段你都是和我过的。”郁呼月站在门口。
楚牧微微抬高头，有几分高傲：“那是以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郁呼月：“但是才过去了两个月。”
楚牧：“那也不行。”
郁呼月：“噫——过两个月小楚就反悔，我们小楚是个大骗子，不要脸，羞羞。”
“不准这么和我说话！”楚牧哇哇大叫，“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179了！不准把我当小孩子看！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和哥玩！”
他气势汹汹，有几分小得意：“我可是超厉害的哨兵，精神力等级差一点就是S级了呢！哥你太幼稚了，已经不适合和我住了！我要和郁老师住，去磨练自己，变得更厉害！哥ge、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郁呼月：“你为什么要叫‘哥’不叫‘哥哥’？你明明习惯后者吧？刚才最后一句是不是要差点说漏了？”
楚牧恼：“重点不是这个！是我要出去磨练了！我不要你了！”
郁呼月：“哦哦，好的，加油。”
郁呼月：“所以你为什么只叫单字？”
郁呼月：“好像那种感觉叫一个字酷毙了的幼稚小孩呢——啊，没有说你是的意思，只是打个比方，哈哈。”
被说中心事，楚牧恼羞成怒：“哥哥你才幼稚！我不和你玩了！我今天就要远航，离开这个家！”
说着，拿起行李，屈辱离去。
郁呼月在后头挥手：“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我才不要！”跑得更快了。
感觉还是小孩子。郁呼月评价。虽然智商和身体都发育了，但也可能正是因为发育太快了，阅历跟不上，心理年龄还是七八岁，顶多长了一岁吧。
和十五六岁的楚牧完全不一样。他们初遇的时候小楚可乖了，才没这臭屁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被你惯坏的。”郁不随毫不留情。
“没有这回事。”郁呼月今天不想就此问题和人长篇大论，敷衍反驳反驳，进入正题，“他什么时候恢复以前的记忆？”
“我怎么知道？”郁不随没好气，“他是不是以前的楚牧还不一定呢。他是第一例，一切皆有可能，谁也没办法下定论，懂吗？”
“我只能等？”
“你只能等。”郁不随低头翻阅资料，“他明明已经能维持在微兽化，精神力也处于一个健康的范围内，但就是没办法完全恢复成人，精神体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或许，他的‘蛹’还没完全破除。”
至于怎么破除，可就没人知道了。
郁不随逐渐把重心放在其他全兽化的哨兵向导上，检验试剂是否有用。结果十分可观：纵使远比楚牧缓慢，但这些动物血液中逐渐出现原先只在楚牧和黑狐身上的基因。
同时，楚牧身上的这类基因开始减少，就像身体主动把它代谢掉一样。郁不随猜想原先的试剂对他而言应该没用，开始寻找新的方法。
问题正是楚牧是第一例，一切行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稍有不慎还会伤害到楚牧。
他痛苦地挣扎，挣脱束缚带，蜷缩在地。研究人员立刻叫停：“精神力刺激实验暂停！”
“第五次，时长五分钟二十三秒，持续减少，未见明显改变……”
略显冷漠的报告声中，郁呼月急不可耐地冲进门，蛋蛋跟在身边，焦虑地安抚楚牧。楚牧缩在郁呼月怀里发抖：“哥哥，我好难受……脑子好奇怪……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撕坏我的大脑……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不够好？大家都是好人，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哥，我好痛……”
郁呼月无法回答。他只能柔声安抚，泪水一滴一滴打在楚牧脸上：“没有，小楚最棒啦。我们只是……没有办法。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楚牧忽然间虚弱地笑了：“都说了不要把我当小孩。”
研究人员勉强能算看着他长大的，自然也于心不忍，商量过后决定先暂停今天的实验项目，让楚牧缓缓。楚牧身心疲惫，喝了一点水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郁呼月五味杂陈。楚牧的哭声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他下定决心，找到郁不随。
“就这样吧。”他说，“不要再折磨小楚了，顺其自然吧。”
“你在说什么笑话？”郁不随冷冷，“事到如今，你想放弃了？你不要你的小楚了？”
“可是、可是，他就是小楚。”
“他不是。”郁不随残忍地撕开郁呼月的自欺欺人，“他有楚牧的记忆吗？他和楚牧性格一样吗？是有点像，但绝对谈不上‘一模一样’吧？你前几天还和我抱怨他没你记忆中的懂事。”
她翘起二郎腿：“我话说得难听一点，现在的楚牧如果不是他本尊，呵，那么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外来物。我们所作所为，从某种意义上，是唤醒里面楚牧。现在放弃了，你不就是放弃以前的楚牧吗！你不会因为和这外来物相处了几个月，就放弃你心心念念几年的楚牧吧？”
“他就是楚牧！”郁呼月失声，“他知道我是学长，他只能是小楚！”
“你怎么不知道是外来物查阅了楚牧的记忆？”
“你怎么确定他不是楚牧？！你又怎么确定楚牧还在身体里？如果你们给我一个楚牧就在里面、就等我们唤醒他，那你们把现在这个人杀了也无所谓！但你们能证明吗！你们不能！”
拔高的声音忽然无力：“如果楚牧已经不在里面，那你们所作所为，不就是在折磨他吗……”
郁呼月掩面而泣：“他和楚牧太像了……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一模一样，哦，对，这身体本就是楚牧的……性格也有点像，并且越来越像，但就不是一模一样……我没办法再看他哭了。”
郁不随有几分无情：“你不会爱上他了吧？”
“怎么可能？”郁呼月矢口否认，“我对他完全没有欲望。甚至因为他，我对小楚的脸有点失去念头了。我只是……把他当做楚牧的孩子，只是没办法把他看做一个与楚牧完全无关的个体。”
郁不随瞟了他一眼：“我就说实话吧，哪怕你不同意，白塔也会把实验继续下去。他是目前最接近人的一例，白塔绝对会逼他成长。我早和你说过，楚牧已经是属于白塔的财产了。哪怕是我，也无法改变。”
但是郁呼月再也无法接受楚牧的身体与面容哭泣了。
他决定带楚牧跑。
既然全兽化是一种保护，那么它肯定不会让楚牧饱受痛苦再把记忆还给他。白塔所作所为，打着“让楚牧变回来”的旗号，实际不过是试图加快进程、揠苗助长。哪怕没有白塔，郁呼月也会找到办法。实在不行，时间，时间定能解决一切。
他做好计划，打算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把楚牧偷渡出去。只需把楚牧哄到后备箱，其余的一切他都用打点好了。
但是楚牧不肯。
“哥哥，我是不能出去的。”他认真，“外面都是大坏蛋，研究所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是的，”郁呼月努力解释，“外面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大，就像你之前在——你之前不是在外面生活过吗？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你忘记那段日子了吗？”
楚牧沉默了片刻：“但是，我出现在外面，会引起恐慌的……”
郁呼月摇头：“不会的。之前会引起恐慌，是因为你太小了，六七的小孩没有精神体、更不可能半兽化。但是你已经十六岁啦，十六岁微兽化的人特别多，大家不会用怪异的眼神看你。”
楚牧依避开目光：“可是……我今天还有实验。”
“实验会很痛，我们今天不做了。”郁呼月哄，“我们先出去玩，好不好？”
楚牧依旧不动，隐隐约约抵触。
“小楚？”郁呼月不解其意，伸手安抚，“怎么……”
阵痛从手上传来，楚牧打开郁呼月的手，爆发：“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带我走？你不是想让楚牧回来吗？”
郁呼月慌乱：“你在说什么？你就是楚牧呀。我之前记错你名字，你还说要讨厌我呢，怎么现在自己把名字忘记了？”
“我不是！”楚牧悲愤，“我和他不一样！是我抢了他的身体，是我的问题……我对不起他，应该把身体还给他。”
“怎么会呢？”郁呼月焦急。
楚牧却悲哀地反问：“你不也是因为他才照顾我吗？”
“我……！”郁呼月无力反驳。
“我知道你和楚牧的关系，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笨蛋！我什么都知道！”楚牧深吸一口气，“我的存在让你痛苦吧？对不起，我之前以为、以为你喜欢我，所以才喜欢你*，以后不会了。你走吧，我会努力把身体还给他。在他回来前，我不会再打扰你。”
“你不要说蠢话！”郁呼月急切，“你……我相信你是他，你只是忘记了而已。你和他之间只是差了记忆。我们先逃出去，具体的之后再谈，好吗？”
“我不要！”楚牧抗拒，“我不要做别人的替代品！是我占了他的位置，我会自己走。”
“你不是谁的替代品，从来不是。”郁呼月头疼，“我分得清楚。你要么是没有记忆的他，要么是他的孩子，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他的替代品。”
楚牧正处于听不进话的年纪：“你骗人！这明明是两种东西，你怎么可能用一种感情面对？”
“……因为我没有爱过你。”
叹息声让楚牧错愕。
“小楚，老师教过你，爱有很多种。我爱你，但从来没有像以前那样爱你。你如果是没有记忆的他，那你就是我的孩子；如果不是，那么你就是他的孩子。我不会把成人的‘爱’放到一个孩子身上。”郁呼月有种坦然的淡漠。
楚牧呆愣，困惑：“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直到这时，郁呼月才顿悟此时的楚牧尚不知道有种爱与性关系千丝万缕。他哭笑不得，无奈地想，果然是个孩子。
“出去之后，我慢慢和你讲，好吗？”他慢慢哄道。
楚牧是个不经哄的孩子，自己撒完气，郁呼月再放低态度说几句，原本发誓决定不会妥协的心便开始动摇。“但是……我不会让你痛苦吗？”
“永远不会。”郁呼月字咬得铿锵。
楚牧低头，瘪嘴不说话。郁呼月明白他的意思，打开后备箱，作势请他上去。楚牧磨磨蹭蹭，但起码抬抬腿，金贵的身体总算动动，连鼻子也灵敏几分。
“哥！”他猛地回头，失声大喊。
郁呼月瞬间了然，迅速滚上车，狠踩油门——被白塔发现了。
车上有楚牧这个宝贵的实验品，白塔不敢轻举妄动，拿着大喇叭一声一声警告。郁呼月全然无视，车开得横冲直撞，摆明了今天势必要撞出去。
然而研究所作为白塔重点保密基地，安保设施差不了多少。很快，应对措施紧随其后，将郁呼月卡得冷汗直流。
楚牧躲在后备箱空着急，躁动不安，一个翻身跃到后座，迫切间抄起散落在车内的玩具手枪，摇下车窗半个身子就往外威胁：“放我哥走！不然我一枪崩了自己！”
“那是玩具手枪。”后勤人员眼尖，“这车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不可能有真枪。不用管，继续追。”
小把戏没吓到敌人，反而把郁呼月吓得小脸煞白：“小楚你先坐回去，我车技就一般般，没你想得那么好……”
“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横腰炸起，锐不可当的车直撞而来，像把轿车一刀两断。凹陷处无力阻挡，如同被狂风玩弄的落叶，在地方连翻几个滚。楚牧如同随意抛出的垃圾，重重摔在一边，咳血看昏在车厢里的郁呼月。
“你们疯了？！那是郁呼月！是楚牧！白塔和郁家饶不了你们！”
“郁呼月死了还能全兽化，楚牧死了怎么办？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那能怎么办？他们都要跑出去了！没有和死了，不都一个样吗！”
争吵声随着尖锐的耳鸣一同响起，楚牧吃力地爬过去，血中带泪：“哥……”
但是破碎的车窗太小，他进不去。
如果他再小一点就好了，实在不行变回黑豹，把郁呼月拖出来；或者他再大一点，如果是所有人都想要的那个“楚牧”，绝对有自己的办法。为什么偏偏是他呢？可能是因为他太贪心，赖着小孩子的身份不放。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反而要惩罚郁呼月呢？
如果能长大就好了。
手掌抬起他的双臂，相继赶到的救护人员为安全起见拖走楚牧。楚牧却不解其意，以为他们要放弃郁呼月，奋力挣扎，却只让理智和血一起流出。
“哥……！”他发出最后一声呜咽，想，如果能长大就好了。
摇晃的画面中，最后出现在楚牧视线里的，是纯黑的背影。
“……wei，喂？”
“听得见吗？听得见吗？”
“啊，太好了，你总算有点反应了——先别动。你有点脑震荡，再加上几处骨折，还需要再躺几个星期……然后我们再……喂，喂，你在听吗？”
“……不好意思。”郁呼月恍惚，“我有点……听不懂。”
“没事，正常现象。”护士了然，“那我和你家人说？他们似乎要到了。”
“……小楚呢？他怎么样？”郁呼月说话有点吃力。
“啊，他呀——”护士拖长音，“这个，嗯，呃，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说，你还是问问郁老师吧。”
“没事的！”门匆匆打开，许久未见的郁珀拉着郁玺出现在病房，“让他见见的吧，省得他胡思乱想、耽误治疗。”
郁呼月有气无力：“妈妈，你这话怎么像郁老师说的？”
“因为这是她原话。”郁珀啧啧打量，看向护士，“能站起来吗？”
“能是能，但是最好不要。”
郁珀搜索片刻：“我们还是扶你过去吧。待会你要是自己使劲了想站起来，说不定伤害更大。”
护士说，楚牧的病房就在不远处，走几步就到。
“想好和他说什么了吗？”郁珀问。
“……没有。”郁呼月摇头，“我现在……只想见他——实在不行……总而言之……是‘楚牧’就好。我想见他。”
但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当初那句“我没有爱过你”对一个孩子而已未免过于伤人。那时小楚单是困惑，过了这么久再去回想，他会不会后知后觉地伤心？会难过吗？会生气吗？
想到这里，还没想好怎么道歉的郁呼月缩回伸出手。但很快，又再度覆了上去。
无论如何，郁呼月想见楚牧。
所以，他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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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喜欢”是亲情的喜欢。对一个心理年龄不过十岁的小孩来说谈爱情的“喜欢”还太早了。
不是两个人，楚牧只是单纯失忆被郁呼月惯的（被郁呼月惯的）而已。
如果以蛋蛋视角来看，这一切都爆笑如雷了（）
蛋蛋（陪全兽化小楚玩）：好诶全兽化🥰等楚牧恢复了，我就可以和咪咪贴贴了🥰好久没有和它舔舔了，想它🥲🥺
蛋蛋（听见郁呼月和郁不随争执）：啊？🤨你们在说什么“楚牧”不“楚牧”的，人就不站在那里吗？别扯这些有用没用的，等就好了，别妨碍我咪咪出来
蛋蛋（听见郁呼月和楚牧争执）：不是你们吵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听不懂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他不是楚牧还能是谁？哪有额外的魂啊
蛋蛋（跟着郁呼月一起被创飞）：你们人类都是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