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浴室,沈诺白打量一圈。
盥洗台上摆放着周潜常用的洗漱用品,置物架上搭着灰蓝色浴巾……
透过镜子,沈诺白看到自己站在浴室中间,心里突然恍惚——原来,他真的住进了周潜家里。
昨晚过于匆忙,又身心俱疲,什么也没来得及多想。但今天却变得不同。
沈诺白把自己的浴巾和换洗衣物放到置物架的另一侧。置物架瞬间推得拥挤,绵厚的衣料一灰一白,堆叠紧挨。
他抿了抿唇,脱下身上的衣服,拧开热水。雾气刹那蒸腾,浴室里朦胧一片。
热水冲洗全身,身上的软绵无力随着水流被一点点卸下。沈诺白腿上的淤青还泛着青紫,没敢洗太久,便关了水出来。
等沈诺白洗完澡出来时,周潜曲着长腿靠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视线下瞥,习题本上的那几道题空白撂着。
沈诺白嘴唇动了下,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他淡淡收回视线,转身去冰箱前取瓶冰水。
周潜双手在屏幕上飞快摁着,听见脚步声,他撩起眼皮瞄了好几眼。
看到沈诺白浴巾披在背上,也没吹头发,只是随意用浴巾擦了两下,还取了冰水喝。
周潜轻轻蹙眉,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游戏语音里,宋景晗催促的声音从音筒传出——“阿潜,快推塔啊,怎么不动了?网卡了??”
眼看敌方水晶塔只剩一丝血,全场唯一活人“李白”愣愣站在塔前不动了。
周潜和宋景晗拼的野车开黑,其他三人气得吐血,骂骂咧咧的语音条发了一条又一条。
直到宋景晗连麦提醒,周潜这才愣过神,卡着敌方复活前的最后几秒把水晶塔点爆。然后扔掉手机,朝沈诺白走去。
“洗完澡不知道吹头发,还喝冰水,胃又不想要了?”
游戏还没退出,周潜的声音模糊地传到了宋景晗那边。
宋景晗:???
刚想把音量放大,手机电量就告急关了机。
他坐在台球馆的卡座里,不由暗骂一声。周围人凑过来问怎么了,宋景晗半眯着眼,“我好像吃到大瓜了。”
周潜自是不知道这个插曲。
他几步走过去,趁着沈诺白还没喝,伸手把那瓶冰水抽走,又倒了一杯温开水塞给沈诺白。
沈诺白眨眨眼,没说什么,仰头喝完。
他一身白色的棉质睡衣穿得单薄,头发尖滚着水珠,顺着仰头吞咽的动作,从泛着青筋的脖颈滴下,没入衣领里。
周潜低低啧了声,他撇开眼,从后面撩起沈诺白肩上的浴巾盖了上去。
“带你吹头发。”
他双手推着沈诺白的肩膀往前走。
“我吹了。”沈诺白半张脸闷在浴巾里,含糊道。
“你是在给家里省电?吹得和没吹一样。”周潜气笑。
他边念叨边把沈诺白按在沙发上,又扔了个灰色的毛绒毯子过来。
“披上。能不能有点做病人的自觉?穿得这么薄,不怕发烧?”
说完,周潜到浴室取了吹风机。他看了一眼台面上多出来的洗漱用品,顿了一下,扬起一抹很淡的笑,才又走了出去。
“过来,坐好。”
“不用,我自己来。”沈诺白抬手想把吹风机取过来。
周潜侧身躲了躲,径直把人压在沙发上按好,低头对上沈诺白的眼睛,“别动,水溅我身上了。”
闻言,沈诺白也不再挣扎,安静地躺好。
吹风机发出暖风,周潜的五指从沈诺白头发上拂过,指腹贴着头皮轻轻按压。
暖风烘得耳廓泛起一圈颜色,沈诺白舒服得不由眯起眼睛,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过了一会儿,吹风机被关掉,周潜的手离开他的头发,他才睁开眼。感受着刚刚周潜手上的温度,心里竟升起一丝不舍。
“好了。”
周潜最后挼了下松软的头发,才放开人。
坐起身,沈诺白甩了甩头发,手里捏着半潮的浴巾,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习题本上。
顺着视线看过去,周潜眼皮跳了下。他虚咳一声,把习题本倒扣,然后看着沈诺白,“回去睡觉?”
沈诺白不置可否,没再多说什么。
—
直到第二天上数学课,沈诺白也没和周潜开口提习题的事情,仿佛昨晚在练舞房布置习题的不是他。
周潜难得因为没做作业而生出几分烦躁。
“周潜,上来吧。”赵文明笑着喊他,“昨晚说好的15题,来讲吧。”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都聚集在周潜身上。
周潜站起身,在脑子里把昨天的公式过了一遍。心想一会儿默写公式就行,然后起身往讲台上走。
“带上这个。”这时,沈诺白扯住周潜的衣角,黑笔指了指桌上的习题本。
周潜困惑,但还是听话地捞起了习题本。他边走边翻着本子,突然,脚步一停。
昨晚本子上空的几道题,如今都被工整地写下了答案。
一看就能看出是沈诺白的字迹。
周潜回头看了眼沈诺白。
沈诺白单手支着头,对着他笑了笑。
“快上来。”
赵文明见周潜走到一半停下,出声催了催。
扭过头,周潜迈着长腿走到讲台,念着公式把15题的答案写在黑板上。
讲完,他把粉笔往粉笔盒里一扔,“老班,我能下去了吗?”
赵文明眯眯眼弯着,露出故作精明的笑,“等等,老师要再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真的掌握了。”
他捏着粉笔,刷刷在黑板上又写了两道题。
写完,赵文明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这两道题要做出来,那就是真正做到了举一反三。”
周潜:“……”
果不其然。
隔着全班人,和沈诺白对视一眼,沈诺白对着他摊了摊手,示意周潜看习题本。
周潜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习题本,赵文明出的题好巧不巧和沈诺白写的一模一样。
“不会也没关系,试着做,别空题。”见周潜在讲台上发楞,赵文明停顿,想起了什么,又说,“也别画火柴人!”
冷笑话成功地把全班人都逗笑了。
周潜木着脸按了按脖颈,然后又捏起那根扔掉的粉笔对着习题本往黑板上誊答案。
“提前做准备了啊?”赵文明凑头看了眼周潜手上的本子,他也没斥责,反而夸了周潜知道提前用功了。
两道题的步骤答得一丝不差,赵文明满意地放周潜下了讲台。
熬到下课,周潜抻腿往后靠着椅子,他把习题本摊开在桌上,指着沈诺白写了答案的一页,“什么时候写的?”
沈诺白转了个漂亮的笔花,“今早,你做早餐的时候”
“怎么都没告诉我……”
周潜撩下眼皮,又问,“为什么帮我写答案?”
沈诺白指尖上的黑笔啪的一声落地,他看了周潜几秒,而后笑了笑,“为了抵餐费、抵房费,为了怕你画火柴人?”
周潜:“???”
“我又不在乎这个。”
“可我……”
沈诺白还没说完被人打断。有一人出现在后门,叫了一声沈诺白。
沈诺白看去,瞬间挂着笑意的面色变得没有表情。
是张虹。
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沈诺白对周潜简短地说句“我出去一下”,就快步朝着张虹走了过去。
周潜还记得张虹,这是唐忆的助理,他在警察局见过。
盯着沈诺白的背影,他下意识地觉得唐忆肯定也来了,估计不是什么好消息。
……
在周潜沉思时,吕鑫磊凑了过来。
“潜哥,突然用功不像你啊?”
“废话,这期末结束要分班,谁不是趁最后一次期末考可着劲地往前冲。”
何亚轩跟在吕鑫磊后面,一把搂住吕鑫磊的头往下压。
“我可是算好了,这次要是能考到年级428名,就能和我晶晶妹妹一个班。”
“你这还有零有整的。牛。”前面齐米格闻言,也转过身对着何亚轩竖起大拇指。
“我们这对难姐难弟没啥追求,能一起留在原班就好。老班其实挺好的,还有点舍不得他。”
齐米格和齐米丽苦哈哈地对视一眼。
“安啦安啦。我前两天去深姐办公室交语文卷,听办公室老师说,这次除了班里前几这种大变态能分到火箭班,其他人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大变动。”
“???”何亚轩瞪大眼睛,“真假?往常不是按排名大洗牌吗?”
“说是今年校长想换模式啥的。”吕鑫磊挠挠头。
“那我岂不是不能和晶晶妹妹一个班了?!”何亚轩眼睛里瞬间没了光。
“分、班?”
适才周潜的心思都在沈诺白被叫走上,敷衍地听着吕鑫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直到听到分班,周潜才意识到不对劲。
“说起来,诺白肯定会被火箭班要走,下学期就没有这么好的学委爸爸可以薅羊毛了。”
吕鑫磊何亚轩几人感同身受地惋惜一番。
“!”
周潜眸光一暗,表情变得冷淡。
一想到吕鑫磊他们说的话,他心里就绷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梗着。
过了几秒,周潜慢慢松了那口气,盯着窗户外光秃秃的树枝,懒洋洋地往课桌上一趴。
也是,不论在哪个学校,好学生向来会被特殊对待……
沈诺白,也值得被特殊对待。
分班就分呗。
周潜心想。
作者有话说:
沈诺白:可我在乎。
(是真怕潜哥又被赵文明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