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们选择一开始就把局面弄得这么难看，沈确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四平八稳坐好，“养育之恩，什么样的养育之恩？是在三岁时丢给保姆，四岁时送去寄宿幼儿园，还是五岁时自己洗衣做饭？”
“是幼儿时期被石子砸破脑袋老师联系家长的一句推脱没时间，是节假日我在校门口等到天黑自己走回去，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忽视？一次又一次的排挤。”
“是你们偏听偏信沈言的谎话，被降智到无脑。”
沈确嘴角泄出一点嘲讽的笑意，“当然我感谢你们领养我，但养育之恩就算了。”
在沈确说完后，包厢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沈言无比惊诧，都忘了遮掩自己的表情和眼神。沈确为什么知道是他在从中作梗？按理说沈确被他夺走了主角光环，就该是泯然众人的无名小卒而已。
他应该在众人的无视和抛弃下走向灭亡，没有自主意识，变成他胜利品他的傀儡才对！
怎么回事？
沈言问系统，也没得到准确的回答。
【会不会是你操之过急了，才导致抹杀沈确意识的过程出了差错？】
沈言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错了，只一个劲埋怨系统有故障，“无能，智障系统。”
旁边沈确端起桌上的水杯，沈言下意识闪躲了一下，真怕沈确像上次一样全泼他头上。但沈确这次只是说太多话口渴，想喝点水罢了。
但不影响他对沈言露出不屑的笑。
并轻轻附送一句：“傻逼。”
沈言：……
他气的表情差点崩盘，还是沈政忽地响起的声音拉回沈言的理智。
沈政眼神复杂地望着沈确，“没想到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沈确，家里没人忽视过你。”
沈确笑笑不说话。
倒是对面沈父和沈母隐晦对视一眼，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摩挲。
“你不要太敏感。”沈政有些失望摇头，“沈确，我没想到你一直怨恨着我们，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悲伤叹气，“以前你也不会去和一些戏子混迹，更不会为达目的勾引……是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何必要用那种自毁身段前程的做法。”
在这一刻，沈确觉得自己越发不认识沈政了。
心里控制不住的冒出酸涩来，眼神也凝滞在虚空中动弹不得。
他其实……在心底里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望。沈家父母误会他没关系，很正常，他从不被期待。可至少沈政，能对他多一点点信任。
但现实最会给人狠狠戳一刀。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沈确苦涩地笑出了声，“沈政啊沈政，你还真是最能给我带来惊喜。”
“真相是什么？你想知道的真相是什么？告诉你真相的人又想让你知道什么？沈政！”沈确站了起来，“你不是很会查吗？这件事的事实你查不到吗？”
“你当然查得到，只是你打心底里觉得我低贱，所以连求证这么简单的过程都懒得做。”
沈确就差直接点名道姓说是沈言虚假传谣，沈言猝然着急起来，“沈确！敢做不敢认，还向我泼脏水，爸妈和哥哥可是都看到热搜了！”
“你住口！”沈确红着眼，忍无可忍抓住沈言头发，将他脑袋狠狠往桌上按去，“又是你！又是你！”
“既然你这么喜欢找存在感装柔弱，那我今天就满足你！不是喜欢在你爸妈和你哥面前造谣我欺负你？你说了那么多年，我不真当着他们面打你一顿岂不是太吃亏。”沈确一边把沈言往桌上撞，一边抄起旁喝了一半的水杯，狠狠砸在沈言脑袋上。
沈言张牙舞爪的尖叫，现场顿时混乱起来。
“沈确！”沈政过来拉沈确，但沈确发了狠，死死揪着沈言的头发，硬生生拽下来一把一把的黑丝。
沈言的尖叫声更大，沈父沈母也在高声呵斥，沈确则入魔病态一般的疯笑。
“既然你们不在意真相，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在混乱之中，沈确精准拉过汤碗，就势松开沈言，反手扣了沈政一脑袋汤。
随后迅猛出手，一巴掌狠狠甩上去，直把沈政打到发懵。
今天沈确有备而来，他知道局面不会好看，也做好了跟沈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下手完全不留情，一下比一下狠。
“沈政！我没见过比你还蠢的蠢货！”
沈母抱着嗷嗷大哭的沈言，沈父气的捂住胸口，都用不可思议的陌生眼神望着这个他们好像从没认识过的养子。似乎正如他所说的，这些年，他们早就有意无意的忽视了他许久。
所以才在今日这般看不透。
汤碗掉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沈确眼神阴冷望向鼻血横流的沈言，“说别人不干净之前不如先脱裤子看看自己，沈言，别再招惹我，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沈确冷静下来，在几人不解的视线下拿出手机。他早就准备好了，直接搜索了沈政的支付宝，给他转了四十万过去。
“这些年你们沈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满打满算四十万，还你了。”之前沈确想着于情于理他该还五十万，但现在他一分都不想多便宜这一大家子。
“从今往后，我们大路朝天。”沈确轻笑着整理衣摆，收回即将奔涌的泪水，“感谢你们的取名之恩，仅此而已。”
他转身离开，孑然只身，赤条条来，赤条条走。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沈政追了出来，他紧紧扣住沈确手腕。沈政双眼猩红，脑子里好像有什么在撕扯剧痛。
此时此刻，他迟来的感到后悔和害怕。
他以为…这次只要沈确认错了，他们就能回到从前。他能比储非殁更有优势，他会更先一步拥有沈确。
可究竟哪里出了错，从沈确回来开始，他便在步步将沈确推远。
沈确眸光波动，很轻但很坚定地扯开沈政的手。
他转过身，心平气和的，用一种释怀的语气说：“沈政，感谢你从前拯救过我。在我心灵弱小的时候成为我的依靠，让我足以成长到心智成熟，能够一个人走完所有难熬的日子。”
但夜晚总会来临，星星也未必会出现。
“从前以为你是我的唯一，但这世上哪有唯一。”沈确收回手，“沈政，过往种种，就当梦一场吧。”
沈确垂眸转身，还未走几步，就发现走廊另一头，储非殁站在那，不知已经伫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