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亲亲是什么意思>第30章 折磨

  祝龄的脑袋晕晕乎乎,只记着要比林千山晚些出去,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醒时头还晕着,沿走廊往灯光亮处走,闯进了一楼大厅。

  吊灯闪耀的光有些刺眼,祝龄用手指挡住视线,从指缝内向上瞧。他本以为那吊灯就悬在自己头顶,谁知离他近七八米,正对他的墙壁被壁画填满,向上延伸出精致的梁角。

  他如一只误入的鸟儿,慌乱地寻找出路,忽然背后撞上某人胸膛,那人怕他跌倒,还绅士地虚扶一把。

  他惊得低喘一声,手上比出无数句对不起,恍然撞入一双格外多情的桃花眼。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正装,绅士地虚扶一把,视线在他的戒指上停留几秒,忽然问:“小林总的人?”

  祝龄茫然摇头,接连后退几步,正预备逃走,却听男人在身后叫住他:“我知道小林总在哪。”

  男人身上有让人忍不住信任的魅力,祝龄跟随他转了几个走廊,隔着一道宽阔的门,看见了正挥动高尔夫球杆的林千山,林星阑也在里面。

  “我们不要进去打扰。”男人对他微笑,像哄孩子似的:“去露台上等。”

  夜幕浓垂,凉风稍来几缕花香,祝龄身前摆着艳色的酒液,男人正坐在他对面,提醒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祝龄一怔,歪了歪脑袋,示意他不知道小林总是谁。

  男人沉默片刻,解释说:“就是给你戒指的人。九年前一别,我都快认不出他了。”

  祝龄敏锐地察觉到他跟林千山有些过往,方才还迷糊的脑袋立刻清醒,看不见的耳朵支得老高,比了几个复杂的手势。

  对方显然没看懂,猜测着问:“是问我和小林总的关系么?”顿了顿,男人又问:“你想听他小时候的事吗?”

  祝龄用力点头。

  “我第一次见他,他只有五岁,可是很淘气,我不肯跟他玩,他就打我。”男人笑道:“他学什么都快,总拿好成绩和林伯父的奖励跟我炫耀。一直到十四岁那年——你知道的。”

  从早上那些人的声讨里,他猜到那件事大约和林父有关,可能是什么事情将林父气到病发,现在还在医院休养。

  可他还是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男人叹了声:“小林总天赋过人,林伯父本来是有意培养他做接班人的。谁知道忽然有人传他逼奸了同性,他们本来还是好朋友呢……当年时代保守,伯父也比较古板,再加上小林总脾气实在不好,就变成这样了。”

  祝龄听得心惊。他不信林千山是这种人,却难以抑制心里膨胀的酸痛。为掩饰失控,他喝了一口酒,被酒精炙烫出点点泪痕,昏暗光线下,像嵌在眼尾的水晶。

  林千山许久没打高尔夫,已经有些生疏了。

  他从影厅出来,先去看了看秦夫人。也许是被林星阑嘱托过,最开始妈妈连正眼看他都不肯,直到今天,他也只在主卧的小客厅坐了几分钟而已。

  林星阑邀林千山打球,以胜利者的姿态。

  他本是为了嘲笑林千山,谁知林千山好似不受影响,击球的动作仍然干净利落,一面与他交谈,一面已得了几分。

  “把那小东西送走,别在妈妈生日宴上出来碍眼。”林星阑突兀地说:“这次晚宴流程全是你安排的,你知道出差错的后果。”

  林千山好像没听到似的,摆好球后,依然用标准姿势侧身、弯腰、挥杆。

  他听见球杆的破空声,直到它带着残影闪到眼前,才狼狈地连退几步,稳住身形后,耳边仍是自己剧烈的心跳。

  林千山瞟他一眼:“大哥这样讲话,我还以为你脖子上顶的也是球呢。”

  林星阑目光一凝,反唇相讥:“妈妈没跟你讲话吧,因为你早已不是她的儿子。”

  他以为林千山会生气,却听见击球声和球入洞的闷响。

  十三岁那年,林千山已经和他一样高,和他各带一支队伍打马球,他输出了象征着林家传承的戒指,也输掉了父母的宠爱。

  “你分心了,大哥。”林千山握住球杆站定:“不要轻敌。”

  林星阑也冲他笑:“怎么,觉得我看不起你?”

  林千山否认道:“我只是觉得,做事应该专注。”

  “也是,”林星阑说:“绘画和赛车都需要集中精力,我跟你不同,我需要的是百样玲珑。”

  说到赛车,林千山哼了声:“有次跑拉力赛,我差点撞死一个观众,石头把他眼睛划瞎了。我就想,怎么大哥没来看我比赛?”

  林星阑冲他扬起笑脸:“你太幼稚了。”

  “害死所有和我亲近的生命、诱导父亲发病、陷害我、逼我离开林家,大哥就不幼稚吗。”林千山将球杆攥紧,骨节处迸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从小到大,他养什么都要死,心爱的东西一定会被破坏,以至于他还没学会爱就开始憎恨。林星阑联合他的挚友诬陷他,爸爸妈妈哥哥朋友,一夜之间全部将他抛弃,他体内堆积的恶意彻底将他吞没。

  林星阑有恃无恐,现在林家已经是他的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除林千山,全部听命于他,林千山又能翻起什么风浪:“你知道又怎样,一样没人会听。只要你活着,他们就会骂你,废物,混蛋,不孝子,恶心的脏男人。”

  林千山深呼吸几次,硬生生压下情绪,重新挥杆,球再次精准进洞:“我本来真的很敬爱你,可你总耍阴招。”

  林星阑用失望的眼神看向他,像长辈教育叛逆的孩子一样:“哥哥怎么会真的伤害你,都是你太任性。我这不是允许你回家了吗?”

  林千山只觉呼吸一滞,愤怒反复冲击他的底线,即将失控的不安和伤疤被轻飘飘揭过的委屈不停发酵。

  就在这掐死林星阑吧,还等什么。

  “打球累了吧,去冲个澡。你洁癖还是那么严重,这样不好。”林星阑打断他的思维。

  这句平常的话像一颗迂回许多年的子弹,穿越而来狠狠击中他的命脉。

  他七岁时跟林星阑在花园里玩,不知何时哥哥不见了,几个叔伯家的小孩冲过来,把他按进泥里,恶心的秽物涂满他的脸和身体,恶劣地辱骂欺凌他。

  直到他被故意晚回来几分钟的林星阑救下。

  林千山放下球杆,慢慢走到林星阑身边:“我究竟犯过什么错,让你非要我死才罢休。”

  林星阑微笑道:“如果不是你给他找学校动作太大,我还真想不起来你。快去找那小宠物吧,你把他放在影音厅那么久,他该害怕了。”

  这一霎周围如死亡般寂静,林星阑被掐住脖子扑倒时,身后什么诡异的反应都没有,不过分秒,他被从身后勒住,重重摔在人工草坪上,后脑磕得阵阵嗡鸣。

  林千山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执拗地宣告:“他最好没事。”

  多少个夜晚彻夜难眠,闭上眼睛就是它们凄惨的死状,明明白天还亲昵地蹭他胳膊,晚上放学回来就只剩尸体。如果再次重复……

  林星阑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的灰尘:“他本来就没事。千山,你怎么这么不稳重。”

  林千山本来已经走出几步,闻言猛然回身,目光如凶恶猛兽,死死锁定住他:“那你呢?”

  “九年了,我没有回来看过一眼,也从不有野心、出风头,到底哪里还威胁到你了?”

  “林星阑,你是我亲哥哥,你为什么要折磨我!”

  林星阑温和地说:“因为你存在就是错误。你没出生之前,爸爸答应我,弟弟只是个逗他们开心的玩意,不会跟我抢什么。可是事实呢?爸爸是骗子,他更该死,是你害了他。”

  缠绕在身旁许多年的鬼手终于爬上心脏,如牢笼、如绞刑架,攥住那颗鲜血淋漓的脆弱心脏。林千山有一瞬以为自己死了,眼睛不能视物,连呼吸也突兀地中断。

  他试图安慰自己,就快结束了,只要忍到生日宴,他早已经安排好了全部,这次不会再做失败者,可依然无济于事。

  十四岁那年,他多么天真地以为父母慈爱,兄长体贴,挚友知音,到头来只换来一句话。

  你活着就是错误。

  他的听觉变得格外灵敏,听见至亲嘲讽贬低的笑声,听见急促的脚步和呼吸声,忽然封闭的世界闯入归巢的鸟儿,急促地撞入他胸膛,揽住他的腰,用带着泪花的脸蹭他脸颊。

  对方破风箱似的嗓音粗哑难听,只能蹦出几个粗糙的音节,对他而言,却像撕裂囚笼的刀,让他顺那缕光硬生生爬出来。

  “祝龄。”林千山轻轻喊他的名字,他想自己在念莎士比亚时也没有这样饱含情意过,读罗密欧与朱丽叶也不如现在酸涩甜蜜,“你来找我了。”

  “祝龄,你跟我讲讲话,好吗?”

  可因被他祈求的人不会说话,终究没能给他任何回音。

  林星阑下意识皱眉,林千山养的那只看着可怜巴巴的宠物,靠在人怀里,背后却凶狠又蛮横地瞪过来,不允许他靠近林千山半步。

  他要保护王子,要对王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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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留言和收藏的宝宝们,啵啵啵

  终于写到这里了,其实一直都有感觉小林在为自己呐喊。宝宝们应该也猜到当年的真相了吧?

  想要一点小黄灯,求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