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给出的回复时间是三天, 三人便在L市住了下来。

  许延声一向对食宿没有要求,这次罕见地提了意见,给蒋行止报了个小区名:“住这附近。”

  “为什么啊?”蒋行止一边问一边在软件里输入地址, 开始查找附近的酒店,他话多的毛病一直没改,许延声生气也没用。

  三人正在餐厅吃晚饭,谢逐桥不在,蒋行止上午才触了“皇帝”的逆鳞, 下午不敢惹人,连哄带骗把谢逐桥打发走了, 告诉他下次再来,机会多的很。

  许延声口腹欲不重,吃什么都不太挑,这会儿却在和海鲜斗智斗勇,随口答:“看风景。”

  蒋行止从来跟不上他老板的脑回路, 只能老老实实找地方, 宋承悦性子软, 忍不住想讨好人, 见不得许延声动作困难,试探问:“老板, 我给你剥吧?”

  许延声如释重负,立马摆烂, 把东西往桌上一丢:“你来, 我去洗手。”

  宋承悦做这些事情很顺手, 他时间很多, 耐心也很多,许延声回来的时候发现他虾剥的也很多。

  当晚三天入住了酒店的小套间, 许延声自己一间,蒋行止和宋承悦一间。晚上十点半,蒋行止准时敲响许延声的房门:“老板,该睡觉了!”

  许延声一枕头砸过去:“滚!”

  第二天下午,许延声还是去了趟对面楼顶,可能就是闲得无聊,又或者昨天有其他人。

  但他从楼梯口出来,才踏到楼顶的水泥地,就看见程聿又站在昨天那里,这次他没再想不开,就是站在围栏前,不知道看什么。

  许延声转身就走,程聿却和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过身就叫他:“许延声。”

  许延声上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转头,耐心就这么消失了:“有事?”

  程聿说:“是你有事吧,来了干吗要走?”

  他说话总是一脸真诚,望着许延声的眼睛。

  许延声说:“你不是在?”

  程聿问:“我打扰你了?”

  “算是吧。”许延声一点面子没给。

  程聿有点自来熟,许延声没兴趣和陌生人交朋友,何况程聿的自来熟和蒋行止的呆头呆脑不一样,许延声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许延声说的很直白,程聿听了却没多大反应,笑了笑:“我来的比你早,已经看完了,这个地方留给你吧,我要走了。”

  “不用了。”许延声说:“我已经来过了,以后不会再来了,你随意。”

  他和昨天一样,不需要程聿回答,说完便转身走了。这次程聿没留他,也没说任何话,有些人能再见一面本来就是难得的事,就算是他,也没想过要强求。

  剧组说三天回复,就是三天后回复。

  蒋行止公费旅游带着宋承悦缠着许延声满L市跑,第三天晚上,三人在客厅斗地主,蒋行止接到电话的时候太过兴奋,在宋承悦的3后面,扔出了4个2。

  蒋行止:“......”

  “老板,我可以收回不?”

  许延声不紧不慢地说:“要不起。”然后才接入老板角色,“落子无悔。”

  蒋行止哭唧唧:“这也不是在下棋啊。”

  许延声才不管他,问:“剧组来电话了?”

  蒋行止直接把牌丢了,耍大赖:“对,让宋小悦明天过去。”

  “流落”是个古装剧,讲述了男主带着两个跟班(没头脑和不高兴)闯关升级顺带和女主蜜里调油私定终生的故事。

  女主定了周攸攸,男主还没有人影,没头脑和不高兴定了宋承悦和谢逐桥,每个副本的演员早就已经选好,这一天拍摄现场来了很多人,唯独缺席了男主。

  宋承悦挤在人堆里又有些怯生生,他只和熟人胆子大,像是社恐,又不仅仅是社恐。

  许延声和蒋行止站在一旁看热闹,由着工作人员摆弄宋承悦,许延声问:“主演没定?”

  蒋行止又开始给许延声悄悄灌输八卦了:“本来是定了的,前两天被爆了丑闻,剧组和他解约了,现在还在找人。”

  “所以今天开什么机,连主演都没有。”

  “导演任性呗,有实力的导演都有怪癖,确定好太久的东西反而不喜欢,就喜欢一个新鲜和惊喜。”

  “你哪看出来他有实力的?”

  “不是老板你看上的?”

  许延声简直无话可说,宋承悦低着头,面红耳赤的,显然习惯不了这样张扬的场面。

  “你猜宋承悦这样的人,三年后会变成什么样?”许延声忽然问。

  蒋行止也在看宋承悦,颇有种养的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应该会很火吧?如果老板你愿意一直帮他的话。”

  “我是说他这样的性格。”许延声问。

  蒋行止说:“人是会变得嘛。”

  许延声:“所以,你觉得他会变成什么样,有多讨厌?”

  蒋行止不认同:“宋小悦很善良的,心也很软,不会变成讨厌的人的。”

  然而三年后宋承悦确实变成了讨厌模样。

  一场没有主演的开机仪式完成,紧接着宋承悦被带去拍定妆照,许延声让蒋行止跟着,蒋行止问:“怎么了老板?”

  许延声咬着根棒棒糖,情绪很淡:“别让他受了委屈。”

  新人进娱乐圈最容易被人瞧不起,何况宋承悦这样的性格,加上还是正儿八经走后门进来的,如果身边连个助手都没有,大概就和当初等着被经纪人推下车时差不多。

  宋承悦三年后什么性格不得而知,反正在许延声这里,他愿意捧着他,舍得花钱让别人不敢针对他。

  休息室里,许延声叼着棒棒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等,不到半个小时,蒋行止就回来了,面露为难:“老板,公司有个东西要处理,你回去还是我回去?”

  给许延声打工有一个好处,他这个老板什么都不管,招了谁当助理,所有的事都交给那个人全权处理,进来的人都签过保密协议,至少不会乱说话。

  “什么事?”许延声的语气明显是不想管。

  蒋行止说:“有人想要买热搜,已经谈好了,回去签个合同。”

  许延声嘎嘣咬碎了一嘴棒棒糖:“公司的业务什么时候开拓的这么广了。”

  蒋行止嘿嘿一笑:“要不老板你回去欣赏一下?我在这里陪宋小悦?”

  欣赏个屁,许延声才不想动:“你滚回去吧。”

  按理说经历过肖亦南的事,许延声不该对这些人有信任可言,但许延声想想,肖亦南当初背着他把公司的物料卖了,其实对他也没有多大损失,只是肖亦南自己赚了点。

  许延声这么一想,认为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花点钱就能偷懒的事,为什么要自己来。

  于是蒋行止被打发走了,甚至没等到宋承悦出来。

  许延声手里捧着保温杯,装的挺像那么回事,紧等慢等终于等来了宋承悦,就是差点把自己等睡着了。

  宋承悦从拍摄间出来,在休息室里找到许延声,许延声把保温杯递给他,宋承悦受宠若惊地喝了一口:“老板,止哥人呢?”

  宋承悦脸上带着妆,确实有几分日后大明星的长相,目光却很清澈,又似乎和三年后不同。

  “回公司了,有事需要他处理。”

  宋承悦哦了下,听起来有些失望。

  许延声只当听不见,问:“拍完了?”

  “还没有,”宋承悦眼巴巴望着许延声身边的位置,想坐不敢坐,“刚化完妆,还没轮到我拍照。”

  许延声斜了他一眼:“要坐就坐,我欺负你?”

  宋承悦小心翼翼地坐:“老板,你看起来确实不好相处。”

  谢逐桥过来时正好看见许延声对着宋承悦笑,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嘴巴都没停下来,眉眼很放松,看起来关系很好。

  他就这样站在不远处望着,不说话也不靠近。

  宋承悦收到蒋行止的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上车,有空的话记得陪许延声吃饭。

  这会儿还不到饭点,蒋行止担心的很早,许延声嗤笑:“他也不嫌烦。”

  “止哥说你总是不记得吃饭。”宋承悦说着抬眼往外看,他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怕工作人员找不到他,刚好看到了外头的谢逐桥,笑着喊:“逐桥。”

  宋承悦喊的谢逐桥,谢逐桥却望向许延声,他朝他们走过去,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在这?”

  宋承悦说:“陪......”他不知道该怎么对谢逐桥介绍许延声。

  许延声当看不见,随便宋承悦介绍不介绍,他就那个表情,明显不想和谢逐桥攀上关系。

  宋承悦从来不和许延声提他与谢逐桥之间的事,他们关系好坏与否,都不敢和告诉许延声,两人这么面对面碰到一起,还是头一次,宋承悦连话都不会讲了。

  谢逐桥也不讲话,由着气氛尴尬。

  嘟嘟——

  宋承悦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如释重负般地拿出来看消息,是蒋行止发来的。

  “止哥说他上车了。”

  “他怎么什么屁事都要说?”

  宋承悦笑了笑:“这算不算事事有着落?”

  “那是对女朋友的。”许延声随口答,话说完,打量着宋承悦,一本正经地说:“离那个傻逼远点,担心被掰弯。”

  “止哥说了,他喜欢女生。”

  “这事说不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的,完全忽视谢逐桥的存在。好一会儿宋承悦才发现过来:“逐桥抱歉。”

  宋承悦很少和许延声直接沟通,每个场合蒋行止都在场,这还是第一次,蒋行止不在,没想到他和许延声交流的也很顺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心想着该怎么讨好许延声,导致他忘了谢逐桥的存在。

  谢逐桥坐在宋承悦边上,看不见许延声的脸,他面朝着空气,不知在想些什么,轻声说:“没关系。”

  蒋行止是个天生的社畜,后天的劳碌命,一回到公司,合同和纸片似的不停飞到他面前,他做事细心,要求事事核对,这样还不够,每一分合同都要让人扫描发给许延声,努力让许延声在L市和自己一块上班。

  宋承悦这几天也忙,上午研读剧本,下午和武术指导学习动作,古装剧最不好拍的地方就在这里,有很多武打动作,还需要演员吊威亚,宋承悦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学,学的很卖力,效果比较一般。

  这种时候许延声就在不远处等,蒋行止告诉他要让宋承悦的逼.格看起来高,首先得给他配一辆高级保姆车加帅气男助理。

  保姆车是蒋行止挑的,帅气男助理只能是许延声自己担任了。

  等人的时候无聊,蒋行止发的一堆资料手机都没法看,只好让宋承悦给他买了平板,没事就在边上揣着工作。

  平板振动两声,蒋行止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老板,我可真是我们公司的福星啊!!

  noise:你在放屁。

  药不能停:你看我们公司有人拍到了当红小生的恋情实锤。

  蒋行止很懂许延声,知道他一不了解公司员工有谁,二不清楚娱乐圈的当红小生是谁,于是他名字都不带,反正许延声懂得都懂。

  果不其然,许延声接受良好,只问:对方买么?

  药不能停:买啊,他出六位数,我出七位数,最后给他打了个八折,怎么样,黑不黑?

  “破道”虽然小,却有专门整理生意往来的财务,个别公司买物料还要求转公账,需要开发票,乖巧地做个国家纳税人。

  药不能停:汇款明细jpg。

  许延声:“......”

  公司采购怎么不让你当。

  宋承悦性子太软,记台词能力不差,感情却差了很多,研读剧本时许延声不在,却有人明里暗里和蒋行止提,希望他转告许延声或者宋承悦。

  武打动作更次一点,他骨头太硬,许多动作做起来不灵活,许延声才回完蒋行止的消息,抬头看见宋承悦被打爬在地,起来后不停像武术指导鞠躬道歉。

  许延声叹了口气,开始想念当年的绿茶宋。

  宋承悦装模作样也没什么不好,性子太软和性格太婊,许延声明显更不喜欢前者。

  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统一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里,谢逐桥和宋承悦这样的角色勉强算得上男二,剧组配备的住宿环境也不算太差,好歹是个小套间,不过只有一张床。

  许延声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就像当年谢逐桥认为的那样,他的家里连狗都不会收留,何况是人。

  但这个时候把宋承悦单独放在一个房间,他又不放心,娱乐圈的肮脏事太多了,他最开始管了宋承悦的闲事,就不想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我和你睡一个房间吧。”许延声得出结论。

  宋承悦被吓得抖了抖:“老、老板......”孩子不敢。

  许延声从来不会为难自己:“你睡沙发?”

  宋承悦放心了:“好!”

  谢逐桥和宋承悦住对门,进剧组第二天早晨,许延声就和谢逐桥打了个照面。

  许延声大清早被宋承悦叫醒,让他吃完早餐再睡,许延声心说你真是好样的,我还不能把你开了。

  宋承悦买完早餐没回来,许延声洗漱完无聊,打着哈欠打开门,同一时间,对面一位谢某的手也搭在门把手上。

  许延声:“......”

  冤家路窄。

  对面的谢逐桥表情更怪,很不理解似的:“这不是承悦的房间?”

  许延声神色厌倦:“对啊,我们一起住。”

  谢逐桥更不理解了:“你们俩睡一张床?”

  这问题有够奇怪的,许延声靠在门框上,突然不困了,一脸挑衅模样:“你有什么问题?”

  谢逐桥皱着眉,似乎不太高兴,许延声等着他说出什么暗恋宋承悦很久的大秘密。

  “他睡相不太好。”谢逐桥说。

  许延声心说没错就是这样,你继续。

  谢逐桥继续道:“你不要和他一起睡,会妨碍到你休息。”

  以为会从谢逐桥那里听见什么屁话的许延声:“???”

  宋承悦知道谢逐桥就住他对面,买早餐时却没想到,提着两份早餐从电梯里出来,看见许延声和谢逐桥面对面就慌,大清早就吵起来了?

  宋承悦赶紧过来拦,挡在许延声面前:“老板,怎么了?”

  许延声挑了下眉,就知道这两人有一腿:“你不能买完早餐再叫我?”

  宋承悦低着头,还在琢磨怎么分配早餐,不假思索道:“那样太晚了,早餐都凉了。”

  许延声气笑了,睨着他:“有那么快凉?”

  宋承悦眼巴巴地望着他:“现在是冬天,温度太低了。”

  许延声说:“酒店二十四小时打着空调,哪里温度低?”

  宋承悦说:“那也不是夏天,吃凉的食物不好的。”

  许延声还想再说。

  宋承悦跟在蒋行止身边油嘴滑舌了不少,蒋行止怎么和许延声皮的,他也学了些,直接打断许延声的发言:“止哥说了,不能让你吃凉了,他会骂我。”

  “蒋行止是老板,我是老板?”

  “你是老板,但是止哥也是为你好。”

  这是第二次了,谢逐桥不止被许延声忽略,还被宋承悦忽略,这个世界的许延声是怎么回事,身边总是有人,谢逐桥怎么都插不上话。

  “咳咳。”谢逐桥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宋承悦才反应过来,从手里分出早餐,递给他,说:“逐桥,我只买了两份,这份给你吃吧。”

  谢逐桥没接:“你自己吃,多吃一点,等下还得被我打趴下。”

  宋承悦:“......”

  正式开拍时,谢逐桥和宋承悦的角色没有对打的戏份,学习武打动作的时候,武术老师常常因为没有耐心和时间,让谢逐桥来辅导宋承悦。

  谢逐桥和宋承悦太熟了,压根不会照顾他的自尊心,上去两招就把他放倒了,像是因为关系好才这样做,又像是为了报那几年没有说话的仇。

  “落流”开拍在即,关系户差生宋承悦被武术指导留堂在线教学。

  宋承悦满脸为难,求助地看向谢逐桥。

  武术指导磨刀霍霍,一脸邪恶地看向小绵羊宋承悦:“你求他也没用。”

  谢逐桥没走,柔声问:“怎么了?”

  宋承悦抓住救命稻草:“你帮我和老板说一声,让他别等我了,记得吃晚饭。”

  话不是什么要紧话,在外人听来却有些暧昧,许延声和宋承悦的关系本来就不清白,听得武术指导眉毛都竖起来了。

  谢逐桥说:“我让他回去,我在这里等你。”

  宋承悦摇摇头:“止哥说了要让老板吃饭。”

  一个宋承悦不够,还有个蒋行止,两个都明目张胆霸占许延声身边的位置,关心他对他好,偏偏他们都有身份和立场这么做,而许延声表面嫌弃,心里却一直纵容着。

  他本来就是缺少关心的人,只是谢逐桥知道的太晚了。

  “我知道了。”谢逐桥捏了捏他的肩膀,“结束了别走,在这等我,我来接你。”

  练习室里有监控,宋承悦在这至少没太大危险。

  不仅是许延声怕宋承悦受了欺负,谢逐桥更怕,所以宋承悦跟着许延声没什么不好的,毕竟谢逐桥护不了他。

  只是两人关系太好,谢逐桥又开始不放心别的。

  保姆车停在练习室外不远处,宋承悦练习的时候,许延声就在车里用平板处理“工作”——蒋行止给他汇报,许延声说哦。

  谢逐桥小贼似的,不喊人不敲门,透过车窗望里看,像提前侦查案发现场的惯犯。

  许延声在车里睡觉,怀里抱着个平板,靠在椅背上,他怕吵,车窗关的很严实。

  谢逐桥喊他:“许延声。”语气和他曾经叫过许延声很多回一样。

  许延声没有回答,似乎睡得很熟。

  “许延声——!”谢逐桥猛地叩响车窗。

  重活一世有什么用,许延声不是那个许延声,他不认识谢逐桥,不回答谢逐桥的话,也不喜欢谢逐桥。

  这些都可以,没有关系。

  但是许延声不可以不回应谢逐桥,上辈子谢逐桥喊了许延声那么多声,绝望,恳求,许延声都没有回应。

  “许延声——!”

  片场还有其他工作人员没走,被谢逐桥凄厉的喊声吸引过来:“怎么了?”

  “他睡着了!”谢逐桥很着急地说。

  工作人员没明白。

  谢逐桥慌乱地敲车窗:“他睡着了,车窗没开!”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冬天很冷,许延声在车内打着空调睡着是会中毒的。

  “那怎么办啊,没叫醒吗?”,“宋承悦有没有车钥匙?”,“要不把车窗砸了先救人吧。”

  关心则乱,他们比谢逐桥清醒,转头想问个集中点办法的时候,发现谢逐桥脸都白了。

  有人急切道:“谢逐桥,你怎么回事,你也中毒了?!”

  谢逐桥忙乱着,一个字都没听到。

  车内,许延声终于被菜市场一般的哄闹声吵醒,悠悠睁开了眼,揉了揉眼睛,迷茫地望着窗外的一颗颗人头,按下车窗:“围着我的车看什么热闹?”

  有人代替谢逐桥重重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们了,在车上睡这么死呢?叫都叫不醒。”

  许延声想说他这车贵,隔音效果很不错。

  却在人群中先看见了谢逐桥,顿时没心情开玩笑:“太困了,睡个觉。”

  那人说:“在车里睡觉要开窗,很危险的,还好谢逐桥看见,不然真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能出什么事?”许延声表情淡淡的,明显有些不耐烦,“死不了。”

  谢逐桥的脸跟着这三个字又白了几分,轻声唤道:“许延声。”

  许延声没听见,兀自关上了车窗。

  车内空调很足,吹的人有些昏昏欲睡,仍是抱着平板的姿势,许延声差点又磕了过去。

  咚咚——

  谢逐桥在敲车窗。

  许延声被惊醒,不太高兴,按下车窗:“你有什么事?”

  许延声明明离谢逐桥很近,谢逐桥却碰不到他,街道上亮起了路灯,谢逐桥沉默地看着他的脸,轻声说:“承悦让你先回去。”

  这才看到片场上人都少了,许延声问:“人呢?”

  他对谢逐桥就是客气不起来,知道眼前人不是上辈子那个人也没用,不见面还好,彼此都不打扰,但凡见上面,看见谢逐桥毫无自知之明地凑上来就忍不住挑衅他,不给他好脸色看。

  谢逐桥倒总是好脾气,他不恨许延声,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曾经的厌恶荡然无存,原来谢逐桥对待陌生人是这个态度。

  “他学的慢,老师让他留下来多练练。”

  “知道了。”许延声说,“我在这等他,你先走吧。”

  谢逐桥于是转达宋承悦的话:“他让你先回去不用等他,让你记得吃饭。”

  “啰嗦。”许延声目无旁人地说:“你不用管他,你先走吧。”

  谢逐桥却没走,他站在车边,连位置都没挪一下,像是没听见许延声的话。

  许延声:“你有事?”

  谢逐桥问:“你和承悦关系很好?”

  “和你有关系?”许延声说。

  谢逐桥说:“你愿意等他。”

  许延声问:“有什么问题?”

  谢逐桥没说话,许延声却想起来了,上辈子的谢逐桥和宋承悦不合,两人死对头似的,谁都看谁不顺眼,很可能就是旧情人见面,谁都不爽谁。

  按照那个时间线,被人下药的谢逐桥被许延声截了胡,他那么恨许延声就变得理所应当了。

  不知道谢逐桥愿不愿意说,问一问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你和宋承悦什么关系?”刚睡醒喉咙干,许延声满车子找水。

  车窗外谢逐桥递了个保温杯进来,许延声动作一顿:“你的?”

  “介意吗?”

  许延声说:“介意。”却把杯子接过来。上辈子和这个人什么没干过,他都快渴死了,介意个屁。

  谢逐桥这才说:“如你所见,队友关系。”

  “没有别的?”

  许延声不下车,谢逐桥也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两人隔着车门交流,车内空调不要钱似的往外吹。

  “应该有什么?”谢逐桥问。

  “也没见你和其他人关系这么好。”许延声意味不明地说。

  谢逐桥不知道许延声指的是什么,也没细问,反而耐心和他解释:“承悦和别人不一样,他心地善良性格也很软,容易受人欺负。”

  “所以?”

  “所以?”回想着上辈子的记忆,谢逐桥说:“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不舍得他被人欺负。”

  “就这样?”

  “就这样。”

  也是,许延声想了想,谢逐桥那样子也不像什么弯了的人,或许他和宋承悦的关系真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路灯把谢逐桥的侧脸照的冷峻好看,许延声望的有些意识恍惚,问:“所以你讨厌宋承悦的理由是什么?”

  谢逐桥转头,无暇的正脸面朝着许延声:“什么?”

  “没。”许延声丝毫不慌,“如果有一天你讨厌宋承悦,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理由会是什么?”

  谢逐桥想不出来:“他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

  “杀人放火?”许延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质问。

  谢逐桥平静地答:“原谅,他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

  这话说的,许延声就想不明白了,但这会儿他又懒得想,没空欣赏两人上辈子的深情虐恋。

  “行。”许延声关上车窗,开门下来,“你要等他你等吧,我先走了。”

  许延声对早饭和午饭没什么兴趣,晚饭倒总是记得吃。助理这活也不是人干的,每天陪着宋承悦起早贪黑,起床气从早上延续到中午,饭都没胃口吃,早就饿了。

  等不来宋承悦他就懒得等,甚至突然不明白他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来折腾宋承悦的事。

  上辈子在谢逐桥那浪费了三年,这辈子还要换个人重蹈覆辙吗?

  腿还没迈开,就被谢逐桥拉住了。

  许延声:“?”

  谢逐桥:“我请你吃饭。”

  和程聿只拉着他衣角不同,谢逐桥握住了许延声的手腕,温热的皮肤触上许延声的凉。

  许延声下意识皱眉:“不用。”

  谢逐桥松开手:“你帮了我。”

  许延声把手揣回兜里:“我帮你什么?”

  “杨编剧的事谢谢你。”谢逐桥很认真地说:“要不是你的话,我会在警局待很久,公司也不会再给我露脸的机会。”

  “不是为了你。”许延声说。

  “但还是谢谢你。”谢逐桥说。

  “不必。”

  许延声说完又要走,谢逐桥追在他身后不放,连宋承悦都不要了:“让我请你吃顿饭吧,不然我会于心不安。”

  许延声好笑:“你不安关我什么事?”

  谢逐桥和狗皮膏药似的,许延声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影城附近小吃密集,弧形长街一眼望不到头。许延声一直没什么机会吃,宋承悦拍戏要减肥,每天在片场结束完工作径直回了酒店,他也懒得提意见。

  现下完全是顺便,因为饿疯了,再不让他吃饭,可能要活不下去了。

  谢逐桥跟就跟,许延声不会让他请:“有什么好吃的店?”

  谢逐桥说:“喜欢喝汤的话,前面有家骨头汤做的不错。”

  那都是许延声上辈子的习惯了,竟然让谢逐桥说对了,但许延声不喜欢了,上辈子所有的习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不喜欢。”

  谢逐桥说:“你旁边那家川渝火锅也可以。”

  许延声孤身一人站在长街上,谢逐桥站在一米外,长街上烟火气很重,几乎见不到单独一个人。

  “不喜欢。”许延声还是说。

  他怎么样谢逐桥都没有意见:“那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许延声问:“你不能走?”

  谢逐桥对这件事莫名执着:“我想请你吃饭。”

  “不用。”一开始不用是真不用,现在说不用完全是不想顺谢逐桥的心意。

  许延声说:“我们没有那么熟,我也不是没钱吃这顿饭。”

  谢逐桥不肯,许延声也不退让。

  影城长街上多的是明星,谢逐桥虽然长得显眼,没有作品和人气的时候也没有人认的出来。

  两人在长街上沉默对峙着,许延声突然胃口全无。

  口袋里手机振动,许延声拿出来点了接通。

  武打老师没留宋承悦很久,许多东西不能一蹴而就,他只能帮宋承悦巩固,一个小时记不住的东西,陪他花两个小时去记。

  “喂,老板。”

  “嗯。”接电话时,许延声表情不变,声音却柔和下来。

  宋承悦说:“我练好了。”

  许延声问:“还在练习室?”

  “逐桥让我别走。”

  “那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宋承悦:“......”

  大概是意识到话里的无理取闹,许延声耐着性子说:“等着。”

  挂了电话朝谢逐桥说:“你让他别去,你去接人。”

  谢逐桥嘀咕:“你不是也不放心他。”

  许延声:“你说什么?”

  谢逐桥超大声:“没什么。”

  许延声:“......”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