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清白罪名【完结】>第11章 贪吃鬼

  夏日明媚,周末阳光晴朗,光线和尘埃交织缠绕,窗台边缘像是撒下了一把碎金,睡眼朦胧间,娄牧之听见有人敲门。

  “小牧,”顾汪洋敲两声门就停下了:“易宴家儿子在楼底喊你,醒了没?”

  娄牧之勉强睁开眼,他没有起床气,大约是有点懵,哑着嗓子回:“醒了。”

  “我能进来吗?”

  “可以。”

  顾汪洋轻手轻脚地开门,露出一丝缝,见娄牧之在床上坐起身,棕色小熊仔的睡衣歪歪斜斜挂在他身上,纽扣蹭开了一颗,隐约露出两根平直白皙的锁骨,他瞥了一眼,喉结不住滚动。

  走进床榻,入目的还是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你看起来好困,要不我帮你回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易知秋的大嗓门嘹亮无比,他在楼底喊一声“小木头”,隔壁李大爷家的鹦鹉学舌,扑腾着花花绿绿的翅膀,在笼子里上蹿下跳,也喊“小木头”,不过三两个来回,彻底敲醒了娄牧之发懵的脑袋。

  “已经说好了,不好随便爽约。”

  “你还挺讲信用。”

  娄牧之跳下床,去衣柜里翻找衣服,顾汪洋站在他身后,见他垫脚去够一件淡绿色的衬衫,便伸出手臂,越过他头顶,替他取下来。

  “谢谢姨父。”

  “不客气。”

  顾汪洋赏心悦目地看着他叠被子,取衣架,看见他腰臀的曲线因动作而显现,尚在发育的脊椎,一节一节的圆润骨头,撑起单薄青涩的躯体,如刚从蚌壳里取出的白珍珠,莹润,鲜活。

  喉间一阵发痒,顾汪洋而后靠近一步,大手覆盖着娄牧之的后颈,似有似无地按着。

  “我开车送你们。”

  “不用。”

  “我周末又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坐公交更方便。”

  “是吗?”

  顾汪洋听不见其他的话了,他站在娄牧之背后,将人虚虚地圈在怀里,目光居高临下,他的神魂集中在手掌,他缓缓地摩挲着圣主的后颈,手指上有粗糙的老茧,按在鲜嫩的肌肤上,对比强烈,糙得更糙,鲜得更鲜。

  背后传来压抑的窒息感,娄牧之退了一步,他感觉非常不舒服,却只是说:“姨父,我怕痒。”

  “抱歉。”顾汪洋凝神,将手放回西裤,他仰首时一派绅士风度:“早餐想吃什么,我让杨嫂准备。”

  “面条和煎饼就行,”娄牧之拿着衣服挡在胸前:“我要换衣服了。”

  这是客气地请他走。

  “那你动作快点,我让小秋进屋等你。”顾汪洋耸肩,利落转身,轻轻地带起白色的房门。

  等娄牧之洗漱好,走到厨房的长廊,就看见易知秋嘴里啃着一个香喷喷的煎饼,不客气地说:“杨嫂,银丝面帮我加点香醋。”

  “好,”杨嫂双手捧着青花白底的陶瓷碗,和蔼地笑:“不够的话,杨嫂再给你煮一碗。”

  “谢谢杨搜。”易知秋的大眼睛都笑没了。

  “你这孩子,起床不吃早餐?”顾汪洋优雅地切着三明治,抬起杯子,抿了一口纯正的黑咖啡。

  “您不知道,我爸只会煮方便面,我都吃腻了,”易知秋挑起一口细面,吸溜一声送进嘴里,还不忘夸:“杨嫂的手艺真好,这面太香了。”

  杨嫂听得眉开眼笑,从厨房探出半张脸:“你要喜欢,就常来。”

  易知秋坐在靠窗的位置,金黄太阳他身后撒下一片光芒,清风徐来,月白色的薄纱随风飘动,拂过他的发梢,又归于平息。

  恍惚间,仿佛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光。

  “小木头,”易知秋绽放了一个灿烂笑脸,咬着面条,口齿不清地说:“你怎么才起床?宋小狮和王煜都走了,咱俩赶紧的,跟上大队脚步。”

  娄牧之慢步走近,滤镜立即破灭,易知秋下巴上沾了油星子,仍在大快朵颐,吃得有滋有味,还翘着二郎腿,坐没坐样,吃没吃相,整个一贪吃鬼。

  解决了早餐,杨嫂又帮两人准备好两顿营养餐,装在保鲜盒里,做足了去郊游野炊的准备。

  顾汪洋背靠大门:“会不会赶不及车,要不我送你们得了。”

  易知秋双手拎着零食:“难得周末,您就在家和林姨过过二人世界,我们坐公交车就行。”

  顾汪洋啧了声,嗤笑道:“小崽子才多大,知道什么叫二人世界。”

  直到九点,林夕瑜才起床,她穿着丝绸吊带睡裙,听杨嫂说娄牧之和易知秋出远门,周末不用带孩子了,她心头高兴,款步向门口走来,“老公,”林夕瑜发甜地喊了一声,见到门口的两个少年:“小秋,你要把我们家小牧拐去哪儿?”

  “我带他上山摘杨梅,体验体验农家乐。”

  “出门在外,多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来个电话。”顾汪洋叮咛嘱咐,眼睛却只看娄牧之。

  “知道了,姨父。”

  易知秋接着回话,拍了胸脯:“您放心,我保证把人全须全尾给您带回来。”

  林夕瑜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去赶车。

  “林姨,顾叔,我们走了。”

  俩小孩才转身,林夕瑜抬起纤细的手臂,缠上顾汪洋的脖子,撒娇道:“老公,我们去看电影吧,好久没去了。”

  “好啊。”

  “看《爱在罗马》怎么样,前两天刚上映的片子。”

  “你决定就行。”

  顾汪洋漫不经意地说着话,目光却跟随娄牧之的脚步走远。

  意气风发的少年走在阳光下,易知秋搭着娄牧之的肩,一路跟他开玩笑。

  顾汪洋的视线搭在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上,眸中射|出阵阵冷光,心头愈感烦躁。

  开往镇上的公交车路过一丛忍冬,一丛风车草,风掠过,金黄色的小花蕊掉落一地。娄牧之的小脑袋靠着窗户,微风刮着他的发丝,时不时挡住他漂亮的眉眼,突然间,嘴边递来一颗巧克力。

  易知秋:“吃吗?”

  “不吃。”

  “费罗列,我只剩两颗了,分你一颗。”

  “不吃。”

  易知秋剥掉糖纸,捏住娄牧之下巴,塞进他嘴里,笑嘻嘻地说:“甭客气。”

  娄牧之嘴巴小,只能轻轻咬住一半,他连忙用手接住另一半,舌尖晕开了浓厚的咖啡香,蘸着甜。他侧过头,易知秋撕掉包装纸,一口吞掉一颗巧克力,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偷东西吃的肥仓鼠。

  一路上,这人的嘴就没停过,吃完薯片换饼干,吃完饼干喝可乐,脚边的垃圾桶都是他丢进去的食品包装袋。

  易知秋喝了口养乐多:“好吃不?”

  “这么吃,迟早胖死你。”娄牧之面无表情地咽下巧克力。

  “我正在长身体,我爸让我多吃饭,以后能长一米九。”易知秋撕开一包葡萄味QQ软糖,抛了一颗在嘴里。

  多吃饭又不是多吃零食,娄牧之侧首打量了下易知秋的个头,都快顶到空调了:“长那么高干什么?”

  “想知道?”

  易知秋瞧他脸粉嘟嘟的,可爱得紧,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白嫩的皮肤立刻凹下去一小块,小孩静若深海的眼睛有了一丝变化。

  “不想。”娄牧之歪头,躲开他的魔爪。

  “骗人,明明就很想。”易知秋像是玩上了瘾,他越躲,他就越追。

  “你别戳我脸。”娄牧之的后背都贴到窗户上去了。

  “小木头,你脸好软,好好摸,”易知秋大笑,眼睛弯成了两道小月牙,脸颊上的酒窝深深,他捧起娄牧之的脸,使劲儿揉。

  娄牧之脸皮薄,轻轻掐一下也会红,被揉了半天,像颗熟透的樱桃,又嫩又粉。

  “你起开。”

  “脸又红了,好可爱,再给我摸摸。”

  “放开,”娄牧之被逼急了,他歪头狠狠咬住易知秋的虎口,趁那人吃痛放手,他躲去另一个座位上,离他远远的。

  “你属狗的,怎么还咬人。”易知秋的手背留下一排整齐的糯米牙,他轻嘶吸气,疼得甩了甩。

  娄牧之背过身子,明显不想理他。

  “生气了?”易知秋贱|兮兮地凑过去。

  娄牧之不甩他,留给他一个小小的背影,这个人真讨厌,早知道就在家做作业,才不跟他出来玩呢。

  脸蛋、耳朵火辣辣的,娄牧之只能把脑袋伸出车窗外,吹凉风,进行物理降温。

  “真生气了?”

  娄牧之沉着漂亮的脸蛋,不说话。

  易知秋高他两个头,他一掌撑住玻璃,轻轻松松将人罩在臂弯里,这个姿势离得近,娄牧之颈窝能清晰地感知到易知秋的呼吸,淡淡的樱花味,很好闻。

  易知秋往他红嫩的耳尖吹了一口气:“小木头。”

  娄牧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气息撩动着心头不安分的小人,踩着他的最脆弱的神经跳了跳。

  耳尖更红了,他偏头避开,恨恨地回:“干嘛?”

  易知秋厚着脸皮,把红通通的手背伸到他眼前,晃给他看:“你瞧瞧都咬肿了,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娄牧之闷声说:“不喜欢别人拧我脸。”

  易知秋轻哼一声,在他耳旁说:“也就你,别人,我还懒得搭理呢。”

  娄牧之攥紧拳头。

  易知秋用指尖一下一下点着他的后背:“你哑巴了。”

  娄牧之:“........”

  “小木头,”指尖变手掌,从他后背滑到后腰,易知秋恶作剧地挠了挠他的痒痒肉:“娄牧之。”

  娄牧之猛地转过脸来,打断他的动作:“易知秋,我讨厌你。”

  易知秋一愣,隔在他侧腰的手也僵住,这种神色,这种语气,像一柄钝钝的锤子,对着他脑袋砸下去,砸得他一愣。

  隔着风声,两人对峙,在娄牧之的目光中,他有些无措地退回去,坐回自己的座位。

  娄牧之把脸转朝一边,对着窗外。

  风声瑟瑟,气氛降到了零点。

  易知秋委屈,他摸着红通通的手背犯嘀咕,明明当你是好朋友才逗你玩的,不领情就算了,还咬我,还说......还说讨厌我,我哪里讨厌了?

  风景飞驰而过,过了好一会儿,娄牧之才抬眼,玻璃车窗上映出易知秋的样子,薄薄的阳光滑过他高挺的鼻梁,他眉眼低垂,一脸落寞,如果人类有尾巴,现在都该塌到地上去了。

  易知秋鲜少有沉默的时候,他永远在笑,永远爱闹,他活得昂然肆意,鲜明又热烈,可此时,他天生自带的熠熠神采像是落了一层灰,微风吹起他前额的发,蜷曲成一个小小的弧度,一点一点攫住了娄牧之的心。

  易知秋摸着手臂发呆,良久后,他才察觉旁边坐来一个人,他抬起头,只见娄牧之扬起小脸,冷酷地说:“只要你以后别拧我脸,我就不讨厌你了。”

  他挑眉,被他360度的大转变惊到,忙不迭问:“真的?”

  娄牧之发目视前方:“嗯。”

  不知哪里飞来的落叶,飘去小孩乌黑的头发丛里,随着风声浮动,易知秋咧嘴笑起来,露出贝壳般的白牙齿,朝他头顶伸出手。

  “做什么?”娄牧之警惕地往后退。

  易知秋摁住他的肩膀,快速地拿掉他发心的落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拧你脸了。”

  看他掌心躺着一片枯黄的叶,娄牧之后知后觉地抚了下头发。

  易知秋:“我们握手言和,还是好朋友。”

  娄牧之淡淡地瞥他一眼,思索片刻后,伸出小手在他掌心拍了一下,算是和好。

  少年时期的喜欢和讨厌,爱和恨,就是这般简单明了,晒在阳光下,荡荡坦坦。

  易知秋瞧他侧脸平静,心情阴转晴朗,又开始大吃大喝,跟娄牧之讨论车窗外的植物品种,适才的小插曲,早已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