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走地下通道离开警察厅,路上给柚李发了个消息,告诉她中森银三的事情上司已经同意帮忙。
刚发出去又有点后悔,她熬了一晚,现在应该已经在补觉了——
“嗡”
手机一震,是椿的回信:有劳了,谢谢。
降谷零握着手机顿住脚步,沉默片刻,回了一句“好好休息。”
“这样一来,快斗就能放心了。”柚李看完邮件,按下一键清空,把手机放在厨台上,提起刚烧开的水冲泡菊花茶。
[椿,事情已经解决,你该去睡觉了。]诸伏景光催促道。
“我最近觉少,但并不觉得困,”柚李吹着杯子里开水,“二也是如此吧?”
萩原研二迟疑一秒,点点头。
“你们俩好像没有这种情况,”柚李支着颌打量一切如常的黑隼和杜宾犬,“看来我和二的‘链接’似乎更紧密些。”
几人都忧心忡忡,又无计可施。
……
幽静的庄园中,管家毕恭毕敬地念着邮件:“……康纳酒店绑架案已经被格瓦斯妥善解决,被绑架的世体委会长及赞助商安全找回……”
躺椅上戴着呼吸面罩闭目养神的老人发出了一声浑浊的笑:“格瓦斯,是个不错的孩子。”
不愧是那女人的给自己留的后路……
能得到乌丸莲耶些许信任,管家自然不会是个蠢人,他知道家主并不喜欢应声虫一样的近侍,顺滑地把语气调整到忧心忡忡一档:“家主,格瓦斯小姐是否与警方走得太近了?”
乌丸莲耶果然露出了笑意:“有什么关系,指望猫守护谷仓,就要容忍它偷鱼,何况格瓦斯再疯,难道还能比得上当年的波特吗?小孩子爱玩而已。”
乌丸莲耶睁开眼,看着躺椅旁的盆景,由盆景名家从深山中掘取的松柏枝干树皮皲裂,仿佛一段枯枝,然而枝桠上却生长出了一簇簇深绿浅绿的针叶,正与陶盆上的“枯木逢春”题字相合。
“当年看她越长越像母亲的翻版,我就知道,波特对自己的研究很有信心,这个与她基因一致的孩子,会是最后一个临床试验品。实验室那场爆炸事故,到底是真的意外,还是有意为之,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把这孩子留在视线内,又不过多干涉,就是希望有一日,能等到答案。”
“如今看来,波特,大约是真的死了吧。”
“不过,”乌丸莲耶立刻抛开了那一丝惋惜,欣慰道,“格瓦斯也不错。”
他有预感,未来,格瓦斯会是解决组织多年来沉疴积弊的重要干部。
他期待着。
……
朗姆知道那个不肯死的老头子把东京几处产业给了格瓦斯,也知道那个小表子到处睡警察发展出来的人脉,又一次帮她解决了问题,助她平稳地度过了危机,甚至更进一步。
但他现在顾不上。
被他一枪爆头的老管家,解剖后都在停尸房冻了好久了,朗姆身为跨国犯罪组织掌管情报的二把手,竟然始终查不出他的问题。
发了狠的朗姆几乎把自己庄园整个翻了过来,老管家的住处和用品更是被拆成了零件,依然没有搜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如果只是这样就罢了,就当夜路走多了撞见鬼,偏偏就在朗姆决定放过这件事,离开这个糟心的庄园,搬到海边度假别墅住一段时间散散心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拎着小皮箱走出主楼大门的朗姆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门边鲜红的铁皮小信箱上——当然没有哪个邮差能越过大门和庭院,把信件投到主楼门口的信箱里,它只是个装饰物。
但此刻,信箱门的缝隙间,支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角。
就像是,一封信。
朗姆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一分,区区一封奇怪的信,如果是过去他不会挂心,直接交给下属处理了,但这段时间正好憋着暗火,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
下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一咯噔,小心翼翼问:“朗姆先生,我取出来看看?”
朗姆黑着脸点点头,退开几步远。
下属小心翼翼像是拆弹一样轻轻地揭开信箱的门,几乎从来不打开的信箱门轴已经生锈,发出一声令人牙酸咯吱声音,里面的确是一封薄薄的信。
得到了朗姆的准许,下属把信拿出来拆开,里面是一张A4纸,只打印着一个词:
Talk
老管家当时说,他的主人想跟朗姆谈谈。
朗姆勃然大怒:“马上去调监控,查是谁放进去的!”
最近一直在干同一件事的庄园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开始调查这封信是怎么绕开所有护卫的耳目,被投入主楼大门前的信箱中的。
朗姆回到房内,女秘书很快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承认最近已经收到了好几封来历不明的同款信件,信封内都是“talk”,她误以为是垃圾信件,就随手放倒了无需呈送的纸箱里。
朗姆一把夺过那些刚被从废纸堆里找回来的信件,一封封翻阅,最早的一封邮戳时间,正是他开枪崩了老管家当天,其后每三天一封,频率稳定,但寄信地址却分布于东瀛各地。
很快,查监控的下属也回来了。
对准主楼大门的摄像头本不该有死角,然而两个能拍到信箱的摄像头在过去的三天里,每天都被人挪开了一点点,三天过去,刚好让信箱从拍摄范围中消失。
下属硬着头皮提议把信送去检测,朗姆一把将信件摔在,抄起一瓶伏特加淋上去,一枪过去点燃。
蓝色的火焰在朗姆阴沉的独眼中跳跃。
怀疑庄园已经被渗透的朗姆还是搬到了海边别墅,而且没有带一名庄园人员,从护卫到服务人员,全部从其他地方抽调。
次日,朗姆再次收到打印着“talk”的信。
又过了三天,信件如期抵达,但这次没写着“talk”,信封里是一张白纸,寄信人仿佛已经知道朗姆看过了前两封信,甚至懒于打印。
朗姆又换了一个住处,这次是一座孤悬于平原上,四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小楼,他命人在屋顶各处安装了360度摄像头,绝无死角,还把库拉索召到了身边负责盯监。
没有任何小动作,能瞒过她的眼睛。
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朗姆终于睡着了。
次日醒来,朗姆看了眼挂钟的时间,已经过了6点,按照前几次的经验,如果那杂种已经送来了信,下属们应该已经来报告。
终于结束了么?
朗姆准备揉揉眼睛,却在抬手的一瞬僵住。
他的手中正捏着一张白纸。
良久,朗姆冷笑着丢开白纸,立起枕头往后一靠:“好,谈谈,来啊!”
空气中没有任何回应,几秒后,卧室的木门被人敲响。
朗姆死死盯着门,从枕头下摸出枪握在手里,他知道这没什么意义,如果对方想要他的命,在把白纸塞进他手里时就可以动手,而一个能突破所有防线,施施然敲响他卧室门的敌人,也绝不是一把手.枪能对付得了的。
“进。”
得到卧室主人应允,外面的人开门进来——
库拉索。
此刻那双奇特的异色瞳中一片空白,手中却稳稳端着一个托盘,与被他崩掉的老管家别无二致。
朗姆顿时恍然,他一声冷笑:“是你啊。”
库拉索早年还是个刚获得代号的小角色时,无意中阅览了组织机密文件,朗姆非常遗憾,虽然超忆症会给患者带来严重的痛苦,但作为工具自然是极好的。
就在那时,有人为朗姆提供了解决方案:
洗脑。
当时贝尔摩德已经前往处决库拉索,朗姆没有太多时间用来犹豫和检验实验效果。
他采纳了这一建议,并把库拉索交给对方“处理”。
洗脑很成功,库拉索彻底忘记了过去,自然也忘记了那些她不该记住的组织机密,原本过目不忘的能力略有受损,但问题不大,借助五色卡,她依然能快速记忆海量资料。
朗姆很满意。
只不过出于谨慎,直到那人死后,朗姆才真正把库拉索列入了心腹的行列。
直到今天。
现在回想,老管家同样曾经脑病被送医治疗。
“我应该像过去一样叫你‘波特’,”朗姆盘腿在床上坐好,嗤笑道,“还是‘椿博士’?你总不至于指望我叫你‘神大人’吧?”
库拉索像个傀儡一样在床边的椅子上坐好:“名字只是代号,你想叫什么都好——我很高兴你愿意交谈。”
朗姆只想唾这恶心的疯女人一脸。
“你果然还活着,”谩骂和指责没有意义,朗姆放下了枪,“藏了这么多年,乌丸莲耶那老头都找不到你,突然跑出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合作。”
“你遇到麻烦了。”朗姆断言。
“你我都陷于困局中。”
“库拉索”没有反驳,直接指出了朗姆的尴尬处境:“你是组织的二把手,其他干部短时间内无人能挑战或者取代你的地位,但你也几乎绝无再进一步的可能。乌丸莲耶虽然还没有获得真正的永生技术,继续活几十年倒也不成问题——你既等不到他死,也不想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把朗姆这一代号传给儿子或者其他继承人。”
“而且,乌丸莲耶对你的打压几乎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你是二把手,下一位朗姆却未见得是。”
朗姆面色阴沉得要滴水,没错,比起神出鬼没的椿博士,无法更进一步,又不甘心后退的困境,才是他心中扎得最深的刺。
不同于贝尔摩德,他会老,而且已经老了……
“你能给我什么?”朗姆直白地询问货物成色。
“‘我’出现在你面前,还不够吗?”“库拉索”空洞的眼对着他,“乌丸莲耶年纪太大了,他的大脑,同样会出问题。”
朗姆目光闪烁,斟酌着。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格瓦斯——椿柚李?”
“不,”椿博士否认,“我需要的是其他帮助——内容太繁杂,我会发到你的邮箱,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对电脑开枪了。”
……
“我有点好奇,”在对方表示准备离开时,朗姆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椿柚李,到底是什么?”
“库拉索”终于露出了被进来后的第一个表情,她微微一笑:
“她是锁。”
“也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