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的《处分通知书》很快下达到了搜查一课。
按照规定,目暮警官在会上公开宣读后,张贴在了公告栏上——就是之前张贴破格提拔公示的地方。
通常来讲,《处分通知书》要写明被处分警员的过错事由,违反的具体条例,和最终的处分决定。
但这一份上却语焉不详,措辞模糊,只说松田阵平“无视规定、任性妄为、越权履职”,却绝口不提他干了什么。
对于这一处分,目暮警官迷惑不解,松田阵平本人则一脸意料之中又无所谓的样子。
然而有一个人却炸了。
佐藤美和子拿出了自己之前收到的《处分通知书》作对比——那是她和高木押解犯人乘火车转移过程中,一时疏忽导致犯人被同伙捅死在厕所里之后收到的。
对比中,佐藤发现松田的《处分通知书》不仅通篇云里雾里,还没有写明对处分结果持有异议时的复议方式和时间,惊疑不定中又发现,这份《处分通知书》上盖的竟然是警察厅的章。
佐藤美和子当场爆炸,虽然警察厅负责监督和领导警视厅,警察厅公安也总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强行接管他们正在调查案件,问就是“无可奉告”*,但那是行政管辖权,不是直接管理,无论如何都没有警察厅的领导直接处分警视厅刑警的道理!
激愤之下,佐藤美和子直接一把扯下了公告栏上的《处分通知书》,以一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姿态冲到上司办公室,把它拍在了新上任的管理官办公桌上。
黑田兵卫:嘿,找茬是吧?
听完了佐藤美和子关于印章和管辖权的质问,黑田·警视厅搜查一课管理官·警察厅幕后理事管·兵卫陷入无语,堂下何人状告本官?而且你们东京的刺头含量是不是太高了?
警察厅的身份不便向眼前这愣头青女警透露,黑田兵卫只能一边给某个搜查一课祸头子发邮件,一边委婉解释:“这是内部处分,盖警察厅的章可以不入档案,对松田未来的影响能降到最小。”
佐藤美和子压着火气:“既然如此,所谓的处罚也可以不执行吗?”
“不行。”黑田兵卫秒答,开玩笑,作为身兼两处的领导,他已经给松田阵平最优待遇了,落到实处的处罚其实也就连续6个月扣20%工资一项,如果这一项还免去,岂不是等同于放任,放任的态度落在那俩刺头眼里跟鼓励有什么区别,往后他俩还不得上天?
佐藤美和子正要再发难,松田阵平终于赶到,连哄带骗地把佐藤拉出门外,“哐当”一声关上了管理官办公室的大门。
终于走……
“松田警部?”黑田兵卫看着把佐藤推出门,却把自己留在办公室内,此刻又晃荡回了他对面,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的松田阵平,感觉头又疼了起来:
你们东京人没完了是吧?
“还有事吗?”黑田兵卫赶人,“虽然你的警衔跟目暮警部平级,但他依然是你的领导,有事找他汇报。”
赶紧给我滚。
“别着急嘛管理官,”黑衣黑裤,在室内都不摘墨镜,比他那位卧底同窗更像组织成员的松田阵平一脸无赖样,“抽烟吗?”
“你是嫌20%太少了吗?”黑田兵卫没好气地回道。
松田阵平耸耸肩收起了打火机和香烟,嘀咕他比松本脾气差。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松田阵平笑道,“您为什么对我如此手下留情?”
不应该啊,降谷零还在执行卧底任务,本来就有较高的自主权,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刑警,黑田兵卫新官上任,本就是正要立威的时候,哪怕看在降谷的份上不拿自己祭天,惩处肯定是少不了的,竟然只是罚款?
有问题。
松田阵平相信自己的直觉。
又一条狼崽子。
黑田兵卫简直要被气笑了,降谷零是板正、严肃下藏着刚柔并济的锋芒,松田阵平则是用慵懒混蛋的表象掩盖内里的细腻敏锐和性烈如火。
都是披着警犬皮的狼崽子。
黑田兵卫心中回想了一遍松本交给自己的秘密资料中关于松田阵平那部分,再想想他在与组织对抗中扮演的角色,倒也不是一点都不能透露。
“你的同窗第一次见我,就猜到我是地方上调上来的。”黑田兵卫没有太把对面等着答案的小刑警当回事,一边说一边在今天搜查一课各系交上来结案书上签字,“他没猜错,我的确是。”
“如果你能猜到我原本在哪个县任职,我就回答你。”
哪个县……黑田兵卫刚到任就忙着给降谷零的骚操作收拾残局,为此还跟FBI干了一架,到现在都还没顾得上跟搜查一课的全体警员开“见面会”,松田阵平自然也还没法外狂徒到调查新上司的过去,自然是不知道的。
东瀛一共43个县,随便蒙一个的话,正确率还不到3%,约等于没有,这话乍一听像是设置一个过高的门槛用以顺滑拒绝,但松田阵平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
松田阵平细细打量着新上司,大约是能当上管理官的人都要经过血与火的历练,之前的松本管理官左脸有一条从额头贯穿眼睛延伸到下巴的刀疤,现在的黑田管理官右边脸颊上部到额角也有一片烧伤疤,但显然黑田受的伤更重一些,他的眼镜右镜片是纯黑遮挡片,当年受的伤夺走了他右眼的视力。
然而这对于判断他原本的工作地并无帮助,松田阵平不记得哪个县的警署长官因为右眼负伤而上过报纸。
他的口音也听不出地区特点……松田阵平手指一下下敲在膝盖上,如果椿在这里——
松田阵平脑中灵光一现,他胳膊撑着办公桌凑近新上司:“长野是个好地方。”
小神婆说过,长野的风水养人。
诸伏景光的哥哥高明先生就是长野县警,小神婆既然搭上了他这条线,长野县警察本部的刑警长官很可能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在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后,再了解到小神婆同自己的关系,惩罚时手下留情,就说得通了。
“你可以走了。”黑田兵卫下了逐客令。
松田阵平不再耍贱,笑了笑起身把椅子摆好,向外走去,刚摸到门把又听上司在后面喊:“回来。”
他一头雾水地回去,见黑田兵卫唰唰翻阅着批复着3系交上来的结案报告:“回去问你们目暮警官,是不是漏了其他地区的结案报告,这里的全是米花町的。”
哦,他还以为什么事呢。
“没弄错,”松田阵平双手插兜,“过去三天我们3系出警的命案全都发生在米花町。”
黑田兵卫:?
“管理官,”松田阵平勾下墨镜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买房的话千万不要选择米花町,那里被诅咒了。”
黑田兵卫冷笑一声,跟他唠玄学迷信?他见过的尸体比恐怖电影里还多!
“你女朋友说的?”
“椿?她可不是我的女朋友,”松田阵平起了坏心眼,低声道,“她是包养我的富婆。”
卷毛狼崽子终于滚蛋了,黑田兵卫十指交握看着3系交上来的发生在米花町各处的结案报告:情杀、仇杀、激情杀、意外致死后伪装现场……
或许那位女警说的没错,暧昧不清的惩处起不到警示效果,要不然还是把松田阵平降级,下放到米花町去当巡警吧?
……
灰原哀对绿眼睛有近乎PTSD的敏感。
毕竟琴酒的眼睛就是绿色的,但眼前的卷发虎牙少年不一样,虹膜是明亮的翡翠绿,眼睛下方从内眼角到眼中部有一条褶。
在她还是宫野志保的时候,对这样的眼睛不会太敏感,但明美姐姐死后……
这家伙要是跟赤井秀一没有血缘关系,她就把那本砖头厚的《遗传学导论》夹着火腿和生菜吃下去。
“不记得了。”灰原哀谨慎地说。
少年露出苦恼的神色,思索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那我能用一个新的挂件跟你换它吗?”
少年又把双臂张到最大,比划了一个直径一米六以上的球:“如果你不喜欢小挂件,我也可以用这么大泰迪熊或者别的娃娃跟你换!”
小女孩的警惕让世良真纯有点苦恼,她从来都不会哄人,7岁时逗不笑秀哥,现在也搞不定这个让她有点面熟的小女孩。
但那只黑猫毛毡……
“哀酱?”女人的声音响起,灰原哀抬眼看到那抹熟悉的金色,迅速挣脱了少年的桎梏跑过去,签住了娜塔莉的手,“怎么了?”
“那个人,好奇怪。”灰原哀小声告状。
我听得到!世良真纯无奈,她对小孩真的没啥兴趣,是偶然看到那孩子书包上的黑猫挂件的眼睛也是蓝紫色的,跟跟那位姐姐养的黑猫一模一样,才专门问一下,想买个同款。
结果就被当成了怪人。
“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带哀酱回家了。”金色短发的女人点头致意,牵着女孩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她在家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