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回来时，“着火了！”“快报警！”的呼喊已经响了一会儿，贝尔摩德快步走近，坐上驾驶位把一本厚册子丢到柚李怀里。
其实柚李也检查不出什么来，随便翻了翻就放到一边。
两人统一了一下口径，对外说法是她们发现学生们在废校舍里探险，取到账册后干脆放了一把火，趁乱离开顺便消灭痕迹。
“你想要什么？”车停在公寓楼下，贝尔摩德拉起手刹，斜睨副驾驶的格瓦斯。
“这我可得好好想想，”柚李笑着抚摸怀里的黑猫，“刚中了10亿円的大奖，总不能让我立刻决定全部用来买什么吧？”
感受到车上三只动物六枚兽瞳的目光都缠绕在自己身上，贝尔摩德浑身不舒服：“糖豆，给你个忠告：不要太贪心。”
“放心，”柚李拉车门下车，“没人比我更懂自助餐了。”
贝尔摩德在黑暗的车厢里看着格瓦斯走向明亮的公寓楼，轻哼一声离开。
虽然贝尔摩德警告她别得寸进尺，但柚李的心情依旧飘在愉快的最高点，满面笑容地路跟保安、前台小姐姐打招呼，就连乘坐电梯上楼时都忍不住哼着歌。
“温蒂，我们回来啦——温蒂？”公寓开着灯，柚李却发现玄关处放着她的拖鞋，她最常穿的一双休闲鞋也不见了。
出去了？这都十点多了，下楼买东西吗？
柚李脸上的喜色退去，她鞋子都没换就快步走进客厅，果然在已经被默认为留言板的落地窗玻璃中央看到了一张便签纸。
柚李一把扯下那张黄色小纸片，的确是温蒂写的留言条，潦草的笔迹诉说着匆忙，时间如此紧急，留言的内容自然也很简单，温蒂说接到贝尔摩德的命令，立刻乘坐最近一趟航班飞往堪萨斯州执行紧急任务……
柚李五指一收将便签纸攥成了团，面沉如水。
[柚李酱，]萩原研二出言安慰，[别担心，你手里捏着贝尔摩德的把柄，她不敢把温蒂怎么样，这么做只是要给你下马威，让你有所忌惮——她以己度人，不会认为温蒂在你心里有多重要，不会真的伤害温蒂的。]
[那，要不，跟贝尔摩德谈谈把人要回来？]伊达航建议，虽然才认识几个月，但日夜相处已经有了感情，而且温蒂比他们所有人都小，在他眼里还是个大孩子而已。
“不行，”柚李此时已经稍微冷静下来，“如果真的去质问，贝尔摩德一定会给出‘撤走你身边的眼线’之类的理由，如此一来还会提醒她温蒂对我的重要性。”
柚李编辑了一封开玩笑般抱怨贝尔摩德把自己刚调教出来的厨娘调走的邮件发送过去。
“只能……暂时如此了。”柚李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开放式厨房。
那是温蒂最常待的地方，她热爱烹饪。
四人都沉默不语，才刚刚摸清贝尔摩德一出软肋，家都还没回到，她已经出手将警告和报复落到实处，面对贝尔摩德这样的组织核心人物，真是一刻轻松都不会有。
……
柚李发现琴酒似乎格外喜欢码头，第一次给自己派任务是在码头，后来除了在酒吧，基本上也都是约在码头见面，这次又是。
萩原研二怀疑他是喜欢码头上的海风吹起长发的潇洒逼格，但柚李觉得他就算真的喜欢海风，估计也不是为了装逼，纯粹就是热的，虽然一身黑是组织的企业文化，但像琴酒和伏特加这么死心眼的也不多，大多数代号成员除了行动服是纯黑色，常服该怎么穿怎么穿——比如贝尔摩德，难道要让她放弃黑色之外的所有颜色大小礼服、茶歇裙、休闲装……大约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痛快，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那女人把胆敢限制她穿衣自由的人切碎了喂鱼。
扯远了，琴酒一头过臀大长发，即便是夏天也要穿长袖黑衬衣搭黑西裤，再配一双纯黑牛津鞋，他不热谁热？离开了空调房和同样能吹空调的车，不在风大的海边待着，柚李都怀疑他几个钟头就能长一身体痱子。
“大哥。”柚李跟果然又是一身黑裹得严严实实的琴酒打了声招呼。
琴酒从不废话，直接告诉她最近组织有情报外泄的情况。
身为外泄源头之一的柚李皱了皱眉：“又？先是苏格兰，再是莱伊，东京的稍微有点权限的组织成员都梳两遍了，还有？”
“那位先生觉得不一定是官方卧底，”琴酒说，“也可能是有人警惕性太低，被套了情报，或者默许情报外泄，换取利益。”
柚李听完哦了一声，跟琴酒大眼瞪小眼。
“然后呢？”眼看大哥怒火升腾，柚李识时务地问到。
“那位先生把这件事交给你负责。”琴酒气结，否则自己今晚专门约她来码头干什么？喂海鸥吗？
“这不是情报组的活儿吗？！”柚李大惊，“就算生产队的磨盘闲着也不能让驴去赛跑啊！”
“前两次的内部审查就是情报组负责的，”琴酒没好气道，这死丫头总有一堆怪话来推诿任务，“两次都没审出来，再来一次也不会有多大收获。”
“我可不配干内部审查，”柚李撇撇嘴，“我身边出了俩卧底呢。”
琴酒叼着烟哼笑一声：虽然他也恼怒格瓦斯的能力鸡肋，没提前把身边的老鼠挖出来，但那位先生说的没错，格瓦斯受到了苏格兰暴露的连累，却没有举报莱伊，说明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两人暴露，格瓦斯都是重点审核对象，两次下来都没有发现问题，那至少可以说明格瓦斯之前的确没有做出出卖组织的事，至于心里怎么想——两次命悬一线，再多的小心思都该吓没了。
“不是在问你的意见，让你做你就做。”
“嗯嗯我做，然后查出些黑历史，被人家一支手指头碾死。”
琴酒嘴角上扬，露出嗜血的笑，左手伸到腋下，拔出从不离身的伯.莱塔。
三只动物立刻警惕起来，柚李只是挑眉。
琴酒把伯.莱塔拍在格瓦斯手上：
“直接打死。”
……
接下了烫手山芋的柚李回家把琴酒给的秘钥插入电脑，再接入组织内网，终于看到了本次任务的信息。
“啧，这可就难办了……”柚李咋舌。
筛内鬼，说的好听点叫监察内审，说难听点就是拿自己人开刀，切开肚子看到底几碗凉粉，看起来牛逼哄哄，其实最招人恨，更麻烦的是遇到现在的这种情况：
身为二五仔，捏着审查权，发现是自己的内鬼兄弟漏了马脚。
降谷零，你特么能不能长点心？！
波本当然没有真的暴露，否则琴酒还能把伯莱.塔当尚方宝剑给她防身用？直接拎着去把金脑袋变红脑袋了，但柚李身为降谷零最大的情报供应商，当然看得出来任务书中已经确定外泄的情报，有不少都能跟波本扯上关系。
他是这次内审的重点嫌疑人之一，恐怕这也是BOSS把筛内鬼任务主导权交给琴酒和自己，而不是继续让情报组负责的重要原因。
[椿，要不先联系zero？]诸伏景光忧心忡忡道，他正是因为卧底身份暴露被迫自杀，还连累了椿和zero，现在zero那边也出了问题……
“不行，”柚李直接否决了这一提议，“他是重点嫌疑人，我刚拿到任务资料就联系他，跟自爆没什么区别了，我不去，你们最近也躲着点他。”
她能看出来波本有问题，难道BOSS和朗姆看不出来？这说不定就是个引导自己上钩的诱饵。
不通气，就得不着痕迹地洗脱波本的嫌疑……柚李抵着下颌思索着，目光落在了琴酒的伯莱.塔上。
诸伏景光还在和伊达航探讨有没有足够隐秘的传递消息的办法，忽然听到萩原研二说“柚李酱有办法了”。
两人一扭头，看到了浅茶色和蓝紫色两双眼睛中，如出一辙的笃定从容。
“波本有问题，当然，我会查出来的，足够多，足够硬的证据，比他们预想中更多。”柚李愉悦地抱起萩原研二跟他蹭了蹭，“但谁规定了只有波本有问题？”
“贝尔摩德跟我有私怨，我深挖她的小秘密不过分吧？”
“皮斯科年纪这么大了，难道从来没行差踏错过？”
“还有啊，”柚李哒哒敲了两下伯.莱塔的枪管，“狙击队可是连续出了两个官方卧底，不来一波有罪推定还是人？”
[喵啊不妙啊！]萩原研二大笑着拍马屁，[藏叶于林，柚李酱真是渣女里的渣女，二五仔中的二五仔！]
“过奖了～”
诸伏景光看着眼前这对恶女与使徒组合一唱一和，再看班长下巴都要脱臼的模样，抬起翅膀捂住了脸：希望zero能熬过这波吧。
格瓦斯调查从来不用别的情报员协助，一段时间后，一份超过3万字的调查报告，以及配套的录音、视频、照片被提交到了被提交到组织内网。
有权查阅这份报告的组织高层都瞪大了眼：琴酒手下那个疯丫头发起狠来，简直就是一枚敌我不分的炸弹。
贝尔摩德、皮斯科、波本、库拉索……以及东京狙击队全体成员——琴酒的嫡系部队。
这不是要变天，是要把天捅出个窟窿。
既然用了格瓦斯就都得认，她查出来的料，查有实据的全部被采信，东京有名有姓的代号成员几乎都走了一道或长或短的审查流程。
圆滑老道如贝尔摩德、皮斯科，自然轻松洗脱嫌疑，受过专业训练的波本、基尔也平稳度过，其他人就没那么轻松了。
尤其是——
“基安蒂，别冲动。”
“放开我！”不知道在审讯所吃了多少苦头的基安蒂甩开拍档，面目狰狞地冲到独自坐在窗边的格瓦斯对面，拍桌子质问：“格瓦斯！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呀。”
基安蒂被格瓦斯的秒答搞懵了，足足一两秒后才回过神：“你——”
“我就是，”格瓦斯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苏格兰、莱伊，明明是狙击队出了两个卧底，凭什么是我受罪受审查？”
“你是不是有病！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格瓦斯摊手，“就因为我睡过桥洞，所以想把别人的铺盖也给掀了。”
怒火像炸弹在基安蒂的脑中炸开，她出手如电向格瓦斯的脖子抓去：“你TM——啊！！”
诚然格瓦斯这样连健康都算不上的普通人绝对避不开基安蒂这一抓，但与此同时，狗的反应速度差不多是人类的4倍。
隐没在昏暗酒吧中更黑暗的桌下的大黑狗窜出，把盛怒中的女狙击手重重扑倒在地，雪白尖锐的犬齿抵着颈动脉。
“我劝你别挣扎，”格瓦斯闲适地坐在原处看戏，“畜生毕竟是畜生，万一被你惹急了，兽性大发，我可控制不住。”
一直远远关注着的降谷零放下手中雪克壶向那边走过去，然而有人更快：
“格瓦斯，”科恩的手.枪指向威胁到他拍档生命的格瓦斯，“放开基安蒂。”
“科恩，别吓唬我，”格瓦斯丝毫不惧，还剥了个开心果丢进嘴里咔咔地嚼，“我奉命审查，交上去的黑料每一条都有真凭实据，基安蒂自己控制不住脾气来找茬，我只是自卫，这会儿她一滴血还没流呢——你不敢开枪。”
科恩向来不善言辞，他沉默良久才终于开口：“我的确不敢冲你开枪。”
“但这样呢？”
枪口下移，指向大黑狗的脑袋。
“放开基安蒂。”
格瓦斯脸上轻佻的笑终于消失了。
“不。”她说。
上膛的伯.莱塔枪口指向科恩。
“试试？”格瓦斯双手握抢，笑容近乎扭曲，“你们那个专业术语叫什么来着……压枪？反正我完全不会射击，也没多少力气，说不定手一抖就打歪了——让我们看看，今晚是哪个幸运儿中大奖呢？”
这闹得过火了。
刚刚还在看热闹的酒吧中人瞬间变了脸色：格瓦斯真就是个疯子，万一她真的扣下扳机，伯莱.塔的后坐力不小，就算她瞄的是科恩的脑袋，子弹真的飞向哪个方向根本说不准，刚熬过了内部筛查，结果中了格瓦斯射向科恩的子弹，真的是死了都没法瞑目。
瞬间整个酒吧的人都劝科恩放下枪别继续激怒格瓦斯，基安蒂已经彻底气疯了，尖叫着让科恩立刻开枪打死格瓦斯，而那条狗的利齿随时可能切开基安蒂的颈动脉……
科恩骑虎难下。
酒吧门铃一响，是琴酒带着伏特加走了进来。
目睹闹剧，琴酒面色黑如锅底。
“一点小小的误会。”波本和稀泥。
“放下枪，”琴酒命令，“科恩。”
科恩鬓发几乎被汗打湿。
“科恩，是要我帮你放吗？”琴酒伸手，伏特加立刻把自己的配枪交到他手里。
科恩几乎咬碎后槽牙，恨恨地垂下手。
“还有你，格瓦斯。”琴酒转而警告一脸跃跃欲试的格瓦斯。
科恩死死盯着伯莱.塔黑洞洞的枪口，里面真的有子弹吗，格瓦斯——
砰！
扳机被扣下，枪口火光迸发，子弹准确地打在目标胸前。
基安蒂放声尖叫，科恩整个人狠狠抽搐了一下，下意识捂住胸口，几乎整个酒吧的人都随之一震：
格瓦斯真的开枪了？！
唯有琴酒岿然不动。
“没意思，”格瓦斯撇撇嘴，调转枪口把伯莱.塔交还给琴酒，“还以为能吓到大哥的。”
空包弹。
琴酒接过爱枪，检查一番收回腋下枪袋：“下不为例。”
“好好~”格瓦斯招手，“警长，走啦，一直压着人家小姑娘干什么，真是不像话。”
基安蒂甩开把她扶起来的科恩：“琴酒！你就任她发疯？！”
“她有疯病，你也有吗？”琴酒不耐烦，“基安蒂，内部审查是那位先生下给格瓦斯的任务，你要是再管不好自己的脾气，就也去精神病院看看。”
[椿小姐，]回去的路上，刚才在酒吧神勇无比的伊达航忧心忡忡，[这下是彻底跟基安蒂结仇了，以后她会死死盯着你的。]
“这次担任监察官必然要招人恨，想给我点颜色看看的不止基安蒂一个，但绝大多数人都还在观望，”柚李淡然道，“我不把这只出头鸟狠狠踩回去，其他明枪暗箭就会源源不断的。”
“至于基安蒂，脾气暴躁又外厉内荏，也不知道这次是被谁当枪使了，不足为虑。”
豪华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金发碧眼的美人裹着浴袍坐到书桌前，两块电脑屏幕一块播放着昏暗的酒吧监控视频，另一块则是夏威夷阳光灿烂的金色海滩。
“糖豆，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第四卷 ·不见去年人——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