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朗独自回到加护病房,在病房外的走廊,看见了聂加和郝运来。

  估计是过了探视时间,护士让他们离开病房。

  郝运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高强度的排练加上罗里的事,他陪着跑了一天,确实累了。整个人埋在他的外套里,耳朵挂着耳机,头一点一点地,像打瞌睡的小狗。

  聂加坐在他旁边,看见独孤朗,两人只交流了一个眼神,就默契地知道独孤朗想跟他单独聊聊的意图。

  这个时间的医院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走到几米的角落密聊。

  本来靠在墙边的独孤朗,歪头往远处看了一眼,低声说:“换个位置。”

  聂加没明白,也学他歪头看看远处。原来,从他站的位置,能看见熟睡的郝运来。

  他无奈摇头,吐槽:“银狼集团的老板,亲自当贴身保镖不算,睡个觉还盯那么紧。用得着吗?”

  独孤朗视力极好,走廊灯光昏暗,他还是能看得清熟睡中的郝运来,轻轻咳嗽了一下。

  他不在意聂加的吐槽,淡淡道:“盯得紧有用?你天天都跟罗里贴在一起,他还不是躺病床上了?”

  所以用得着,如果允许,他都不想让郝运来离开他视线一秒。

  聂加被独孤朗怼得无话可说,作为罗里的上级,让下属受伤,作为……。反正,于公于私,罗里受伤,都是他没照顾好。

  聂加只能苦笑:“老大,你这杀人诛心啊……”

  虽然,他们是同期同学,但聂加依然心甘情愿喊他老大。正如此刻,别的同事看见他为罗里伤心成这样,都不会说什么。

  但独孤朗会直接跟你说,你错了,疏忽了。你承认,事情就翻篇了。这样不藏着掖着的方式,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独孤朗淡淡看他一眼,换了个话题:“天傲经纪人找我聊过了。”

  聂加回过神,挑眉:“你是说,那个晴姐吗?反应可真够快的,让我听听,她想怎么给天傲这个败家子擦屁股?”

  独孤朗顺着他的话,把应急通道里,晴姐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聂加。

  聂加脸色难看到极致,咬着后牙槽,狐狸眼里的阴狠快要溢出来。

  “这个天傲到底什么背景……值得她费尽心思,想这么损的招数。”

  对天傲背景的质疑,聂加和独孤朗的想法是一致的。

  “天傲的背景,你查过没?”

  聂加双手交叉胸前:“查过,但明面上没什么问题。家里做生意的,爱出风头的富二代,除了性格讨厌点,没什么太大问题。不然,我也不回让罗里守他身边。”

  确实,按照聂加的性格,天傲如果有特殊背景,他不会让罗里做他贴身保镖。

  聂加打量着独孤朗:“你打算,答应他,还是……”

  独孤朗丹凤眼在昏暗的角落,也依然黑得发亮,深如寒潭的眼眸,让人看不出想法。

  “我如果想答应他,就不会拖三天。”

  聂加抬起狐狸眼:“你……”

  他有点惊讶独孤朗的决定。晴姐的解决方法固然恶心。

  可站在公司立场,保镖这碗饭,就是有潜在危险,员工受伤都是常事,挡子弹也不是没有过。而且,罗里的伤休养一个月就恢复了。确实没必要跟MI娱乐的关系弄僵。

  只是,巨石和聂加护短,看罗里被欺负,憋着口气,不出不行。但他没想到,独孤朗也有如此不理智的时候。

  独孤朗看着他,声音压得很低:“事情不复杂。三天内,天傲自己崩了,我们就不用给答案了。”

  多年的默契,聂加快速理解了独孤朗的用意。这又是另一个,他佩服独孤朗的点。看上去像个被迫无奈隐忍的大块头。实际上,是城府比谁都深的狼王,拖着拖着就把你收拾了。

  他叹气摇头:“我还以为你结婚之后,从良了呢。怎么还玩那么脏……”

  独孤朗不以为然:“结婚了才得脏,脏点有情调。”

  聂加愣了愣,是他想错了吗?他怎么觉得独孤朗在开黄腔……

  ……

  独孤朗带着郝运来从医院回家,已经很晚,郝运来满脸倦容,饭都没吃,早早睡下了。

  独孤朗从后背搂着他睡到半夜,突然被热醒,发现热源正是怀里的郝运来。

  在医院的时候,就听见他有几声咳嗽。郝运来身体本来就弱,回家独孤朗还想着,要给他喝感冒冲剂。可惜,没等他泡好,郝运来就睡过去了。

  他撑起上半身,手掌轻轻覆在郝运来额头,非常烫。他掀开被子要下床,手被郝运来握住,不让他走的意思。

  独孤朗收紧手指,捏捏他的脸蛋,低声跟他商量:“Lucky,听话松开,我给你找温度计。”

  郝运来皱眉,就是不放,他还用脸蹭了蹭,小猫似的,喃喃:“不松,凉快。”

  敢情是独孤朗的手比较凉,贴在他脸上,能降温很舒服。独孤朗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软萌攻击。垂眸看着郝运来,心都化成一滩水。

  可他担心病情,没法纵着他,只能亲亲他的耳朵,决然收起手,哄道:“乖,我很快回来。”

  独孤朗自己身体很好,如果不是任务负伤,很少生病。家里的药箱是特意给郝运来准备的。他还特意请教了舅妈陈淑芬,她是退休医生。

  拿着药箱里回房间,翻出手持测温枪,对准郝运来额头“滴”,温度显示39度2。

  屏幕是红色的,说明书说红色代表高烧。上次在宁城,郝运来发低烧,吃了布洛芬很快就好了。

  独孤朗看着这个发红的数字,心头一紧。拿起手机,也不顾时差,直接给美丽国的陈淑芬打电话。

  ……

  郝运来意识到自己发烧后,整个人晕乎乎的。半梦半醒间,听见独孤朗跟电话那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恍惚间,看见他穿上大衣,匆匆出门。

  心里想着,独孤朗怎么大晚上出门?公司出事了?还是罗里出事了?

  想到最后,心里还委屈,我病了他怎么还出门……委屈着委屈着,浑浑噩噩又睡了过去。

  再次睡醒,郝运来感觉脑袋快烧干了。喉咙也渴得不行,眼睛看着床头柜上空空的。

  独孤朗半夜丢下他出门的那股委屈劲儿又涌了上来。

  以前他没那么矫情,也试过一个人去医院看病。不知道怎么,这次就特别委屈。

  他强撑着身体起床,口干舌燥地想去倒杯水。结果刚坐起,就感觉天旋地转,浑身酸疼。从房间到厨房就几十步,但他却埋冤,这个距离好远啊,他去不了。

  就在情绪快要决堤时,客厅传来开门声。接着,传来“窸窸窣窣”换鞋声,和一点塑料袋摩擦声。

  独孤朗走到卧室,就看见郝运来坐在床上,小脸委屈得皱巴巴看着他。

  他心中一紧,两步迈到床边,低声问:“怎么了?”

  郝运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退热贴和药,声音很哑,问:“你去买药了?”

  独孤朗“嗯”了声:“药箱里没退热贴,退烧药又过期了,我就出去一趟。”

  他摸了摸郝运来的额头,依然很烫:“你起身想要什么?”

  郝运来突然伸出双手,搂上他的脖子,烫烫的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哑着声音说:“你……”

  独孤朗进屋太着急,外套还没脱,带着寒气。本想推开郝运来,但那个“你”,让独孤朗身心软成一片,溃不成军。

  他拍拍郝运来的后背,低声说:“那么黏人?”

  郝运来喃喃道:“不黏别人……”就黏你。

  生病的郝运来,嘴甜得很。一句一句,撩得人心痒。

  ……

  后半夜郝运来贴上退热贴,吃了退烧药,缠着要独孤朗抱着睡了一觉。

  醒来后,烧退了,但嗓子哑了。要命的是,后天就是跨年晚会。

  失声的郝运来脸色煞白,心情低落到极点。

  大早上,去医院探望罗里之后,独孤朗带着郝运来,找陈淑芬医院里的好朋友,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中医看诊。

  老中医看着比独孤朗舅舅年纪还大。之前,陈淑芬打电话跟他提前打招呼,让他帮忙关照一下后辈。

  老中医像个弥勒佛似的,笑眯眯。给郝运来诊断了一会,说:“季节性流感,开点药就能好。”

  独孤朗在一旁礼貌道:“医生,他是歌手,明晚要表演,有什么开声的特效方法吗?”

  老中医思考了下,依然笑咪咪:“我建议做一个雾化消炎,应该能好一些。但病好还是要一个过程……”

  独孤朗知道这个舞台对郝运来有多重要,追问:“是不是能打封闭?”

  老中医摇摇头:“是可以打,但我建议不要……封闭针不是随便的注/射,它又叫“喉上神经封闭术”,可以理解成一个小手术。”

  “需要找到病灶,才好判断注射在哪一层,其次是配药的浓度、用量,多了少了浓了淡了,都有讲究。不精确,恐怕会有副作用。”

  老中医很有耐心地给独孤朗解释,越解释,郝运来脸色越凉,万万没想到,真的要走到备播带这一步。

  最后,他们听从老中医的话,先做了雾化。雾化整个过程花了半小时,然后他们马不停蹄往电视台赶最后一次彩排。

  能不能演出,都要有个交代。起码,得让节目组提前做准备。

  赶回电视台的路上,白浪和春日生已经知道他生病的情况,两个人的眉头都皱得很紧。

  看见郝运来,满脸病容,跟昨天判若两人,心里已经有答案。

  但作为音乐总监的春日生,还是得问:“能唱现场吗?”

  郝运来不服输,坚持发出一个单音:“能……”

  春日生、白浪:“……”

  虽然,他很尽力,但声音骗不了人。沙哑、厚重,发声都费劲,别说唱歌了。何况,节目的表演难度,算是整场晚会之最。

  春日生跟白浪对视,默默摇头,像宣告死亡的医生。

  他强打精神,安慰道:“我跟他们说播备播带。Lucky,你别往心里去,下次还有机会……”

  平日小太阳似的郝运来,这会儿病恹恹地,他无奈地点头,碧绿色眸子里全是失落。

  虽然,播备播带,粉丝也会以为是现场演唱,但郝运来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独孤朗也过不了,他总觉得昨天不该让郝运来去医院,不去,他就不会被传染。

  一整天,两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冤家路窄,他们偏偏在彩排的后台,看见了天傲。

  天傲看着戴口罩病恹恹的郝运来,满脸春风:“Lucky,听说你病了!怎么那么不凑巧?你看,连累白浪哥都上不了场!”

  郝运来本来就病着,加上心情不好,压根不想管他,当他狗吠。

  白浪看不过眼,回怼:“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都没说什么,你代我发言?!”

  春日生也帮腔:“就是,管好自己了么?人品不行,实力也欠佳,刚刚彩排,唱别人的歌不会,唱自己的歌还忘词又跑调,怪不得李杰老师天天念你。”

  “你们!”天傲没想到春日生和白浪会帮着郝运来,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春日生和白浪一起挡在郝运来身前,瞪着天傲,不让他接近郝运来半步。

  天傲只能冷“哼”一声,带着怒意离开。

  春日生火气还没消,碎碎念:“年纪小,排场大!还搞创作,连魑魅魍魉都念不顺,学人家写歌……还非要唱……呸!”

  白浪知道郝运来敏感,转身安慰道:“狗嘴吐不出象牙,Lucky,我们不听他瞎说。”

  郝运来点点头,本想回一个“知道”,但他说不出声。

  他清楚,天傲的话是故意气他的,而且,他确实戳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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