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入秋,似乎只用了一场雨的时间。天气转凉,别人还能穿短袖,郝运来已经被妈妈/逼着要穿外套。

  课间,睡了一节课的独孤朗起身想上厕所。郝运来也站了起身,问了句:去厕所?”

  独孤朗还没回答,郝运来就已经说:“一起吧,我也去!”

  说完双手揣兜里,就准备等他先出去,他跟在后面。

  独孤朗:“……”

  那张凶狠的脸瞬间黑掉,缓了好一会才说:“你是女生嘛?上厕所要人陪?”

  郝运来眨了眨碧绿的眼睛,他当时只能理解中文的字面意思,听不出阴阳怪气。

  他按着独孤朗的提问,回答得非常板正:“我是男生,上男厕!我上厕所不要人陪,但我可以陪你!走吧!”

  不小心听见的同学们:“……噗……”

  独孤朗脸上的表情,郝运来形容不出来,估计就是恍然大悟吧。

  独孤朗无语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他个子高,一步抵得上郝运来两三步,加上心里想摆脱郝运来这个跟屁虫,速度非常快。

  郝运来这个小短腿,只能在身后小跑跟着。

  心里还想着:独孤朗也憋太久了,晚点提醒他,憋尿对身体不好才行。

  等他从厕所出来,独孤朗早就跑没影了,这也不是第一次独孤朗甩开他,所以郝运来并不在意。

  厕所位置朝北,穿堂风特别刺骨,郝运来从厕所出来咳嗽了两声,准备往教室方向走。

  这时,迎面走来几个男生,厕所这个位置离老师办公室远,没有监控,所以常有男生三五成群,来这里抽烟。

  郝运来认得,那几个男生都是跟他同班的,走在最中间的那个是体育委员。他身高比独孤朗矮一些,但跟独孤朗不同,他在班上很受欢迎。

  那几个男生,看见郝运来落单,把他围在厕所外的墙边。初中的时候,郝运来没长开,又爱生病,身材很矮小。那几个男生把他一围,就把他全挡住了,从外面看完全看不见。

  体委站在中间,伸手拍了拍郝运来的脸,手感软软的,比小姑娘的还嫩。

  对方想拍第二下的时候,郝运来躲开了,一双碧绿眼珠子倔强地看着他们,声音带着警告:“干嘛?”

  没想到平日跟在独孤朗身后的小狗腿,还能那么凶。

  体委带着人开始起哄:“没想到,小混血脾气还挺大。”

  “怎么,给独孤朗当小跟班,以为他会给你撑腰?!”

  这句话有点复杂,郝运来没听明白,皱眉:“什么是小跟班?”

  那群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小跟班”英文怎么说,场面有些窘迫。

  最后,体委不耐烦,推了他一把:“听不懂就滚回去问你的语文老师!或者滚回美丽国!别怪哥哥们不提醒你,独孤朗这人不是好东西,离他远点!”

  体委推他这一把,在他眼里就相当于霸凌了。他握紧拳头,回推了体委一把。

  嘴里还说着:“你才离我远点!”

  体委被推得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这个小混血瘦瘦小小,力气还挺大。他在兄弟面前有点丢脸,脾气也上来了。

  单手拎起郝运来的衣领,后背抵着墙,他的双脚瞬间离了地面,和体委愤怒的眼神对视。

  体委暴怒地说:“你别不识好歹。独孤朗跟你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你还上赶着抱他大腿,他把你当舔狗而已!中文都说不利索的人,他不把你害死算不错了,会管你死活?白日做梦!!”

  本来,郝运来就对自己被体委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的动作,感到非常丢人。听到体委吵他大吼大叫,还用过快语速骂独孤朗,边说还边喷口水。

  这一切,让郝运来想起了“士可杀不可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太棒了,他居然连想了两个词语。

  他抬腿朝体委的肚子踹了一下,体委瞬间把他放开,双手捂肚,一脸痛苦。

  旁边的几个男生,看着体委,也疼得往后缩了缩。

  郝运来觉得不够,还朝体委吼了一句:“He is better than all of you!Coward!”

  男生们没想到,郝运来平日总是笑眯眯,吉祥物似的,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现在不但敢发疯反抗,还飙英文骂人。

  十多岁的男生,正是要面子易冲动的年纪,二话不说就要教训教训这个小混血。郝运来知道打不过,跑不掉,只能双手护头,后背贴着墙壁慢慢蹲在角落。

  这群人平时还算好学生,不敢动真格,只能打几拳,踢几脚泄气。主要还是担心落下伤的话,万一小混血告诉老师,说他们以多欺少,那更得不偿失。

  上课铃声响起,几个人陆陆续续停了动作,体委虽然脸上还是怒气冲冲,但也算解气。

  临走前,他俯身警告郝运来:“别以为叫郝运来,就能有好运。那么喜欢黏着独孤朗,看你什么时候倒大霉!咱们没完!”

  说完,一群人乌泱泱地人离开了。

  郝运来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才慢慢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再回厕所洗了一次手。

  他全身检查了一遍,伤口倒是没有,就是校服外套和裤子被踢得满是鞋印,有些脏。

  纸巾擦不干净外套的鞋印,打算加水搓的时候,水龙头的水没控制好,整件外□□湿了一大片,没法穿了。裤子的痕迹他也不敢擦,万一把裤子也弄湿,那更难堪。

  心里想着,放学回家,李青青看见他的校服这么脏,肯定得急跳脚,心里有些烦躁。

  他手里拿着湿外套,有点狼狈地往教室走。

  这是一节数学课,老师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郝运来因为迟到,被老师说了几句。

  他一声不吭,乖乖站着挨骂,老师看他模样也可怜,也不忍心说重话,就他回自己的座位。

  独孤朗早就回教室了,他打量着郝运来,一眼就看到他身上的鞋印,皱了皱眉。

  郝运来的表情淡淡地,没看出难过,他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外套上鞋印混着水迹,显得很脏。

  独孤朗提醒自己,别往旁边看,别多管闲事,不然就真的甩不掉小混血了。

  整节数学课,郝运来都很安静,双手趴在书桌上,偶尔咳嗽几声,没什么精神。

  数学课代表把试卷发下来,独孤朗依然是满分。平时,郝运来会给他吹至少100字打底的中英混合“彩虹屁”,今天却没有。

  独孤朗看着郝运来的后脑勺,心里浮现出很烦躁的情绪。老师在前面说什么完全听不见,脑子里全是郝运来喊的那句:“He is better than all of you!Coward!”

  身边说中文的人未成这样袒护过他,倒是这个中英混杂的混血,替他说话,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那么小一只,平日笑眯眯的,生起气来,不但会骂人,还打人。独孤朗第一次觉得郝运来这个小混血,挺有意思的。

  快要下课,老师过来巡视,走到他们的位置。数学老师看郝运来趴着睡着,皱眉拍了拍郝运来,一碰就感觉不对。抬头跟独孤朗说:“你把郝运来送医务室,让校医看看。”

  听见“医务室”三个字,刚刚教训过郝运来的男生,都转头看了过来,有些做贼心虚。

  独孤朗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郝运来只是心情不好,怎么还要去医务室?

  他拍了拍郝运来,发现他整个人在发烫,烧得昏昏沉沉,嘴里可怜呢喃:“好冷。”

  ……

  郝运来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手上插着针头打点滴,有点反胃。

  他记得自己在上数学课,整个人都很不舒服,本想趴在桌上睡一会,结果失去知觉。

  迷糊中,他听见身边的声音很嘈杂,但他累得很,开不了口说话。

  然后,感觉有人粗暴地把他抱起……如果他中文准确点,就知道那不是“抱”而是“扛”,他像猎物似的,被人扛在肩上,脑袋朝下,快速跑出教室。

  难怪,他有一段时间感觉脑充血,以及胃部有点疼……

  他眼睛朝旁边看了看,独孤朗坐在他床边看手机。发现郝运来在看他,放下手机,手搭到床边问:“醒了?”

  这是郝运来第一次,看见独孤朗关心人。不是硬邦邦挑衅,或者无语,是真情实感地在担心。

  郝运来手往胃部揉了揉,低声问:“我怎么在这里?”

  独孤朗没好气:“你烧晕了过去,校医说,可能最近降温,你着凉发烧。”

  这是郝运来从独孤朗嘴里,听见的,最长的一句话。

  郝运来撑起上半身,发现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校服外套,有柠檬混着皂香的味道,跟他迷糊时的味道一样,他看向独孤朗:“你的衣服?”

  独孤朗此时也穿着短袖,他挑眉:“不然呢。”

  校医听见声音,进来给他重新量体温:“38度5,烧还没退。等这瓶点滴打完,看看要不要请假去医院看看。”

  转头跟独孤朗说:“还有半小时就午休了,你给他买点吃的,药不能空腹吃。”

  独孤朗点头,转头问郝运来:“有忌口吗?”

  郝运来:“不吃葱。”

  独孤朗反应了一下,这句话旁人说的,可能就是小葱这种调味,但郝运来是外国人,他多了一个心眼,问道:“只是不吃葱?”

  郝运来说:“Shallot不吃,Onion也不吃。”

  小葱和洋葱都不吃,独孤朗嘴角扬了扬:“叫葱的都不吃?”

  郝运来第一次看独孤朗笑,这人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笑起来居然有点好看。他甚至看呆了,忘了回独孤朗的问题。

  独孤朗按了两下手机,然后递给郝运来,屏幕亮起一个二维码,是WX的二维码。

  “我等下拍照给你,省得挑错。”

  郝运来摸了摸口袋,居然真带了手机,他扫了独孤朗的二维码,独孤朗的WX名叫:狼,头像画着一个凶神恶煞的狼头。

  实在是,物似主人型。

  一个月过去,总算跟这位同桌关系更进一步,看着好友列表里,新增了独孤朗,郝运来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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