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长路而终>第25章 25

  Alexander听了这个名字,本能性爬了一层鸡皮疙瘩,有种真相即将被敲碎的恐慌感。

  余怀之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当他坐下后,才说:“关于你的名字你的身份,我并不想计较。但有件事我需要向你坦白。”

  他先开这个口,Alexander突然变得害怕起来:“我不想谈论这件事。”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余怀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有离开,反而将体温停留在Alexander的手背上面,“当初你要来的时候,齐老师告诉我你爸爸是个很有钱的人,如果我们做的好,他会捐给大学一笔资金。最初我没有接受你的示爱,因为我不想公私混在一起,更不想让你觉得是因为这个我才对你言听计从,事实并非如此。”

  他先甩出来一个秘密,Alexander没有一点惊讶,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件事。

  “一个月的婚假,现在只剩最后两个星期。”余怀之说,“我想给你买的戒指不是一次性,更不是什么假玻璃。在这种需要证明真心的东西出现之前,我要告诉你所有情况,才是对你的尊重,是不是如此?”

  Alexander两只脚踩在板凳上,面颊一层潮红。

  是羞愧,是不安,更是潜逃在外即将被抓捕的本能慌乱。

  “我能请一个月的假和你在一起,可以给你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戒指,这都没问题,因为我心甘情愿。”余怀之摘掉那只被Alexander山地车撞坏一条腿的眼镜,它送到维修店已经恢复原样,上面根本看不出被撞的痕迹。

  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又怎么否认,那并不是真的?

  “你可以骗我,可以拿走我所有的钱,因为在这之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它是一种伤害,你可以完全避免的伤害,不告诉你就非常不公平,告诉你会产生隔阂,我只能其中选一个。”

  停顿之后,眼镜重新挂上鼻梁。

  整个世界变得依然清晰,只有他看向Alexander的目光一丝浑浊。

  是看不清自己苦苦挣扎的内心,也是某种离谱的期待与挣扎,欲望与背德的交织。

  “Asher。”他叫他的名字,“我可以爱你六天,六个月,甚至六年,但绝对不会是永恒。就像我可以是四岁,对你有向往与崇拜的爱,我也可以是四百岁四千岁,对你存在一种跨物种的传奇性爱恋,但我偏偏四十岁,高不成低不就,不能给予你公平的陪伴,也不想耽误你这缺失的二十年。”

  他的声音很平静。让Alexander想起自己第一次听余怀之的那堂课,想起那一首《行香子,过七里濑》。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首诗有这样深的情感和记忆,也许就像余怀之对他说的注解,多少年过去,君王将相全然不在,最后留下的只会是两侧风景与空名。

  平静的声音总让人觉得痛苦,就像一只针剂扎入皮肤,药效提前发挥,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颤痛。

  “What do you mean?(你什么意思?)”Alexander咽了咽唾液,站起来,“你的爱都是假的吗?是你装出来的?”

  “我的爱,如假包换。”余怀之目光上移,面容没有任何起伏,“我很喜欢你的一切。但这种喜欢不足以让我失去道德和理智,自私地剥夺掉你人生最美的二十载年华。我对你的爱没有半点虚假,但也只能维持着六个月。”

  他停了停,看见书桌上那片雕刻着两人名字的叶子,随手拿起来。

  “Asher,我不在意你是谁,身份如何,我爱你也不是因为你是富家少爷,能给我的工作单位带来教育投资。爱它只是爱,就算你告诉我,你是天桥下的流浪汉,我照样不会嫌弃,因为我知你本性纯良,童真未泯,而这就是我爱的点,再无其他了。”

  他一度以为两人之间也存在永恒。

  可从Alexander那天晚上发脾气开始,余怀之就意识到他身上藏着一个秘密。

  这令他痛苦万分,是爱都无法拯救的一种伤痕。

  以至于Alexander难过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一起难过。

  “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他放下叶子,对金发少年说,“我一点都不在意你是谁,这六个月我每一天都会当成世界末日那样爱你,你不需要束缚自己,因为你是谁不重要,你是我余怀之选择的爱侣,这才是真谛。”

  他的语速比平时要快了一些,Alexander完全听懂这番话,情绪再难自控。

  眼眶瞬间发红,泪也流了下来。

  “I don't know how to tell you the truth.(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真相。)”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很是沮丧,“对不起我骗了你,也不完全……至少Asher这个名字是真的,它不是一个谎言。”

  他语无伦次,越想越难过。

  到后面连完整的话语都讲不出来,一张脸趴在手臂之中,难过的不能自控。

  长久的哭泣,余怀之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他一直等Alexander哭完了,才拿着纸巾坐在他身边,揽住金发少年的肩膀,温声哄道:“没关系,慢慢讲,我都在听。”

  他人生第一次撒弥天大谎,说自己要结婚。假期开始的第一个星期,他们在海上漂流,第二个星期Alexander有一半是在焦虑和恐慌中度过,另一半心不在焉,莽撞度日。

  第三个星期开始的第一天,Alexander一直难过到夜幕降临,然后断断续续给余怀之讲了一个听上去很像某种自传电影类别的故事。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足够清凉,余怀之也不忍心打断Alexander的叙述身世。

  他耐心地坐在一边聆听着。一直到后半夜Alexander把所有事情全都和盘托出,余怀之才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我没想到是这样的。”

  Alexander身上藏了一个太戏剧化的故事,而他焦虑恐慌的真正原因,也是因为如此。

  “我不是故意欺骗你。”Alexander擦掉眼泪,对余怀之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这一切。”

  余怀之沉默,这一切其实Alexander根本没有必要告诉他。因为这是他的家事,他也没有窥探隐私的癖好。

  可现在看起来,只有让这个小孩把所有的心事呕吐出来,他才能不被自己压垮,不打败自己。

  “说出口之后,心里有好受一点吗?”余怀之擦掉他脸上的泪水,亲吻Alexander红红的眼皮。

  “Don't Kiss me, please.(请不要亲我。)”Alexander很是伤心,“I'm salty now.(我现在是咸的。)”

  余怀之被他逗的发笑,“那有什么关系呢?你什么滋味都是漂亮宝贝,这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他这样的话惹得Alexander鼻子又一次发酸,“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余怀之摇头,“为什么要讨厌你?”

  “我骗你了。”Alexander承认错误,两只手捂住眼睛,“damn, i shouldn't do this.(天呐,我真不该这样。)”

  他其实在和余怀之谈恋爱的第一天就应该告诉他真相。虽然自己的身世不可以对外公布,但他不应该骗自己的爱人。

  而余怀之并不计较:“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在乎你是谁。名称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叫什么都吃饭,没关系的。”

  他确实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大度。

  Alexander和余怀之对望几秒,抽了抽鼻子:“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叫你余爹。”

  余怀之笑道:“哦,为什么?”

  “因为你太好了,好的像父亲。”

  短暂安静,两个人不可避免的都笑起来。

  余怀之受到过各种各样的表扬,在被夸像父亲,还是人生第一次。

  也许这是一个褒义词,但谁知道呢?他总是觉得有一点奇怪,还有一点色情意味在里面,好像谁在空中撒了一把白磷,让氛围都变得灼烧起来。

  袒露心事之后,自然而然就是亲密接触。

  余怀之一把抱起来Alexander往卧室走去,金发少年捂着脸要下来,“我需要洗澡,我脸上都是眼泪!”

  他挣扎,余怀之亲了亲,却说没关系。

  是真的没关系。到床上之后,他贴心地用湿巾擦干净Alexander脸上的泪水,这才对他说:“现在不用担心,没有盐分可以伤害你的皮肤,你还是让人心动的小洋人。”

  Alexander问他小洋人什么意思,他只笑了笑,根本没做解释。

  到后半夜被折磨地受不了,软着腰胡乱叫余怀之daddy,乱来一通,余怀之的大掌掼住他的脖子,俯身亲吻他耳朵,用英文在他耳侧解释了几句。

  他才羞耻地把一张脸埋到枕头里去,怎么都不肯闹了。余怀之笑着将Alexander反过来,正面自己,折起他一双腿,甩腰入的更甚。

  一夜之间,全乱套了。

  回家过去一半,蜜月进行的如火如荼。

  做爱到最后Alexander胡乱缠余怀之的黑发,挂在他腰上可怜兮兮地问,我不撒谎了你还爱我吗,还只爱我六个月吗?

  第一次余怀之没有回答,第二次当他再问,余怀之告诉他自己需要想一想,好好考虑。

  在Alexander现在坦白之前,他是很确定六个月后就要和人分开的,因为长相厮守不适合年龄差太大的人。

  可是现在他又陷入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忍心拒绝一个从小就生活在玫瑰刺窝里的可怜虫?他自己悬崖之下爬上来,余怀之不忍心啊,再一脚把他踹下去。

  神仙也会心软。

  他在遇到Alexander之后,忽然就想春风化吉,让自己变年轻。

  起码给不了他炫彩天堂,也不要让他痛苦伤悲。

  让这样一个漂亮宝宝深陷玫瑰园,却又冷又暗,是完全不对的。

  余怀之又不愿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