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会议室的门锁上，何子欣摘掉皮筋，一头长发甩了甩，笑道：“这头发扎起来利索，放下来碍事。可要扎一天头皮还真受不了，挺疼呢。”
余怀之想起老校长在位时要求更严，说：“新校长这一点很好，允许女教师出现多样化的发型。大环境自由，人民就愿意奋斗，更方便追逐事业。”
“说起这一点，咱们大学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工资挺高。”何子欣柔声笑着，“之前同学会，我那些朋友都说工资很低，还属咱们这儿高一点。其实啊，大伙心里都知道是因为您在湖力大学，所以上面给的待遇才好，领导也重视我们这些教师。我现在最大心愿就是奔着您去，将来也拿个高级职称，这辈子就稳了。”
她是不是客套余怀之一无所知，这学校大部分教师都对他毕恭毕敬，想来也是觉得各方面优渥待遇是因为有他在湖力大学。
跟着楼梯下去，到一层，余怀之一眼就看见Alexander坐在教学楼前的秋千上。
他在百无聊赖，看样子是等自己。
“他还挺粘着您的。”何子欣开玩笑，主动和Alexander打招呼，“你在等余教授吧？会议时间有点长，一直在这坐着吗？”
Alexander听到何子欣的声音，抬起头。
本以为她是和齐百川一起下楼，看到余怀之，他从秋千上站起来，一瞬间所有流言仿佛都变成了真的。
明明知道真相，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还是很有冲击感。
Alexander走过去，空气中的尾巴仿佛都不摇了，耳朵也耷拉下来：“何老师，余教授。”
他的中文进步飞速，以前还需要用英文昵称叫别人，现在已经可以升级为中文。
何子欣对Alexander一通夸赞：“你的中文进步很快，是交换生里学的最快的一个。余教授课程比较多，在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或者找齐老师，都是可以的。”
今天开会时间晚了一些，何子欣刚说完，就有电话进来。
Alexander站在余怀之身边，在他的笑容注视下偷偷勾他手，眼神却落在何子欣的屏幕。
他们说何老师的屏保是余怀之的背影，Alexander一直盯着，等电话打完，何子欣退出到主页面，他才看见那上面是一只白色波斯猫，根本不是余怀之。
假想情敌的风险减少一半，Alexander松口气，看何子欣的眼神不再紧张。
“我妈妈说做了排骨，让我回家吃。”何子欣两只手拎着自己的包，晚风中一头黑发飘飘，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余教授，那今晚我们就不约饭了，下次有机会我请您吃好吃的。我知道有一家酒酿汤圆特别不错，等放假吧，咱们去尝尝。”
余怀之对于这种邀请，通常只是客套两句。
但今天他还没开口，Alexander就十分警惕，有一点护主地说：“他不喜欢甜的。不喜欢，讨厌。”
他拒绝何子欣太快，连余怀之也没有想到Alexander会说这么一句。
同事之间毕竟还需要适度的客气。
余怀之怕何子欣尴尬，在Alexander脑袋上点了一下：“不能这么没礼貌。”
何子欣笑了笑，“没关系……原来您真不喜欢吃甜的。”
之前的情人节，每一年教师们都会互相赠送巧克力。何子欣唯一的赠送对象就是余怀之，当时他客气的拒绝，她还以为只是不想欠人情。
今天Alexander一说，何子欣才明白余怀之不是客气，是真的不喜欢甜食。
她没有过多停留，打完招呼就离开。
晚风吹过树梢，梧桐树上翠绿的叶子被吹的翩翩起舞，仿佛生命真的显出迹象。
“你刚才在干什么？”余怀之把Alexander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好，“不能对老师这么没礼貌，这样不文明。”
“你生气了吗？”Alexander中文没有太精通，前半句讲了一点，后半句还是用飞快的英文对余怀之说，“Somebody said you dating with her，Did that really happen?（有人说你们在约会，那真的发生过吗？）”
他没有安全感，像一个得到玩具还要问别人有没有同款的小孩。
余怀之不觉得过分，只觉得Alexander很可爱，摸了摸他的脸颊，笑说：“我在和谁谈恋爱，你不是很清楚？”
“I know that i always know.（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Alexander变得挫败，“可是我很伤心，Everybody said like that。（每个人都那么说）”
余怀之没有贬低他的若有所失，四下无人，他抱住Alexander拍了拍他，安慰金发少年：“我没有和这所学校里的任何人谈过恋爱，只有你，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Alexander在下面坐了太久，身体都被风吹的变凉，失去炙热体温。
当余怀之重新抱住他的时候，那种温暖才终于回到他的血液里。
“Upset（伤心）”他手指抓紧了余怀之的大衣，弄的皱巴巴自己也不知道，对他很小声说，“I know you belong to me， but i can't prove it to anyone， how awful is it to pretend like i don't know anything? About it. When rumors start popping up.（我知道你属于我，可我无法证明给任何人。当流言四散的时候，我只能装作不知道，这是多么痛苦的感觉。）”
他的心教会他应该向恋人表达所思所想，而他的信仰也教导他不可以说真话。
他是虔诚的基督徒，在天父面前他必须善良、真诚，而在余怀之面前，他只想做一个不顾教条的小同性恋，在年上爱人这里索取更多体温。
余怀之太明白这种感觉。
学校里有明文教条，学生与老师不可以谈恋爱。这段爱情起来的无缘无故，两人都是一见钟情，没想过未来。
凭感觉和一个苹果之吻就走在了一起，他无法阻止Alexander伤心，因为他已经四十岁，不可能再像一个毛头小子那样什么都不顾，傻兮兮地官宣恋爱身份，抛弃现有的这一切。
但该做的他还是要完全做到。
他已经从Alexander身上摘取到最好的部分，所以，这段感情他理应用真心去回应对方的情感。
“这周有一个晚会，全校师生都要参加。”余怀之将无精打采的Alexander从怀里拉出来，对他说，“在晚会结束之后，我可以满足你任何一个要求，只要你喜欢。”
Alexander看着余怀之，问：“anything？（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余怀之对他坦诚，笑着说，“当你决定不在意年纪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考虑应该用什么回复你的心意。我想你应该不缺钱，所以我只能让你提要求我尽力满足，证明给你看，我同样对这段感情认真。你要想一想吗，距离晚会还有三天。”
“I don't need think。（我不需要想）”Alexander对余怀之说，“ring，just ring（戒指，只要戒指就好。）”
他的要求听上去有一点不太好满足。
余怀之也不清楚这个戒指指的是普通戒指，还是某种婚姻上的承诺。
外国人总喜欢想一出是一出。他没办法很好的钻到Alexander心里看一看，对他的要求也就有一丝怀疑：“有没有备用选项？”
“Not winding.（不是婚礼戒。）”Alexander怕把余怀之吓跑了，毕竟婚姻大事对中国人来说很重要，他也明白不可能很轻松就结婚。
何况，刚交往就定终身不现实，他不是太无脑的人。
“什么样子都好。”Alexander讲话非常不标准，中文英文混着一起说，余怀之听懂他大概意思，“只是一对戒指？”
“Yes。（是）”Alexander说，“Just bought me a rring（只是一个戒指。）”
他看见余怀之没有立刻答应，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Alexander产生怀疑，“过分了吗？”
“不，和那个没有关系。”余怀之担心的并不是这一点，他只是考虑到现在这些学生眼睛很毒，两人戴同样的戒指，会否被其他人发现。
Alexander要在这里待六个月，而他要在湖力大学至少还要教十年学，或者更多——
“如果不可以，我不会伤心。”Alexander反过来安慰余怀之，“I know we are not allowed to be together.So if you refuse me i won't say nothing.（我知道我们不被允许在一起，所以就算你拒绝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抱怨。）”
太懂事的人，总会格外惹人心疼。
Alexander从来没有和余怀之索要过什么东西。只是一对戒指而已，他想一想，最后就答应了：“这个礼物不算过分，但只有一个要求，我们不能买市面上太夸张的情侣款，希望你理解，不要介意。”
他能答应已经很好，Alexander当然不会介意：“太好了，我很高兴！”
他总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亲了余怀之一下，又慌里慌张想起来这是在学校，急忙朝四周看去，“god，I forget（糟了，我忘记在学校。）”
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让余怀之笑了起来：“没关系宝贝。”
他捧住Alexander的脸，和他来了一个贴面吻，然后告诉他，“我们只要不法式舌吻，像这样的礼貌性接触，当然是可以。”
得到一个吻的Alexander当然很开心。
他觉得余怀之真真是太好了。这么宽容大度，而且不会计较他小失误的人，他真想余生都在一起。
小小片段，两人都很开心。
前两天大家还在讨论何子欣和余怀之的恋情，本以为谣言很快就会停止，没想到二天湖力大学的论坛里就发出来一个帖子，很隐晦的说有两位教师在谈恋爱，相差年纪很大，男教授简直可以做女老师的父亲。
怎么看，苗头都是在指向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