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神情变得疑惑起来,曲游看了一眼苏青,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似乎在说堂堂七公主的命令,他哪里敢违抗。

  看来是闻人棋刻意来了这里等待自己的策论。

  不过既然到了古代,而且闻人棋与自己也算是志同道合,曲游点了点头, “自然愿意,但我们何时出发?明日我还有件事要做。”

  “洪灾至今已几月有余,我们倒也不必急在一时,你先去办完你的事情,待后日分班成绩出来,我会求父皇下旨派优秀学子前去赈灾的。”

  优秀学子?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裴澜疏这个名字,毕竟是男主,这种主线剧情怎么会少得了他,曲游抿着唇,眉梢下压,藏起些许不耐, “好。”

  “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有些不满?可以说出来的,既然我们都要并肩作战了。”

  又抬头看了一眼闻人棋,曲游想着她们都来自现代,那么穿书一事也不是不可言明,便在和苏青告退后拉着她从后门出了考场。

  那是一片梨树林,夜色下两人对立,颀长的身子在地上拉出两道细高的影子,或许还有些许孤鸟飞过枝叶的声音,闻人棋抱着双臂,明媚矜傲的眉眼认真看向正欲言又止的人,不催促也不制止,一切都由曲游来做选择。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曲游渐渐下定了决心, “我与你说过的,我是差不多一月前穿来的,但其实我们并不是穿越,而是穿书,我是在穿来的前一天晚上正好看了一本其中角色与我同名的小说后突然进入了这个世界的,你呢?”

  “啊?”

  闻人棋原本平淡坦然甚至略有些温和的眼神骤然被惊讶代替,她摇了摇头,道: “这里居然只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吗?我来到这里时还是个婴儿,长大后逐渐才想起我并不属于这里,可是关于我如何以及为何而来,我已经全都没有记忆了。”

  见曲游理解似的点着头,闻人棋想起什么一般,问: “对了,那既然你看过原书,可还记得剧情?”

  “我要与你说的,就是这本书的剧情。”

  神情沉重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同样来自现代,那种天然的亲近感让曲游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那因为贪污赈灾银粮被满门抄斩的祁太傅,就是女主的父亲,女主名为祁琏雨,被祁太傅用免死金牌给保住了性命,却被发落青楼,幸好被原文里女扮男装的我看上,带回了曲家。”

  “而我带回祁琏雨的那一天,男主,也就是裴澜疏,他终于下定决心前来曲家退婚,也正好遇见了落魄狼狈的祁琏雨,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此刻时势变迁,只能相对无言。”

  “后来就是裴澜疏没办法退掉我二姐的婚约,只好娶了我二姐为正妻,又暗中把祁琏雨安上通房丫鬟的名义带回裴家,我二姐并不喜欢裴澜疏,但察觉到自己夫君的三心二意后多次为难祁琏雨,女主屡次化险为夷,在裴家忍辱负重,裴澜疏帮她洗清了祁家冤屈,又因为我的欺君之罪连累曲家满门抄斩,他如愿迎娶祁琏雨,最后两人在番邦入侵时里应外合,把你爹赶下了皇位,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的剧情。

  闻人棋努力消化着自己所听到的这些,说实话,她毕竟也和裴澜疏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人痴迷武学,愚钝呆笨,虽说也有些许有点,但看着并不是个能成事的大材,更何况,当皇帝?

  虽说是父皇自幼宠到大的七公主,但闻人棋也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这位爹不是什么明君,但也不至于连裴澜疏都不如吧?

  还有,曲浅鱼这种骄傲清贵如宫阙仙女一般的人物,怎么会为了并不喜欢的丈夫而争风吃醋?还暗中使绊子陷害祁琏雨?

  脑海里出现了曲浅鱼那双古井无波的狐狸眼,闻人棋摇了摇头,诧异问: “真的吗?曲夫子真的会为了裴澜疏为难女主?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自然也是不信的,但曲游只好摊摊手,道: “原文里就是这么写的,但现在这个世界不是已经发生巨变了吗?你看,我二姐没有与裴澜疏成婚,祁琏雨现在也好好地在曲家呆着,我们还要一起去治理水患了。”

  “也是,可能这就是我们来了地蝴蝶效应吧。”

  其实不止,还有疑似重生了的曲浅鱼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说了这么多,闻人棋却突然想起来,她一开始问的不是曲游为什么不开心吗?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诶等等,我不是在问你有什么不满的吗?”

  “是的,我的不满就在这里,看过原文以后其实我很不喜欢裴澜疏,他太过懦弱,让祁琏雨吃了太多苦了,我可是女主妈粉,见不得这种男的。”

  想了想这男主居然敢让女主以通房丫鬟的名义进府,也确实是没有考虑过女主的清誉与处境,闻人棋认同地点了点头, “嗯,若是我,我也不会喜欢这般男子。”

  “你不是说要选优秀学子同行前去赈灾吗,我觉得裴澜疏肯定会在里面,就有些不爽,因为我打算带着祁琏雨一起去的,她父亲正是因此被害,她说不定能够知道些什么。”

  “原来如此,那好,就不带别人了,你我加上祁姑娘,我们三人后日便出发。”

  “我们三个人?”

  突然,曲游脑子里闪过了一道身影,常年都爱穿素白色的衣裙,神情永远是淡淡的,自己却见过她染上艳色的耳尖,失神的目光以及浅浅蹙起眉梢欲语还休的别扭模样……

  古代车马都慢,京城又偏北,若是这一走,怕是几月后才能再见。

  曲浅鱼,你会想我吗?

  抿紧了唇,心底不自觉地升起一阵纠结,期待与自嘲,曲游拢了拢指尖,任由拇指与食指的指腹下意识摩挲过对方,似乎能够缓解些许此刻的无措。

  “怎么了?你还有想要带着的人吗?此行虽不说凶险,但路途肯定波折,若是再路遇暴雨,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危险。”

  闻人棋怕是看出来了自己在不舍谁,但自然不会想要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时候也要带上曲浅鱼,曲游笑着摇了摇头, “嗯,我知道的,文姑娘和我们一起吗?她会武功,至少也能护我们一二。”

  “自然,不过我们在明,她在暗,好了,曲游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记得向曲夫子告别。”

  “好,拜拜。”

  …………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信马由缰,任由漫无目的的步伐牵引着身体回到院子里的,雨已经停了,潮气却并没有散去,呼吸进肺里,无端在体内涌动着冷意。

  曲游抬起略显复杂的眸子,纤长繁密的眼睫耷拉着,一同她有些疲惫逃避的内心,或许不用去问曲浅鱼,除了“一路平安”,自己还能得到什么呢?

  记忆中的清冷女子一向冷淡,笑起来也浅,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更何况在这里,她们满打满算也就相识一月有余,曲浅鱼真的会舍不得自己吗?

  就像自己舍不得她一样?

  叹了口气,木质的伞柄已经被体温裹挟着热了起来,曲游低头看了一眼它,给自己找了个很合理的由头,还伞。

  敲门声点到为止,屋内的女子缓步走来,却似乎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做好心理准备开了门,气流将她的发吹散,穿着单薄衣裙的曲浅鱼眉目疏阔,凛然出尘, “何事?”

  差点忘了,她们今日晚间才刚不欢而散过。

  曲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把油纸伞递了过去, “二姐,我来还伞。”

  眉梢浅浅蹙起,不知是在纠结这个称呼还是她来的目的,曲浅鱼却强行抚平了那处,淡然接过还带着温度的油纸伞, “嗯,还有事吗?”

  若是照常,其实这句话该是逐客的意思,但是也不知是不是曲游自作多情,她居然从那双清凛绝艳的狐狸眼中看出了些许欲语还休的委屈,像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忘,而曲浅鱼记得,却又偏偏不愿言明,以免失了往日的骄傲与清贵。

  有些疑惑,曲游却顺从着自己的心意,道: “还有一件事。”

  “你说。”

  嗓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接下来的话题,冷冷淡淡的目光中潜藏了两分灼热,曲浅鱼看着曲游,逐渐咬紧了下唇,就连握着伞柄的手,都在无意识地用力。

  “二姐,后日我就要走了。”

  其实该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的,但也存了些许私心,曲游就是想知道曲浅鱼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告别会是什么表现,她抬起眸子看向那如画的眉眼,试图捕捉其中在意自己的蛛丝马迹。

  她也确实抓到了,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曲浅鱼无法理解似的,问: “什么意思?你要走去哪里?”

  “今日策问时,七公主就躲在了帘子后面,苏夫子询问我如何治理水患,问我对当今圣上沉迷占卜有何看法,我回答过后,七公主从帘子后走了出来,问我可愿意与她一同去赈灾,我同意了,后日一早,我便要南下了,或许几月后才能再回来。”

  终究还是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也可能是因为察觉到了曲浅鱼微小的情绪波动,毕竟那唇角越来越绷紧,神情也越发冷凝,曲游居然还有些开心,努力抑制住后,故意道: “二姐,你也知道南境的难民有多少,水患有多严重,此行凶险,若是我回不来了,你……”

  一句“好好照顾自己”还没说出来,手腕就被拉住了,来自于另一个女子柔软的肌肤以及微微泛冷的温度让曲游顿住了话语,夜色朦胧下,她看不清曲浅鱼的神情,因为身前已经多了一具柔若无骨的身子,就像一团云冲进了怀中,令人心悸。

  “你又不会治理水患,为何答应七公主?”

  耳后传来的嗓音闷闷的,像是隔了一层水雾传递过来,曲游听着,心脏都微微下沉一些,她勉强笑了笑,道: “二姐,你也知我不是此间人,或许我来这里就存在我的使命,水患祸民,哪怕我不懂,至少也比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要强上许多,更何况还有七公主呢,她不是个不做打算就会盲目出击的人。”

  “可是我听闻南境尸横遍野,好多难民穷得都开始食。人。骨。血了,曲游,你自幼便没有受过苦,当真能忍受在南境的日子吗?”

  或许真的有些慌乱了,连这种听闻的话语都拿来劝说自己,知道曲浅鱼向来是一个讲究眼见为实的性子,曲游心道原来她还是在乎自己的,笑意便真切了三分, “二姐,传闻不可尽信,你也一直教导我成为一个言而有信,爱国爱民的人,如今我不是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吗?怎么二姐又开始阻拦我了?”

  “可是……一切都要建立在保证你的安全的前提下,曲游……”

  看上去是有些着急了,曲浅鱼居然自她肩后抬起头来,哪怕遮掩在月色下,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也令人心惊,水雾弥漫,如水晶一般覆盖在写满情绪的瞳孔表面,向来坚强的女子难得露出了些许柔软,却又在眨眼后藏起了外溢的脆弱,紧紧抿住的唇角将所有未尽的话语咽了下去。

  从没想过居然可以看到曲浅鱼哭了的样子,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了,甚至有些后悔非要说得那么严重来逗弄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曲游手忙脚乱的替她擦了擦眼泪,湿热的液体沾在指尖上时好像令心脏也变得潮湿。

  “不是,别哭啊,我开玩笑的,此行很安全,七公主会带一大堆护卫暗中保护,你不必担心,真的。”

  确实存在很大一部分的担忧,但一想到这人要与相貌曾经惊艳过她的闻人棋同处几月,曲浅鱼就捏紧了指尖,眉梢下压,透出些许风雨欲来的不悦与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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