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振东的治疗安排在第二天下午,顾怀亦却有些不放心,打算下班后来接他回家。
顾斯意知道哥哥下午有台重要手术,不忍叫对方担心:“临时治疗费不了多少精神,不会失去自理能力的……你放心。”
顾怀亦没有多说什么,出门前亲了下他的唇,吻到舌尖后捏了捏他的后颈,很快松开手抬步离开。
他靠着玄关的墙回味许久,红着脸掰指头算了算日子,暗暗下了晚上要吃到嘴的决心。
回笼觉睡足后他起了床,到公司的时候正好十点半,魏柯宁比预约的时间晚了两分钟,因为父亲不大配合耽误了点时间。
人一旦年纪大了就容易变得固执,他贴心地在一旁解释,睡眠监测能够放松精神,提高睡眠质量,对身体并没有害处。
魏振东看起来半信半疑,不过女儿的转变不可否认,他听得有些心动:“我最近有些不错的想法,你有时间让我做这劳什子检查,不如带我见一见立山。”
“和我说也是一样的,老许这段时间事情多,”魏柯宁扶着人躺在床上,脸上神色不耐但不明显,“反正不急于一时,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顾斯意替他戴好脑电连接器,“您可以当作睡个午觉,仪器会记录您的身体数值并进行分析,醒来就可以看到详细的报告了。”
魏振东的梦境并不复杂,不过他还是稍微花了点力气。
献祭妻女换来的功名利禄并没有让男人感到后悔,相反地,他心安理得享用这一切,并为女儿的脱缰感到不满。
“那块地皮我看了很不错,”泡茶步骤繁复,但他做得细致到位,“你就是笨而且胆子小,立山就能明白。”
他替魏柯宁点了头,工程顺利开始,又顺利结束。魏家门槛几乎被人踏破,有些许立山不方便出面的事情,老丈人都能包圆。魏振东喝的茶叶包装越来越精致,家里也添了许多古意摆件。
直到有一天,电视新闻报导了酒店坍塌事件。
许立山受到了牵连,不仅更上的路变得难走,本为一时跳板的任命也被取消,灰溜溜地打道回了P市。
繁华盛景融化得比什么都快,权力像泡沫一样破灭,他又被弃若敝履,心中愤恨得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是当初不接下那个烂摊子就好了。
醒来后魏振东恍然若失,魏柯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他递了一杯茶。
保姆来接人回家,她坐在一旁等顾斯意缓过神,才轻轻开了口:“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最近发生了一点事,”顾斯意喝了口糖水,眼皮沉重还是撑着坐了起来,“对梦境的控制需要耗费更多精神。”
魏柯宁的脸上满是歉意:“是我做得不妥,让你受累了。”
他强打起一点精神:“这点程度还好啦,比不上之前你的治疗量,是我最近状态不佳……所以也在考虑要不要继续造梦师这份工作。”
“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女人将头发别到耳后,动作优雅大方,“P市地面上的事情,我说话还是算话的。”
顾斯意抬起眼皮:“那就请您先缓一缓「貘」的上市。”
魏柯宁微微有些讶异,“我以为可达鸭老师和陆总是站在一边的。”
“以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太阳穴开始胀痛,“但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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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很疲累,精神更是,但顾斯意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倒下。攒了些力气后正准备回家,推门时却撞上了进门的陆之恒。
“休息一下再走吧,”对方搂上了他的腰,三两步将他带回了休息室,“你这样我怎么能放你走?”
话里似乎没有深意,他却蓦地想起梦中的囚笼,不由地出了一身薄汗。
他没有推开的力气,知道自己不能硬来,情急之下想到了程星繁,便拿好友来作挡箭牌:“我和朋友约好了,让她开车来接,陆总可以忙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好在二人之间没有戳破窗户纸,陆之恒仍带着绅士风度,松开了腰上的手:“我只是担心你,斯意。”
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些,他给程星繁发了消息,问她有没有时间帮个忙。
“你对我也有了防备心,”陆之恒苦笑了一下,“我做了什么不对失去了你的信任?”
顾斯意吞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地开口:“我听说5.0准备上市,陆总想将「貘」作为医疗器械推广到临床。”
闻言陆之恒神色一顿,凝眉看向他的眼睛:“这些年我们的成绩很突出,你帮助了那么多人,也治愈了那么多人!原本反对的人也因为亲眼目睹成效决定支持我,你立了大功……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
“如果造梦师对梦境的控制不够强势,任由「貘」介入其中,本身就是强加‘客观’意识给梦主,这些想法以谁为标准?以什么为度量衡?是否规范?是否合法?”
他强撑着身体,第一次对陆之恒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貘」本身无害,如果造梦师有偏颇,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意识形态。作为造梦师已经三年,我也出现了力不从心的情况,何况刚接触「貘」的普通人。”
陆之恒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所以你决心否定我们做的一切,也否定自己的努力。”
他垂下眼睫,“不是,我……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因为有人牵挂,所以容易害怕了吗,”陆之恒的呼吸拂过他的发梢,“斯意,我不知道放手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空气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程星繁的电话来得很及时。
他扶着对方的手站了起来:“接我的朋友来了,麻烦陆总一趟,送我到电梯口就好。”
陆之恒攥紧他的腕,直到程星繁朝的车停在眼前,才松开手将他妥帖扶进了车后座。
手腕处隐隐作痛,顾斯意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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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星繁贴心地没有多问,将他送到了公寓门口,才一脸担心地说:“你老板看我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一样,你是泄露公司机密了还是撬人墙角了?”
顾斯意扶着墙,认真想了下回答她:“高层斗法,我比较倾向另一个领导,他可能有点破防吧。”
听完他的话程星繁一脸懂了的表情,“学校里也经常有这些事儿!我领导平常没事都见不着人,和其他领导吵输了就拿我们开会撒气,不是说想换工作嘛,有这么情绪化的领导还是辞职吧。”
他心里觉得陆总被贴了这么个标签有点冤,不过今天陆之恒带来的压迫感前所未有,的确让人很不舒服。
公司里的保守派可能更多些,凌逸洲的想法更容易得到支持,所以最近陆之恒总是不自觉带着一些强势。
不过他没有对程星繁解释。
“等我一下,”顾斯意转身进门,从冰箱里提了袋东西出来,“当季的草莓,今天多谢,改天请你吃饭。!!”
程星繁倒没有客气,接过了他手里的水果:“举手之劳而已,再说咱俩谁跟谁啊。”
他抿着唇笑了下,“要是被我哥知道回来一路都睁不开眼,还不让他去接,可能会骂人。”
“所以干嘛不让你哥去,”程星繁对他的做法有些不解,“虽然我正好有时间。”
顾斯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不想让他担心……他知道了会不让我去上班的。”
工作已经不大顺利了,虽说造梦师的黄金年龄是十八到二十五岁,但他的状态下滑严重,他不想给自己再添一份阻碍。
午后的阳光带着热意,可能是回复了一点能量的缘故,梦境不算太糟糕。
一直重复又永远无法到达的电动轨道,哥哥的身影伸手可及,想要回家却总是被岔开路,好在没有什么其他人物和剧情。
他是被颈侧的轻咬疼醒的,睁开眼看见顾怀亦的侧脸,意识还有些迷迷糊糊,柔软的唇先主动送了上去。
愠色攀上哥哥的眉间,虽是吻却少了许多温情,“……太没防备心了,斯斯。”
痕迹与味道很重,腿心一片灼痛,像是被折腾了许久。
顾斯意惊讶自己居然毫无知觉,过往每次是否有人动过手脚,他一概不知;眼下梦境都被染指,更不必说……
后怕已经太迟,他下意识抬手圈住对方的脖颈,任由湿润的吻落在锁骨,神色讨好,语气示弱:“因为到家才放心睡的,没有在公司多待,一结束我就回来了。”
顾怀亦抿了抿唇,压下怒意没有回答,手下动作却用了力。
手腕处的指痕淡得快要消失,但依旧显眼刺目,他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怀里的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陆之恒报复我!上车的时候故意捏的!”
“有事情要第一时间找哥哥,”顾怀亦的鼻尖来回蹭着他的后颈,厮磨半晌却迟迟不入,“斯斯这样……哥哥很难放心。”
顾斯意眨了眨眼睛。
看起来是一条心,多生了枝叶,倒成了两个心。
他塌下腰乖乖认错:“我错了……哥哥罚我吧。”
顾怀亦低头抵着他汗湿的薄背,“这不是惩罚,做错事想要奖励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