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个小时法师塔的大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敲门的声音倒是平缓了很多, 看来无脑的王子被国王教育过了。莫兰纳挑着眉想。

  德雷迦把门打开,堵在门口快半分钟才不情不愿吐出一个字,“进。”

  什么态度啊, 等他当上了国王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破法师塔撤走。王子磨了磨牙敢怒不敢言。

  抱着实木箱子的侍卫紧跟在他身后, 警惕地盯着王子, 生怕他再说出一些会触怒大魔导师的话。

  德雷迦带着他来到了勉强还算是正式的会客厅,会客厅里有两张正对着放置的沙发, 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好了两杯红茶。

  莫兰纳坐在沙发上动作优雅的浅酌了一口红茶, 抬头说:“委托费先结一半。”

  王子向侍卫招了招手, 侍卫把抱着的实木盒子放在茶几上, 小心的打开了。侍卫有些为难, “这个没法先给一半啊。”

  盒子里放着柔软的垫子,一个短手短脚形似白萝卜的生物躺在里面,它的头上顶着几片萎靡不振已经发黄的叶子。

  它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禁锢被解开了, 于是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露出了它身体上浮肿的如同婴儿的五官。

  莫兰纳喝茶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盯着盒子里长着五官的白萝卜, 神色晦暗不明。

  王子以为莫兰纳盯着看是因为满意这份贵重的礼物,语气中有掩不住的骄傲:“这可是原产于失落之森的曼德拉草幼年体,这种顶级品相不管是放在哪里都能卖出天价。”

  “幼年体的曼德拉草还好驯养, 您身为魔法师一定知道这株魔植的价值......”王子还在侃侃而谈, 殊不知莫兰纳只想给他那张愚蠢的脸来上一下。

  莫兰纳冷笑着问了一句:“你们是用什么途径来防止它哭的。”

  曼德拉草是一种生长在沼泽里的魔植, 性情温和,平时就扎根在沼泽中假装自己是普通萝卜, 身体上长有一张形似人类的脸。被不知情的动物刨食的时候会疼的哇哇大哭。

  它们的哭声尖锐刺耳还带着魔法攻击, 中招的动物会立刻七窍流血而亡,化为曼德拉草的养分。

  曼德拉草在世界范围内也是顶尖危险的魔植, 但它们的药用价值极高,许多高阶的魔药的材料里都有它。

  有一段时间内在魔法师中很流行豢养曼德拉草。莫兰纳原本也想养一只,但怕它和史莱姆相处不好。

  没想到现在在贵族中也流行起了豢养曼德拉草,但是他们养的不是那种深埋在土里脸长得较为随意的品种,而是另一种白白嫩嫩像婴儿的。

  王子带来的这只品相顶尖。但莫兰纳对贵族贫瘠的审美并不感兴趣。

  侍卫拿出一把和木盒匹配的哨子恭敬地递到莫兰纳前,说:“只要在曼德拉草快醒的时候吹几下哨子它就会陷入沉睡。”

  莫兰纳接过哨子,有点不可置信,“你们就是这样一路让它睡过来的?难怪饿浮肿了。”

  王子与侍卫面面相觑,他们也是临时买的曼德拉草,那个卖曼德拉草的商人也没说究竟要怎么养这玩意啊。

  莫兰纳看着两人迷茫的蠢脸顿时知道了答案,冷笑一声。

  站在旁边的德雷迦一看莫兰纳的表情就明白了他心疼了。

  他弯腰把曼德拉草从盒子里拿出来抱在怀里说:“我去楼上找个适合种植它的地方。”

  莫兰纳叮嘱道:“就种在之前埋魔法石的地方,比较有营养,恢复的快。”

  “好。”德雷迦向莫兰纳点了点头就向楼上走去。曼德拉草在他怀里微弱的起伏着。

  王子看莫兰纳接受了曼德拉草面上一喜,他咳了几下说:“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听听我的委托了。”

  “你说说看。”莫兰纳抱着手臂漫不经心道。不管王子的委托是什么他都不做,至于那株曼德拉草……就当是他的精神损失费吧。

  另一边地下室里沃瑞斯百无聊赖躺在石台上都快睡着了,他打了个哈欠就看见自己身上的法阵全灭了。地下室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

  什么情况?难道他的哈欠有什么特异功能?沃瑞斯目瞪口呆。一直保持着打哈欠打了一半的动作没动。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很快他聪明的脑袋瓜就意识到了这是他逃出去的大好时机。

  首先要突破的就是他旁边盆里的那只黏糊糊魔物。他慢慢的收回自己放在一边的手,把自己的身体支撑了起来。用余光瞟着一边的盆。

  盆里的黑色魔物在昏暗的环境下看的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它没有任何动作。也许是睡着了吧。

  沃瑞斯就这么小心地一步一步的挪出了地下室,连呼吸都不敢出声,他怀疑的邪恶美少年魔法师在地下室布置的层层机关并没有出现。

  难道是我想多了?迷茫的沃瑞斯安然无恙的走出了地下室。

  后面盆里的史莱姆惊愕的看着金色的球漂浮起来一点一点的挪了出去。吓得它冒起泡泡。

  沃瑞斯走出地下室走上楼梯,他轻松地想也许魔法师根本就没有在这里设陷阱呢,毕竟这里怎么说都是他自己家,怎么会有人神经病到在自己家里设陷阱。

  他的头刚冒出一楼就马上缩了回去,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蹲在拐角。

  他差点和魔法师的兽人保镖打了个照面,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狼兽人冷淡的表情,怎么也猜不出来他到底发没发现自己。

  好像耳朵朝他的方向偏了一点,又好像没有。

  应该是没发现吧?沃瑞斯听见德雷迦的脚步急促的往楼上走后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他准备溜走了。

  就在经过某一间虚掩的房门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人品不怎么行的王子和把他关在地下室的邪恶美少年魔法师。

  这两个人难道在密谋什么吗?他悄悄的靠近把耳朵凑上了门缝。他这该死的好奇心哦。

  王子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我希望你给我的未婚妻下个不致命的诅咒,好让我们解除婚约。”

  什么?!沃瑞斯和莫兰纳同时瞳孔地震。

  “你再说一遍?”莫兰纳怀疑地说。

  “我是说……我知道这很荒谬,但我没有其他办法了。”王子焦虑地说。

  “我的未婚妻戴安娜是沃克斯家族的长女,她比我大两岁,在我出生后我们很快就定下了婚约。”

  “青梅竹马那不挺好。”莫兰纳瞥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王子一眼。

  “你听我说完。前几年我和她相处的确实很好,她很爱我我也确信自己未来的王后会是她。可是有一天她变了,她开始对我越来越疏远,眼里只有野心、权利、金钱。”

  “你可以想象吗?她一个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这居然开始买卖魔导装置,还将史莱姆哥布林那种驯化的肮脏又低等的魔法生物作为宠物卖了出去。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痴人说梦可她却通过这种荒唐的办法赚到了巨额的财富!现在整个皇城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催促我尽快完成与她的婚礼。我只觉得她是被魔鬼迷惑了。”

  王子一口气说完后像是被抽空了一半瘫在沙发上,下一秒就惊恐的弹了起来,说:“这是什么!”他背后黏了一大块透明的东西,那东西还在蠕动,愤怒的用触手敲他的头。

  “是你口中肮脏又低等的魔法生物。”莫兰纳喝口水不慌不忙的说。

  “说实话我对你的心路历程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就是说就是你的未婚妻善于赚钱,在商业上颇有造诣把你完全比下去了,你很自卑。”

  “并不是这样!”王子立刻就反驳了莫兰纳。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还不会想要和她解除婚约,毕竟她虽然变了一点但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还摆在那里。”王子的表情变得有些动容。

  沃克斯竖起了耳朵听着,他确实好奇这对未婚夫妻间不可调节的矛盾究竟是什么。

  莫兰纳凭着直觉就觉得这个王子之后要讲话的肯定是些脑残话,就在他纠结要不要把耳朵堵上时王子已经开口了。

  他说:“真正促进我解除婚约这个想法的是我遇上了我真正爱的人。那是个宛如百合花一般纯洁美丽的平民姑娘。我们最初的相遇是在雨中,我因为戴安娜的事感觉很失意,就跑到了街边的酒馆买醉。”

  “那天雨很大,只有她为我停下了脚步。她问我需不需要伞,可她自己也就只有一把。我想那时我就沦陷了。”王子的脸上带起一丝红晕,用有些陶醉的语气说道。

  莫兰纳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的指尖不耐烦的在茶几上叩了叩。忍不住道说:“让你心动可真简单。”

  偷听到现在一肚子火的沃克斯也没忍住推门走进去叭叭一顿说:“那你不就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吗?自我感动什么呢。两个妹子你都对不起你还有脸了,善良的姑娘和能干的姑娘你一个都配不上,撒那什么什么照照自己吧。”

  王子被沃克斯怼脸一顿输出搞懵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已经红到了脖子,不过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愤怒。

  他气急败坏的抓起桌上的茶杯往沃克斯丢去,大吼道:“你懂什么!你一个被收养的平民又知道我的什么!”

  沃克斯不愧是修行暗匿者的,随便就避过那个茶杯,“我当然不懂,谁知道你这种废柴男在想什么。你的未婚妻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下诅咒。”

  在王子还想再丢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只手制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的他感觉自己的手骨要断了。

  原来是种完了曼德拉草的德雷迦。德雷迦暗金色的兽瞳里翻滚着愤怒,王子试图在法师塔里实施暴力的行为彻底触及到了德雷迦的底线。

  侍卫惊慌地看着王子,但在德雷迦强大的压迫感腿都软了,下一动不敢动。

  “把这个白痴丢出去。”莫兰纳对德雷迦说。然后他看向了还愣在原地的侍卫,说:“还要我亲自赶你们走吗?”

  侍卫如梦初醒般追上了被德雷迦拖走的王子。